正值春日好天氣,萬里無雲的天空中高懸着一顆暖陽,慢悠悠地灑下暖人心田的光。陽光落在靈目的紅色建築上,使得這個長年看上去極其陰冷的組織此時充滿了熱情。只是適應了黑暗的人們在難得見到陽光後,盡然心生一念躲閃,紛紛繞着陰涼走。
“這才春天,這些大紅色看得我實在是熱得像盛夏,往日裡我們組織似乎沒有這麼熱啊?”
“哎,也不知道首領的胡鬧行爲什麼時候能結束,現在外面的風言風語已經讓我都聽不下去了,說什麼靈目就要不行了。”
“靠,咱們組織再怎麼變,也輪不到外面的人來說。”
只不過和以往略顯不同的是,今年街道上到處都是來往的人,甚至還有不少從外面的德基肯商會買來了冰棍,在這個並不算炎熱的氣候就開始提前享用了那份涼爽。
中心建築的大廳之中,林啓跟在凖鸞身後,緩步進入。
剛剛用過早餐,一直只是保持七分飽的林啓,這次居然吃得肚子隱隱有鼓起來的趨勢。
“吃這麼多?”
難得見林啓吃如此撐,凖鸞也難得主動找話題,有些意外地看着林啓的肚子。
“怎麼,都到這時候了你還心疼你那些糧錢?”對於凖鸞的關心,林啓並不領情,反而漠然地回答着,用力拉伸着身體。“明明,之前大費周章幫我做其他事情的時候,連眉頭都不皺一下。”
他說話的時候,因爲拉伸的動作而中途頓了下。
凖鸞視線在林啓的身上停留了會兒,沒接話。
“不過也是虧得你能下這麼大的決心。”
彷彿想起什麼,林啓聲音中的冷漠突然消減了一分,眼中閃爍着思索之色。
“不然,等我答應這件事,恐怕你就得等到一兩年之後了。”
凖鸞收回了目光,一邊走着,一邊凝視着前方。
“你……”
“不用謝我----雖然我知道你這種人,也不會懂得感謝。”林啓打斷了凖鸞的話,讓後者微微挑了挑眉,不過想到接下來會發生的事,他便也只是不滿了一瞬。
作爲靈目的首領,可從來沒有人敢在他面前這樣放肆的說話----包括其他組織的首領都未曾敢過。
“我所做的一切,都只是爲了我母親,和你沒有一點關係。”
“不論你做了什麼,我都不會原諒你,過去是這樣,現在是這樣,將來也是這樣。”
走到凖鸞的房間門口,林啓停下了腳步,凝視着這扇不起眼的黑門,不知出於什麼心思,突然瞥向了伸手準備開門的凖鸞。
“你不配爲人夫,也不配爲人父。”
“甚至說,你連作爲一個人的基本道德和禮都不懂,無非是披着人類的皮做着禽獸做的事……”
轟!
凖鸞身上突然爆發出的恐怖威壓席捲着狂風,在整個大廳肆意破壞着。
淡定地凝視着表情略顯猙獰的凖鸞,林啓不爲所動,眼中的漠然令人心悸。
“我錯了。”
“……”
聽得林啓果斷親口承認了錯誤,凖鸞原本憤怒的神情逐漸平緩,爆發出的靈力也緩緩收回。
一切又恢復了平靜。
然而就在凖鸞冷哼了一聲,準備推開黑門的時候,林啓的聲音又響起了。
“虎毒不食子。你的舉動,說是禽獸,倒是侮辱了後者了。”
“……”
凖鸞額上的青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膨脹,猙獰的面目顯示他被林啓的話語氣得不輕,盯着自己伸出的手看了半晌,凖鸞才深吸了一口氣,強忍着沒有再次爆發,伸手迅速將門推開。
如果再猶豫的話,林啓再說出什麼話刺激他,恐怕到時候他就真的剋制不住了。
自從他當上靈目首領後,還從未如此憤怒!
見凖鸞沒有再被自己刺激到,林啓便也不再繼續說話,跟上了率先進入房間的凖鸞。
門被推開,引入眼簾的還是同往日一樣的簡潔陳設。本來在大廳之中還能感受到一縷春日的氣息,在進入房間的一瞬見,陣陣寒氣撲面而來,頓時讓人如墜冰窖。
兩人對視了一眼,都沒有說話,很有默契地同時移開了目光,走到了一面黑色的牆面前,下一刻,兩人便化作一道光,出現在了牆面的另一端。
再次回到這個小房間,林啓的目光不自覺地落到靜躺在石牀上的女子,原本已經恢復了平靜的眼神,再次泛起了不忍的漣漪。
母親……
緩步走到牀前,不看身旁的凖鸞是何種反應,林啓眉目微垂,愣愣失神。
半晌,鼻尖居然涌現出酸意,林啓這纔回過神,連忙皺了皺眉,看向別處,深吸了一口氣。
答應了林啓給他最後的準備時間,凖鸞並沒有催促,只是站在了一旁,盯着林啓的一舉一動。
呼出了肺裡的濁氣,林啓緩合了情緒,再次看向了牀上的女子,咬了咬牙。
“母親……”
雙膝漸彎,在凖鸞略微錯愕的注視下,林啓居然緩緩跪在了地上,他原本以爲已經可以控制的很好的情緒,在兩個字說出口的時候,就已經在險些忍不住。
喉嚨脹痛,彷彿有什麼東西梗在了裡面。
林啓咬了咬牙,眼前不可控地變得模糊,又別過頭緩衝着情緒。
“我回來了。”
這次終於能夠控制好氾濫的情緒,林啓尋上了女子冰涼的手,聲音逐漸變得平靜下來。
“雖然想過當真的到了這一刻,我應該對您說些什麼,但想說的東西倒是太多了,一時間倒是不知道說什麼。”
情緒逐漸平復,林啓聲音變得溫和,輕撫着女子的手,宛若哄小孩入睡一般,徐徐道來。
“聽說您給我取的名字叫沐上語,是您家鄉那邊‘陽光’的意思。哈,雖然我覺得這兩者之間沒有什麼必然的聯繫,但是這名字也有點太女性化了吧?”
“不過‘林啓’這個名字,也是一個相當於我另一個母親的王阿姨給我起的。雖然只是翻字典隨便確定的兩個字,但也用了二十幾年了,所以您就稍微讓步一下,容我就用現在這個名字吧。”
似乎是一邊說一邊在回想着,林啓的眼角逐漸流露出一抹笑意。
“我這些年都過得很好,身邊朋友不算多,但有幾個過命的兄弟,雖然他們很喜歡惹麻煩,每次都是我擦屁股,但是和他們待在一起,我就很開心。”
“陽光的意思,我也算勉強領悟到了一點----或許這就是我們母子心相連的標誌吧。雖然偶爾會有擾心的事情,但大多數時候都會一笑就過去了。”
“笑也是一天,不笑也是一天,那不如笑着,這應該也是您的意思吧。”
“在不久前我還得知了自己心上人的心意,她其實也對我並不反感。哈哈,不管怎麼說,我也是個雙妖神的靈契者,多少算一個天才吧。”
“愛情和友情,我都勉強收穫了圓滿。”
“只是……”
林啓苦笑了下,眼中卻有着不爭氣的水霧氤氳着。
“我還是,很羨慕,那些有家人陪伴的孩子啊……”
“十歲也好,二十歲也好,我都很羨慕,每天都能聽到煩人的母親嘮叨聲的孩子。”
看着緩緩將頭抵在了女子冰涼手上的林啓,凖鸞錯愕了下,微微皺眉。
“雖然沒有您的說教,我也會按時吃飯,會按時睡覺,冷的時候會穿厚衣服……我都有,在好好照顧自己。”
林啓的聲音有些哽咽。
“但是每次一回家,我永遠只能看見一片漆黑,生病的時候不敢向別人說,傷心的時候會咽在心裡……因爲我要陽光啊!我要陽光啊……”
情緒失控地咆哮着,繼而又喃喃重複。
“我不能把負面情緒傳染到身邊人身上,因爲世界上本來就沒有感同身受這件事。我的傾訴反而只是影響了他們,他們本應該會有更好的生活……我不能破壞。”
“但是我已經受夠了……一個人躺在牀上看天花板的日子……”
“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就會死在沒人注意的角落的日子……”
“我很害怕。”
擡起頭的時候,那平日裡笑得最陽光的大男孩,此時早已經涕泗橫流,只是他還保持着最後的倔強,死死地咬着嘴脣,不讓自己哭出聲。
“所以,只要您能回來,我願意付出我的一切……”
“拜託了,回來吧……”
“母親。”
轟!
嗯?
林啓身上猝不及防爆發出的磅礴靈力讓凖鸞也從震驚中回過了神,終於想起了自己今天的目的,凖鸞強行冷靜下來,瞥了一眼依舊跪在地上的林啓,一手揮出,那浩瀚靈力便瘋狂地涌向了他!
“啊啊啊啊啊啊!!!”
仰天怒吼着,林啓瘋狂地發泄着最內心深處的情緒,原本就已經足夠強大的靈力竟然在這一瞬間再次飆升,濃郁的靈力隱隱有形成霧氣的趨勢,狂亂地衝擊着這個小黑房間。
轟!轟!轟!
整個房間都劇烈地顫抖起來,連帶着大廳外面的路人都察覺到了這股異樣的靈力波動。
“怎麼了!?”
“那個方向是……首領的房間?”
“不對,這不是首領的靈力波動!趕緊過去,首領有危險!”
“靈目全員!緊急戒備!!!”
伴隨着一聲嘶吼,組織成員們迅速準備好進入戰鬥狀態,只是在他們即將蜂擁進入大廳的時候,那股異樣靈力終於衝破了黑屋的束縛,直衝雲霄!
轟!!!
震撼人心的可怕靈力宛若要將一切都毀滅殆盡。
“不對!這不是純粹的靈力……”一名有着敏銳感知力的靈契者大聲喊道,在又仔細感受了下這可怕的靈力後,才顫顫巍巍地道。“還有,還有生命力!”
“首領有危險!”
外面的人混亂成一團,剛剛被衝破的黑屋中,即使凖鸞在反應過來後的第一時間,已經出手限制,作爲混亂中心的林啓爆發出來的力量,依舊在肆意破壞着周圍的一切。
林啓死死地抓着腦袋,眼中佈滿了紅血絲,猙獰的面目可怖。
母親、母親……
腦中的理智和意識已經逐漸不受控制地潰散,林啓面容難受地抽搐着。
然而就在他即將失去意識的時候,一聲大罵從空中突然傳來,震入了他的腦中。
“小非你他媽的命是老子給的!”
“就這麼扔掉,也要經過老子的同意啊喂!!”
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