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參加這樣的場合是有些煩惱。”織田哲郎笑了笑,十分坦誠。
但即使如此不擅長應對這樣的場合,也還是特意來參加。這種承認煩惱的坦誠,反倒博人好感。
巖橋慎一和織田哲郎暫時遠離會場的中心,在場邊落座,他和織田哲郎聊起左伯美沙的近況,“那孩子前幾天剛過了十八歲生日吧。”
織田哲郎點頭,“是十五日。”他說着,苦笑一下,“我打電話祝她生日快樂,結果被吐槽,上了年紀的歐吉桑這麼做,稍微有點噁心。”
“哈哈!”巖橋慎一對左伯美沙這一金句佩服至極。
不過,左伯美沙還補充了一句,“……但織田桑這麼做,就感覺很純情。”
織田哲郎這樣似乎不把音樂之外的一切放在心上的人,會特別打電話祝賀某個人的生日,的確顯得格外真誠。
但“純情”這種評價,也只有左伯美沙這種無所顧忌的不良少女才說得出口。
聽織田哲郎分享完他和徒弟之間的糗事,巖橋慎一提起正事,“下個月,就能安排美沙醬上京的事了。”
商談正式簽約的時候,左伯美沙還不滿十八歲。按慣例,來到東京,要住進有經紀人擔任監護人的公寓。滿身刺的左伯美沙對此強烈拒絕,最後兩邊各退一步,等她年滿十八週歲再安排上京,屆時,事務所只提供租房補貼,至於住在哪裡,隨她的便。
爲這個織田哲郎千挑萬選出的新人,各種能破例的事都破了個遍。
巖橋慎一隨口和織田哲郎聊起,“從前,爲了建立師徒的名分,新人上京之後,都住在事務所社長的家裡。”
要是還按過去的舊例,織田哲郎就要收留一隻壞脾氣的貓了。
織田哲郎露出微笑,“那孩子的個性,要是住在社長家裡,準要攪個天翻地覆。”
……未成年的貓的確精力旺盛,最擅長飛檐走壁。
最重要的上京大事搞定,接下來,就是安排左伯美沙正式的出道前培訓了。這個弟子有言在先,和織田哲郎約定,到時還要去他的事務所兼職當打工小妹。
左伯美沙的經紀約由織田哲郎掌握,確保了他對於左伯美沙的製作權。但鑑於他缺乏經營藝人的能力和精力,左伯美沙又和渡邊萬由美的事務所簽了業務提攜合約,具體的運營交由渡邊萬由美那邊負責,一切安排妥當。
巖橋慎一和織田哲郎約定,“接下來的合作,就請織田桑多多指教了。”
有左伯美沙這根線,今後,和織田哲郎的合作,也不僅限於這個被選中的少女。
聊完了這件接下來兩人之間最重要的事,話題結束之後,陷入短暫的沉默。與這樣內向的人在一起,巖橋慎一自然而然,承擔起引導氣氛的責任。但他正要說些什麼,織田哲郎卻在躊躇之後,先一步開了口。
“巖橋君搬新家的禮物,要送些什麼比較合適?”
看織田哲郎的樣子,是認真的在煩惱。
先前,大黑摩紀牽頭,給ZARD舉辦慶祝會的時候,巖橋慎一與織田哲郎見面閒聊,告訴他自己下個月初要搬新家,屆時,邀請他到新家去做客。
織田哲郎對擁有地下錄音室的巖橋家新居頗感興趣,當即應允。沒想到,答應下來之後,竟爲了這樣的事煩惱起來。
巖橋慎一有些無奈。想了想,向織田哲郎提供情報:“我們家養了只名叫‘健太’的約克夏小狗,地位可高了。”
“原來如此!”
織田哲郎露出個受教的表情,“這樣說的話,就清楚多了。”
雖然織田哲郎本人是個不折不扣的貓派,但送禮物給小動物,無論何時,都比送禮物給大人要來得輕鬆許多。
……
家裡養小狗,自然有養小狗的好處。
新的一年,GENZO系打出兩張超級好牌,世間圍繞着兩張單曲話題不斷。而在忙於應酬慶祝,開拓新的關係的空檔裡,巖橋慎一生活中最大的大事,是忙着搬家。
在目黑的新家,從買地到蓋房,再到裝修,經歷了四季的生長之後,今年春天,總算能夠搬進去。
去年,GENZO唱片的年度銷售額位居業界第一,巖橋慎一賺得盆滿鉢滿,還曾跟中森明菜開玩笑,說:“要是知道後半年可以這麼賺,就買更大的地,蓋個誇張點的房子了。”
能開得起這樣的玩笑,不愧是當今業界第一暴發戶。
對此,中森明菜笑眯眯,回答他,“可是,我覺得現在這樣最好。……最先實現了的最好。”
說得極有道理。
中森明菜對搬新家這件事充滿熱情,理所當然,成爲這次搬家的指揮官,在事務所的經紀人和巖橋慎一的辦事員的輔左下,將一切安排的井井有條。
除了要安排搬家的事,預定了要製作新的單曲,正式開始錄製的時間將至,相關的會議也隨之而至,中森明菜還要在事務所和唱片公司之間往返,新年之初那段清閒的準家庭主婦生活,也暫時被放置一邊。
但是,所忙碌的事,都是自己喜歡的、想要投以精力的事,這個中森明菜就不覺得辛苦。
巖橋慎一每天仍照常出門工作,離家之前,從太太手裡接過手提包。至於撒嬌鬼小狗要不要送他出門,則視它的心情而定。
忙着搬家,明明盡是些瑣事,中森明菜卻有着前所未有的幹勁兒。她對着巖橋慎一大包大攬,“請放心交給我。”
一早,兩人正在吃早飯。巖橋慎一端起咖啡杯,對她表示佩服,“我可娶了個好太太。”
中森明菜露出個有點得意的表情,“你這麼說,我可是會很驕傲。”
巖橋慎一做了個“請~”的手勢,“這麼能幹,當然值得驕傲了。”
“巖橋桑就算已經結了婚,也還是很會說話。”中森明菜裝模作樣,點評道。
……明明結婚之前,常常因爲不會說話被這個中森明菜嫌棄來着。巖橋慎一在心裡暗暗吐槽她這隨心所欲的記憶力,喝下一口咖啡。
那一邊,中森明菜小聲滴咕:“雖說會驕傲,不過,我可一點也沒有因此自滿。”她小臉往巖橋慎一這邊探過來,跟他討價還價,“所以,還是個好太太哦。”
“就算自滿一點,也是位好太太。”巖橋慎一摸了摸她的腦袋瓜。中森明菜在他的掌心下露出笑容,貼過來,輕輕吻他。
“不愧是會說話的社長桑……”中森明菜再一次變更對巖橋慎一的稱呼。調侃或是調情,盡在變更稱呼的趣味之中。
這是隻有二人世界,才能如此無所顧忌的了。
……
進入三月的第一天,夫婦兩個,去把寫着“巖橋”的名牌掛在新家的大門外。掛在新家的名牌,早早就已經寫好,只等着這一刻的公開亮相。
中森明菜像個孩子似的,期待着掛上名牌的這一天。要是在過去,看她這副樣子,巖橋慎一肯定會慫恿她把名牌掛上去。
但今時今日,他就不會再有這樣的想法,而是自覺地將掛名牌這件事當作自己的責任,如同向她許諾,從今往後,將會以一家之主的身份爲她遮風擋雨。
這個中森明菜,腦袋裡就在想些這樣的事。
有時讓人感到無奈,有時讓人感到溫馨。但不管哪一種,最後巖橋慎一都會照單全收。
坐在新家明亮的廚房裡,中森明菜把泡好的茶端到巖橋慎一面前,和他商量拜訪鄰居的事。
有位喜歡廚房事的太太,新家的廚房就寬敞明亮。爲了夫婦兩個的需求而作的安排,令新居格外有“私人空間”的感覺。
“拜訪鄰居,要請慎一你和我一起前往……”中森明菜盤算着。
巖橋慎一答應着,“這個當然了。”
“禮物的事就交給我。”中森明菜想着想着,思路突然岔了個岔,“如果有太太邀請我加入片町會……”
巖橋慎一雖說在買地時就考慮過所在居民區片町會的氣氛問題,但這種時候,仍舊不死心一般的,跟她打聽:“片町會一定要參加嗎?”
“又來了。”中森明菜瞄他一眼,調侃道:“慎一的外國人發言。”
被挖苦的次數多了,臉皮就會變得越來越厚。巖橋慎一若無其事,迴應道:“那麼,就要請本國人的明菜桑多多幫忙了。”
中森明菜欣然應允。這喜歡給自己攬事的個性,在巖橋慎一認識的人當中頗爲少見。
買下土地,新房動工之前,已經和鄰居們打過招呼。搬進新家,還要再去問候鄰居們。處理完了鄰里關係,接下來,還要邀請親朋好友到新家來做客,慶祝喬遷之喜。
夫婦兩個盤算了一下,深覺接下來要有一番忙碌。
當然,除了安排這些事之外,還有最重要的一件事不要忘記:把小狗也接來新家。
巖橋慎一和中森明菜特意在新家住了幾天之後,才把小狗接過來。這麼做,是爲了讓新家沾上他們兩個人的氣味,更能讓小狗在新的環境裡感到安心。
不過,對習慣了被帶去工作場合,被送去寄養的小小狗來說,這種做法不知道會不會真的起作用。
既然如此,當作是夫婦兩個趁此機會過幾天二人世界,也不是說不過去。
來到了熟悉又陌生的環境,小狗健太勁頭十足,開始它的探險。樓上樓下,家裡家外,跑來跑去,四處嗅聞。這充滿好奇心的樣子,當大人的看在眼裡,不知爲何,也覺得欣慰。
似乎,一直以來期待、併爲之努力的,正在一點點被確認着。
這樣嬌氣的小狗,就算搬到有院子的房子裡,也照樣登堂入室,每晚跑到爸爸和媽媽和房間外撒嬌,想混一個在臥室同睡的資格。不過,每次的結果都一樣,被拒之門外。
但這樣不乾脆的拉扯久了,在小狗的腦袋裡,或許,這已成爲一種遊戲的方式,令它樂在其中,每日溫習。
小狗的適應力母庸置疑,不出兩天,就確定這裡是自己的家。在房子裡活動時,也從“探索”,變成了“視察”。
把這個小小的家庭成員接過來之後,巖橋慎一和中森明菜邁出了巖橋家開始居民區生活的第一步:夫婦結伴,去拜訪鄰居。
出門之前,中森明菜化妝更衣,等出現在巖橋慎一面前時,其形象看來,相當生動的樸素家庭主婦。
巖橋慎一看得有點稀奇,忍不住說:“像是電視裡的人走出來了一樣。”
看到了自己的太太,巖橋慎一後知後覺,發出原來電視裡的衣着裝扮統統都來自於現實的感慨。
“這是誇獎還是挖苦?”中森明菜打量巖橋慎一的西裝,明明他的領帶結打得端正,也還是伸過手去,替他撥弄了一下。一種彰顯太太身份的做法。
巖橋慎一搖頭,“是在認真發表觀後感想。”
“那就是在挖苦了。”中森明菜衝他皺了皺鼻子。當太太的,總是能夠從兩個選項當中,精準地選出不好的那一個。
某種程度上,這也稱得上是成爲了夫妻的體現。
不過,兩個人的鬥嘴,到最後總是變成說說笑笑。大說特說了一通,之後,兩個人一起走出家門,去跟鄰居們打招呼。
巖橋家的鄰居們,多是在這幾年搬來的新晉人物,少有在此居住多年的老住戶。這樣的片町,某種程度上,鄰居們算是比較好相處。
例行的打招呼之後,中森明菜如她想象中的那樣,接受邀請,加入所在居民區的片町會,即將在下一次片町會舉行活動時,在太太們的面前亮相。
對住在這一帶的太太們來說,大概會覺得中森明菜桃浦斯達的身份頗爲時髦,對她的加入表示期待。
加入了片町會,這下,中森明菜更有了巖橋家在這片居民區生根的感覺。而在拜訪完了鄰居之後,緊接着,夫婦兩個,又要開始忙着準備在新家裡招待親朋好友。
巖橋家的夫婦兩個一向都是工作裡的大忙人。
但是,只有在這個春天,他們兩個的忙碌,不是爲了任何一樣工作,而是這個共同生活的“巖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