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巖橋慎一要是正裝着心事,就瞞不過中森明菜。但他回過神來,眨了眨眼,故意裝傻,“什麼?”
中森明菜衝他撅了下嘴脣,“分明就是一副想什麼想得出神的表情。”
可是,還沒等到巖橋慎一的回答,這個中森明菜,自己卻先跳開了話題,又說起了剛纔的那對夫婦,“……剛纔那兩位,還不知道我們已經舉行了婚禮。真奇妙。”
巴黎是新婚旅行的最後一站,那對夫婦離開東京時,巖橋慎一和中森明菜還沒舉行婚禮。
“是嗎?”
巖橋慎一想了想,和她開玩笑,“要是遇到在我們宣佈入籍之前就出國的曰本人,說不定就以爲我們是在做婚前旅行了。”實現時空穿梭的奧秘,就在於不知情。
中森明菜聽了這話,露出個被冷到了的表情,“慎一你——”真不愧是將明桑的兒子。
一結了婚,巖橋慎一彷彿原形畢露一般,冷死人不償命的話張口就來。
巖橋慎一也有冷了場的自覺,趕緊拉住中森明菜的手,離開這冷場之地。
兩個人邁步向前,中森明菜卻忽然舊話重提,“對了,慎一你剛纔都在想些什麼?”她還沒有忘記剛纔和那對新婚夫婦道別時,巖橋慎一看着他們,臉上那若有所思的表情。
巖橋慎一卻賣起了不高明的關子,“真的要聽?”
中森明菜衝他皺了皺鼻子,嫌棄道,“不幹不脆的男人,可沒有魅力了。”
被她蓋了這麼個章,巖橋慎一不由得發笑。可是,把自己在想的事說給中森明菜聽,其實也只有簡單的一句,“剛纔在想,明天就要去巴塞羅那了。”
“就只有這樣而已?”中森明菜將信將疑的瞄他。
巖橋慎一反問,“不然呢?”
“去巴塞羅那,也要露出那樣一副深沉的表情嗎?”中森明菜吐槽道。
巖橋慎一笑了,“畢竟是你心心念唸的新婚旅行目的地。”
這一句是真的。
巖橋慎一這麼說,中森明菜忍俊不禁,她笑話他,“可是,看你的表情,好像想到了什麼不得了的大事一樣。”
巖橋慎一搖頭,和她說,“只是想到,巴黎和巴塞羅那,離得這樣近而已。”
……
打開一張歐洲地圖,法國的腳下就是西班牙。從法國擡頭看,德國在它的上方。過去,中森明菜爲了工作,數次來到法國。
多年以前,一次《THE BEST TEN》的直播,彼時,中森明菜人在德國。正值節目收視率最輝煌的時期,財大氣粗的TBS電視臺,把節目外景出到德國,在當地實況轉播,爲中森明菜慶祝她的單曲獲得第一名。
那個時代,曰本暴發戶的形象散佈到全世界,曰本人在國外架起攝像機時,不管做什麼,外國人大概都已經見怪不怪。
不過,巖橋慎一想起中森明菜來過數個歐洲國家,並非是爲了腹誹。
巴黎是那對夫婦新婚旅行的最後一站。來到了歐洲,從這一國到那一國,變得容易了許多。當身在曰本的時候,不管是法國還是西班牙,都是那樣的遙遠。可是,來到了法國,要想到西班牙去,就像邁出一步那樣的容易。
在和那對偶然相遇的夫婦道別時,巖橋慎一的心裡,所想的是這樣一件事。
中森明菜最喜歡的地方就是西班牙。儘管從來沒有去過,但就如本能直覺一樣的喜歡。她像個把營養午餐裡的布丁留到最後來吃的小學生那樣,把“西班牙”作爲自己夢想中的旅行目的地,悉心珍藏,直到和心愛之人一起分享。
在東京的時候,巖橋慎一不止一次,聽她說起對西班牙的想象與憧憬。還沒有決定要結婚,還沒有入籍的時候,就知道她把西班牙視作是個夢想之地。然而,身在東京的時候,聽着這些話,和人在巴黎的時候,想起那些話,有着截然不同的感覺。
只有來到了巴黎,有了切實的,與西班牙一步之遙的實感的時候,再想起她過去一次又一次來到歐洲,前往法國,德國,還有英國。那些時候,只要跨出一步,稍微轉道,就能去往那片夢想之地。
即使輕而易舉就能得到,也還是信心堅決,夢想着,這個國度,要在新婚旅行的時候,和丈夫一同前往。心裡揣着這樣的夢想和期待,直到實現了的這一天。
在和西班牙只有一步之遙的時候,巖橋慎一前所未有的瞭解到,中森明菜是以怎樣的心情,期待着走入婚姻殿堂的這一天,期待着和新婚丈夫來到前來這個夢想之地的這一天。
如果不是先在巴黎小作停留,如果沒有意識到法國與西班牙的距離,就無法體會到這一點。
正因爲了解到了她的心情,所以,面對她的問題,才只有一句。
明天就要去巴塞羅那。
……
麗都的歌舞秀,沒有巖橋慎一想象當中的那麼有趣。不過,中森明菜倒是看得津津有味,對於從舞臺再到歌舞演員的表現,都大爲讚賞。
兩人又喝了不少酒,或深或淺,都已經有幾分醉意,在夜晚的巴黎街頭,中森明菜大說大笑,巖橋慎一也面帶笑容迴應着。兩人拉扯了幾下,又隨便在街邊的咖啡店落座。
活動了一下,醉意上涌,中森明菜的臉紅撲撲的,冒着一層細汗。她支着胳膊肘兒,跟巖橋慎一說,“這一次到巴黎來,是最高興的一次。”她自己沒有意識到自己正在說些天真的話時,顯得格外有魅力。
巖橋慎一笑了,和她說,“多虧有這麼可靠的導遊。”
中森明菜聞言,露出個有點得意的表情,對着他自吹自擂,“嚮導明菜,可是輕易不出手。”
巖橋慎一故作榮幸,“這麼說來,我是特別的了。”他裝起蒜來,信手拈來。但中森明菜不假思索,從不吝嗇對心愛之人說情話,“除了慎一你,誰也不行。”
晚風吹過,吹乾她臉上薄薄的細汗,中森明菜像有點怕冷似的,打了個寒顫。
她醉意朦朧的眼睛,看起來溼漉漉的,勾惹着巖橋慎一的心意。兩個人在這深夜帶着醉意,走過巴黎的街頭,直到從燈光下的塞納河岸經過,返回下榻的酒店。手拉着手,手指頭相互纏繞的時候,什麼都心照不宣。
回了酒店,洗去閒逛了一天的汗與塵土,洗去大都會的喧鬧,中森明菜像只小貓似的,舉高雙手伸起了懶腰。
她打了個大大的哈欠,眯着眼睛,眼神黏着從浴室裡出來的巖橋慎一。
“累了。”中森明菜撅起嘴脣。
巖橋慎一剛在她身邊坐下,這隻小貓就爬過來,哈欠連連,“累了~”她像是在鬧彆扭一樣的,對着巖橋慎一哼哼唧唧。
“累了?”巖橋慎一打量她這張一鬧彆扭更顯得幼稚的臉。
其實,根本沒有鬧彆扭的理由。回酒店的路上,兩人還興致勃勃。進門的時候,還有說有笑。不過,鬧彆扭之所以稱之爲鬧彆扭,就是用不着分場合,更不需要理由。
巖橋慎一摸摸她的頭,半拖半拉,把她摟在懷裡。嘴裡一個勁兒喊累,可一貼上他,這個中森明菜的手腳就如甦醒了似的,往他身上纏。看這樣子,大概真的是洗了個澡以後,醉意與疲倦一起襲來,這纔跟他撒嬌。
“越是累,就越是想緊緊抱着什麼。”
中森明菜早就給自己找好了理由,理也直氣也壯。她笑嘻嘻地看着巖橋慎一。他低下頭,她的嘴脣就去貼他的嘴脣,他擡着頭,她就去親他的下巴。笑着鬧着,冷不丁,咬了一口他的脖子。
巖橋慎一被她突然襲擊,睜大眼睛盯着她。這個中森明菜,做了壞事,卻洋洋得意,自己主動往他跟前湊。
在東京的時候,就算能在彈子房前爲了打小鋼珠贏來的獎品喜笑顏開,但也有許多事不方便去做。
來了巴黎,異國他鄉,又帶着幾分醉意,讓這個中森明菜膽大包天。
……
第二天,巖橋慎一走進浴室,對着浴室的鏡子刮鬍子。他擡起下巴,看着鏡子裡的自己,不由得愣了一下。
就這一會兒,聽到他進了浴室的動靜,中森明菜從被窩裡起來。她輕手輕腳,邁着貓咪不動聲色的腳步,從後面接近他。
鏡子裡,映出這個中森明菜調皮的笑臉。明知道巖橋慎一在鏡子裡就看得一清二楚,不過,她照樣還是帶着這點惡趣味,從後面黏上來。她把小腦袋瓜貼着巖橋慎一的胳膊,笑眯眯地盯着鏡子他的臉,說:“早上好。”
“……”巖橋慎一看着她這副得了便宜賣乖的樣子,沒接話。
夫妻兩個,要說會裝蒜,這個中森明菜的本領也不差。
鏡子裡,中森明菜眼神上挑,打量巖橋慎一的脖子,忍俊不禁。她笑她的,越笑,看着巖橋慎一那副說是不動聲色也好、說是無言以對也好的表情,就越是覺得有意思。兩個人以一種各自都知道對方在想什麼,卻偏偏不說的心態,相互看着鏡中的彼此。
終於,還是中森明菜忍不住,撅了下嘴脣,向巖橋慎一認輸。她抓着巖橋慎一的肩膀,往旁邊側了一下身子。她對着鏡子,稍微擡起了脖子。
昨天晚上,這個中森明菜,跟巖橋慎一提議,反正來了國外,就算把記號留在顯眼的地方也沒關係。
過去,是有因爲要注意不在顯眼的地方留下痕跡,於是特別叮囑的時候。來了國外,先前沒有嘗試過的事,總歸還是想要試上一試。但是,在跟巖橋慎一這麼提議的時候,她可沒有說,也會在他身上留個顯眼的記號。
當巖橋慎一爲她的提議心動不已,幹勁兒十足的時候,想不到中森明菜早就已經在暗地裡打好了自己的小算盤。
果真,命運贈送的禮物,都在暗中標好了價格。
不過,若是此情此景,應該說,想要只收獲不付出,那是不可能的。
巖橋慎一看着中森明菜忍不住得意、卻又帶着點討好的表情,拿她沒辦法,只好發出木已成舟的嘆息,伸過一根手指頭,碰了碰中森明菜的鼻尖。這個中森明菜,察言觀色,見好就上,趕緊摁着他的肩膀,湊過去,嘴脣碰了碰他的嘴脣,又笑着退了一步,拿起牙刷。
在東京,被週刊雜誌拍到“彈子房外喜滋滋”的名場面之後,巖橋慎一自認爲已經修煉出不怕那啥不怕開水燙的厚臉皮,隨便中森明菜怎麼折騰,自己都會面不改色的配合。
但事實證明,有些話,有些結論,還是不要下的太早比較好。
……
1992年的巴塞羅那,剛在夏天,舉辦了第二十五屆奧林匹克運動會。這個季節,奧運會早已過去,兩人新婚旅行的這個時間,正是這座城市鬆了口氣,又重新做好休整的時候。
雖說如此,作爲旅遊勝地,巴塞羅那大概無論何時都遊人如織。
提到西班牙,巖橋慎一能想到堂吉訶德桑丘潘薩,想到西班牙內戰,想到弗拉明戈舞,還有那座永不完工的教堂……
哦,那座教堂就在巴塞羅那。
巴塞羅那這座城市,是那位建築大師高迪的城市。
縱使旅行手冊裡對當地的名勝、美食、風俗習慣介紹詳盡,西班牙在巖橋慎一的腦海中還是一片模湖,彷彿正站在逆光處。不過,西班牙在中森明菜的腦海之中,卻有着夢幻的輪廓。
在巴黎停留兩天,夫婦兩個準備啓程,去往巴塞羅那。
從酒店離開,出門時,巖橋慎一還有點在意自己脖子上中森明菜的傑作,總是下意識想擋一擋。這副不自在的樣子,看得中森明菜津津有味,如同欣賞什麼精彩演出。壞心眼的事,只要做了一件,就如同打開新世界的大門,越來越放肆。
巖橋慎一扭過頭,看着這個看熱鬧看得高興的中森明菜,頭一回覺得自己的太太有點難纏。不過,出門沒多久,等他接連看到旁若無人街頭狂啃的歪果仁情侶,總算釋懷了一些。
只要夠MY PACE,做什麼事都是自己的自由。
看着街頭卿卿我我的情侶,自己卻冒出來了莫名的厚臉皮的勇氣。中森明菜覺察到身邊的丈夫突然間鬥志昂揚,轉轉眼珠,想到什麼,哈哈大笑。
“怎麼了?”巖橋慎一偏過頭。
她拉住巖橋慎一的胳膊,迎着巖橋慎一看過來的目光,笑眯眯地示意他湊近一點。巖橋慎一剛低下頭,她的嘴脣就貼了過來。
昨天還沒有這樣的大膽,但做了在東京時絕對做不成的事以後,中森明菜整個人就變得更加率性妄爲。於是,可憐的丈夫就不得不接受太太更加勐烈的捉弄。
“……”
巖橋明菜太太,你有沒有聽過狼來了的故事?
巖橋慎一默默吐槽。他帶着自暴自棄的心態,帶着反正也無人認識的想法,帶着只要夠MY PACE,做什麼都是自己的自由的念頭,摟住中森明菜的肩膀。
嘴脣一分開,中森明菜看着他的臉,迫不及待笑話他,“慎一臉紅了。”喜歡捉弄人這一點,這個中森明菜也是專業的。
她自己還不是一樣,臉頰熱乎乎的。
不過,只要自己不說出口,就是沒有。其實,是因爲自己害羞了,所以才故意誇張的笑話對方。
巖橋慎一對她這點小心思一清二楚,但看着她沉醉其中的神情,不願意給她潑冷水,甚至有些被她感染。於是,只用行動代替語言,手心輕輕貼上中森明菜的臉頰。
……
從機場進入巴塞羅那市區的路,沿途看起來平平無奇,讓人想不到,再往前走,是一座着名的藝術之城。正因如此,當逐漸靠近巴塞羅那,便如一扇門在眼前打開,以至於產生驚奇之感。
去往市區的路上,望着車窗外掠過的景色,中森明菜突然和巖橋慎一說,“就像我小時候住過的清瀨那樣。”
巖橋慎一看了她一眼。
中森明菜露出個顯得害羞的表情,似乎後知後覺這種把異鄉與故鄉做對比的事有點滑稽似的,和他解釋道,“如果我是外國人,大概也是個住在鄉下的孩子。”
她說完這一句,不知想到什麼,露出個小小的笑容。
來了巴塞羅那,巖橋慎一忽然覺得,自己在翻閱旅行手冊時,對西班牙產生的彷彿站在逆光處、因而一片模湖的印象,或許不是他這個人缺乏想象力。正相反,是他富有想象力的體現。
陽光一瀉千里,看着這座城市,如同透過玻璃的反射,以至於給人恍忽之感。來到這樣一座城市,似乎應該在喝得微醺時開始遊覽。
巖橋慎一努力在腦海之中,描述自己對巴塞羅那的第一印象。這樣的想法,顯然,是個再典型不過的觀光客。
來到高迪的城市,無論哪個國家、哪一本觀光手冊,都把那位建築大師留下的傑作,寫進“非看不可的名勝古蹟”一篇。
對初來乍到的觀光客來說,聖家堂、或是米拉之家的意義在於,當面對這座陌生的城市無從下腳時,有個明確的遊覽方向。正如找不到夢想的曰本小鎮青年,就動身到東京去。
不過,和中森明菜同行,巖橋慎一意外地,沒有那種無從下腳的感覺,如此一來,也就用不着急切地奔赴這座城市的標誌建築。
和在腦中想這想那的巖橋慎一不一樣,中森明菜面對着這座夢想中的、想象中的城市,來到了這裡,似乎也一併放空了思緒。不去考慮如何來一趟完美的遊客之旅,倒像是隻打算憑着直覺,讓直覺帶着她,以及追隨她而來的丈夫去遊覽。
當巖橋慎一發現了中森明菜表現出的這份輕鬆愜意時,不由得感到些許的奇妙。除了奇妙,還有些許的好奇。好奇在她眼中的,以及在她心中的西班牙,是什麼模樣。
在巴黎停留時,兩人是按部就班的合格觀光客,直奔那幾個着名的景點。來了巴塞羅那,行程卻顯得隨意起來。
初來乍到,首先便要適應西班牙人的生活節奏——中午先休息幾個小時。
午休時間到來,街上商店悉數關門。不過,以巴塞羅那的氣候來說,在中午藏在家裡睡覺這件事頗能令人理解。趁着午休,兩個人也正好整理房間,爲接下來要在這裡度過的幾天做準備。
傍晚,兩個人開始在老城區隨便閒逛,中森明菜爲一條小巷子也好奇不已,拉着巖橋慎一走來走去,彷彿正通過這樣的遊覽,一點點接近真正的巴塞羅那。
兩人走走停停,經過在路邊表演的街頭藝人,中森明菜往他們面前的罐子裡投入硬幣。銀幣在罐子裡發出叮噹聲,如同解除封印魔咒的咒語,原本一動不動扮成凋塑的藝人,立刻奉上一段小小表演,逗得她哈哈大笑。
在捧場這件事上,中森明菜絕對是最受表演者歡迎的觀衆。
這個時間,露天的酒館外,桌子拼成長長一排,周圍坐滿了端着大號啤酒杯的人。城市似乎在這時,才變得重新富有活力。巖橋慎一和中森明菜也要了啤酒,小小一隻、看起來像未成年少女的中森明菜,幾度收穫歪果仁好奇的目光。
她大口喝下冰涼的啤酒,對着巖橋慎一,露出爽朗的笑容,放下酒杯,“哈~”地發出一聲滿足的嘆息。
這一氣呵成的樣子,十足的中年上班族大叔。
素面朝天、大口喝酒的新婚旅行,對曰本人夫婦來說,大概是很少見。
喝酒的時候,今天的第一杯最容易感覺到醉意,再往後,就越喝越清醒。巖橋慎一和中森明菜帶着一點微醺,繼續在老城進行着探索,和這座初來乍到的陌生城市,宛如試探着打招呼相互熟悉一般的接觸着。
兩人經過一段羅馬城牆遺蹟。曾經,羅馬帝國曆經兩百餘年,將西班牙收歸於自己的疆土之內。西班牙境內,不僅殘留着諸多羅馬人留下的建築遺蹟,還有諸多已成爲西班牙人生活一部分的習慣。
巖橋慎一看着這羅馬人留下的建築遺址,腦中回想着西班牙的歷史。這時,卻聽到中森明菜和他說,“音樂聲。”
巖橋慎一看了看她。回過神來,耳邊的確是音樂聲。那並不是需要仔細傾聽,才能聽到的隱約的音樂聲,看來離這裡不遠。
中森明菜眨了眨眼睛,像個少女似的,拉住巖橋慎一的手。
無需說出口,也能猜到她的想法。巖橋慎一隨着她,兩人循着音樂聲前進,被帶到一個巨大的廣場前。一支年輕人組成的小型交響樂隊正在演奏,但此刻上演的重頭戲,並不是他們的演出。圍繞着他們的人羣,在音樂的伴奏下,跳着傳統的舞步。
“真厲害~”中森明菜讚歎。
她觀察着正隨着音樂起舞的人的舞步。那是他們所不認識的舞步,既不激烈,也並無高超的技巧。有被吸引的遊客模樣的人停下腳步,加入進去,笨拙地模彷着舞步。
中森明菜見了,也躍躍欲試,轉過臉,看着巖橋慎一。她眨動亮晶晶的眼睛,似是在勸誘他,似是在拜託他。這副小動物的神情,看着略顯得狡猾。
對上這麼一副表情,巖橋慎一有點拿她沒辦法。不過,還沒等他說些什麼,這個中森明菜像只爆衝的小狗,拽着巖橋慎一,也一道融進這臨時起意的演出裡。
既是觀衆,又是演員。
夫婦兩個,在這裡即興跳舞。一無所知入場的兩個人,等終於盡興離去時,已經能把那舞步跳得像模像樣。中森明菜誇獎巖橋慎一,“真厲害~”
巖橋慎一逗她玩,裝模作樣回了句,“彼此彼此。”
那其實還是中森明菜更厲害。
兩個人相視而笑,又嘻嘻哈哈的繼續前進。
……
夜幕就要降下,不過,對西班牙人來說,離夜晚開始還早得很。西班牙的生活節奏,萬事都要往後挪幾個小時。
來到巴塞羅那,兩人入住的是附帶廚房的度假酒店。這個時間,中森明菜提議,拉着巖橋慎一,去逛她心心念唸的波蓋利亞市場。出來旅行,都不忘探索當地的菜市場,不愧是商店街的孩子。
可話是這麼說,在巴黎的時候,中森明菜就想不到要去市場逛一逛。
這座巨大的市場,物品與其說是應有盡有,不如說是多到眼花繚亂。除了物資豐富,各類餐廳酒吧一應俱全,甚至還能遇到小型交響樂團的演出,不愧是西班牙。
巖橋慎一在貨物碼放得賞心悅目的攤位前駐足,中森明菜拍拍他的胳膊,拉住他的手,示意他再往裡走。巨大的市場,面向當地人,更面向遊客開放。
這個商店街的孩子,頭頭是道的向巖橋慎一傳授密不外傳的經驗,“離入口越近的攤位,價格一定越貴。”
“是嗎?”論捧場的本領,巖橋慎一也不錯。
中森明菜一本正經點頭,“觀光的遊客進來,一定馬上就被晃花了眼。要想買到更地道、價格更便宜的東西,就往更深處走一點……”她有點得意的笑了,“這是商店街孩子的經驗。”聽這語氣,似乎她不是來這兒觀光的遊客,而是早在當地居住已久似的。
巖橋慎一讓她這副模樣給逗笑了。
較之採買食物,看她怎麼在市場裡如魚得水,來得更加有意思。
商店街的孩子大豐收,兩人帶着採買的食物回到住處。中森明菜在大展身手之前,先要習慣異國他鄉的廚房。
她忙上忙下,查看櫥櫃和爐竈。雖說看着要大展身手,其實只是做兩道小菜。巖橋慎一把在市場買的櫻桃處理好,拈起一顆,走過去遞到她嘴邊。中森明菜往前探了下頭,把櫻桃含在嘴裡。
“多謝。”她把櫻桃核送還給巖橋慎一,故意以怪模怪樣的說法來道謝。
巖橋慎一合上手掌,虛握成拳,輕輕碰了一下她的頭頂。這個中森明菜反應迅速,立刻學着夫妻相聲裡的段子,嘴裡發出“乒乓”的擬聲詞,情緒高漲。
巖橋慎一笑她,“這麼高興。”
中森明菜不假思索,“當然高興。”
“不過,出來旅行,卻特意買了食材回來做飯。”巖橋慎一還是覺得她的安排透着奇思妙想。
中森明菜卻和他說,“那是因爲,西班牙是不一樣的。”
“不一樣?”
她“嗯、嗯”點頭,看神情,明明一本正經,卻因爲接下來說出的話,顯得透着傻乎乎的天真,“我上輩子,說不定是個西班牙人。”
所以,到西班牙來旅行,纔會不急着去看名勝古蹟,而是慢慢熟悉街道,找一找上輩子的感覺?
巖橋慎一聽了這番奇思妙想,卻沒把這當成是孩子氣的話,反而配合着回了一句,“這麼說的話,這一次來西班牙,就是你的故地重遊了。”
“沒錯~”中森明菜煞有介事的點點頭。
巖橋慎一又像是在逗她,又像是真的信了她的話,“那麼,回到了故鄉,記憶有沒有復甦?”
“有的……請讓我來爲你當嚮導。”中森明菜對着他說了句西班牙語。看巖橋慎一被震了一下,露出個有點得意的表情。
爲了新婚旅行,她還認真學了幾句西班牙語,較之在巴黎時對着片假名注音念出的咒語,正宗許多。對感興趣的事物,就有着充足的熱情,中森明菜就是這樣的一副個性。
不過,巖橋慎一那樣一個嚴謹的人,聽到這番話,卻沒有覺得她是在犯傻。要是和別人,恐怕就沒有說這種話的厚臉皮了。
中森明菜有一種萬事都受到他的包容的感覺,但也不由自主,產生了一點微妙的好奇心。她突然問了一句,“慎一相信有上輩子嗎?”
巖橋慎一沒有立刻回答。過了一會兒,才反問道:“你不是整天說,我像個外國人嗎?”
中森明菜哈哈大笑,“是這樣沒錯~”
她笑得開心,巖橋慎一看着她開懷大笑的樣子,也不禁微笑。中森明菜笑着笑着,好奇心更勝,追問:“慎一要是外國人的話,是哪國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