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他似有所悟。
她哂道:“婉瀠只是有感而發,尚大人還是過耳忘了罷。”
“……他對你好麼?”
她身勢微駐,很快即邁步如常,並開始爲自己適才的交淺言深稍感懊惱,至於對方拋出的那句輕問,權當不曾聽聞罷。
“若我不曾自恃清高,蹉跎了無數歲月,早日把你迎娶……”
“尚大人,本宮已然認得了,多謝指引,告辭。”她欠了欠螓首,優雅卻堅定地掀足踏上另條交錯來的長路。道不同不相爲謀,早早各行各路也好。
身後的男子煢煢孑立於晚風中。明明已是春暖花開,寒風猶能沁人心骨。
“尚大人,想要得到這樣的女人,要有足夠的資本才行。”道旁林中,走出來負手旁觀者。
他冷冷睨去,淡然行禮,“下官見過王爺。”這位王爺似乎熱衷聽人的牆角。
慕曠覦他面色不佳,失笑道:“冠文你這副表情,似乎奪你愛妻的是我了呢。”
“不是王爺,是王爺的弟弟。”
“所以冠文要遷怒於本王麼?”
“下官還不至於昏聵至此。”
“那便好。”慕曠很是親近地拍了拍他肩頭,感如身受地道。“同爲男人,本王可以體諒冠文此刻心情。若本該屬於本王的女人被奪,本子也不會有那等好氣量可以渾若無事。尤其所愛之人近在咫尺卻堪比天涯,更是一份煎熬。”
尚冠文垂下首去,頭頂的宮燈在他俊雅的面容投下半邊陰影,錦冠緞袍遮不去滿身的蕭索。
慕曠向逍遙王妃遠去方向眺了眺,心中默道:多謝了,六皇弟。
由太后的順慶宮取了外褂,婉瀠向值守女官留了話,遂乘車出宮。原本太后有言讓她宿於宮內,但莫名地,今夜她突然有了回“家”的衝動。縱然慕曄不在那裡,守着兩個晨昏共度的寢樓,躺在兩人恩愛的榻上,總比這宮中好睡易眠。
回到府裡已近亥時。
“奴婢見過王妃。”推門的聲音驚動了兩個正圍燈打盹的小婢,急忙忙跪拜迎接。
“芳……”兩張困茫陌生的稚嫩面孔提醒了她舊人已去的事實。
“王妃,小廚裡還煨着熱水,奴婢們伺候您沐浴更衣罷。”
“把熱水送進池子裡,你們就下去歇息罷。”
太后遇毒案牽連甚多,珍太妃撞柱自殺也不能使其族人置身事外,連侍奉於跟前的太監、宮婢也盡牽連了進去。這些人中也許確有若干無辜者存在,但有誰能無辜過芳蘊?所有人都曉得逍遙王府因這樁驚天大案付出了一條性命,但因這條性命的主人僅僅是個奴婢,於是被徹底忽略不計,縱然是以仁慈聞名的太后在醒來之後也未多加問及。
命若螻蟻。這樣的事實,在這個帝王之都踐行比江湖還要徹底。江湖,江湖……近來想到的,似乎有點多了呢。
她由屏風內迤邐轉出,邊拭着溼發,邊向榻榻行去。然後,拭發的手停下,她側轉螓首,望向立在窗前的不速之客。
後者倚着窗下的紅木方桌前,雙手環胸,目光笑意浮動,以極爲閒適的姿態與她對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