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業進了府衙之後,並不打算立馬召集衆人議事商量對策,而是來到秀秀的房間人,讓她幫忙找身普通的衣服出來,化作商賈的模樣出了府衙。
按照之前陳集濤跟他所提及的地方,他獨自一人來到揚州城中最爲繁華的鬧市區——大中坊。
大中坊坐落在城中央,擁有三街七巷之大,凡是揚州出了名的老字號和名號都在此處開了分號,諸如有周記綢緞莊、揚州獅子頭飯館,許氏典當鋪等等鋪子。
這些無一不是聞名揚州的名號,或百年傳承的老字號。
也正是因爲大中坊的繁華,以至於大中坊的地價乃是冠絕整個揚州城各處,真可謂是寸土寸金。較之如今長安的長樂坊不逞多讓。
恰恰,之前古井巷張家和清河崔氏合開的揚州銀號,也坐落此間。
雖然古井巷張家已經成爲過往雲煙不復存在,而崔氏子弟崔義真亦是命喪黃泉,但是揚州銀號卻依舊開着,只不過被清河崔氏全盤接手,換了一個主事者罷了。
郭業身穿普通衣裳,化作走南闖北的年輕商賈,走進了大中坊,來到揚州銀號的大門外。
這是一座沿街的兩層八角小樓,前邊是靠着街邊,後面自帶一進小院。
大門之上掛着一張鎏金的匾額招牌,招牌之上寫着四個斗大的字:揚州銀號。
郭業站在門口打量了揚州銀號一番,突然門口跑出一名年輕夥計,滿臉笑意張嘴就是熱絡喊道:“這位東家可是做着大買賣,一時週轉不開要來我們銀號拆借銀子來着?”
“啊?”
郭業本意是過來轉轉,順便打探打探揚州銀號的情況。誰知突然碰到對方的夥計這麼一張羅,頓時有些意外。
那名夥計見着郭業沒有點頭承認,但也沒有搖頭否認,好像明白了過來,訕訕笑道:“嗨,瞧我這張破嘴,怎麼當街問這種事情呢?這不是讓人下不來臺嗎?掌嘴,真是掌嘴。(. 廣告)”
說着,作勢揚起手掌輕輕抽了自己兩嘴巴子,隨後討好笑道:“這位東家,您先裡頭請。到了裡頭,一邊用茶一邊再說正事兒,如何?放心,咱們揚州銀號是出了名的現銀充裕,您想拆借多少都沒問題。嘿嘿,而且咱們揚州銀號背後有人,靠山硬實,絕對不用擔心銀子的問題。再者說了,咱們銀號的本家可是名門望族,絕對不會幹那種欺瞞顧客之事,保證童叟無欺,利息公道。”
言罷,這名夥計已經上杆子地拉扯着郭業進了揚州銀號的前廳。
郭業瞧着這夥計能說會道,嘴巴利索就跟機關槍掃射一般,當真是厲害的緊。
心中不由一陣暗暗歎服,這崔義珪倒是個能人啊,從手下一個小小的迎賓夥計就可管窺一豹了。
他被夥計熱情地生拉硬拽着進了前廳,見着裡頭人頭攢動,不少南來北往的商賈從揚州銀號的大門進進出出,可見生意好的火爆。
夥計將郭業領到一張空着的椅子上,殷情地請他坐下之後,又很快張羅着一杯熱氣騰騰地茶水奉了上來。
然後,小聲問道:“這位東家,看着您面生,莫非也是從外地來揚州做買賣的?”
郭業剛要搖頭否認,突然心裡猛地一琢磨,既然他誤以爲我是外地商人,反正此處也沒什麼人認識我,不如將計就計應承下來,順便從他這兒打聽點揚州銀號的虛實出來好了。
一念至此,他立馬點了點頭,操着蜀中方言應道:“是啊,這位小哥的眼色倒是厲害的緊喲。在下乃是蜀中乾州人氏,做些南來北往的生意。呵呵,這次正好來揚州做些買賣來着。”
被郭業這麼一誇,那名夥計眉宇間露出幾分自豪之色,沾沾自喜道:“那是,我這眼力勁可是出了名的賊,嘿嘿,我第一眼見到您,就知道您是爲了不起的認爲。(. 廣告)嘖嘖,感情兒是蜀中來的客商。居然將生意做到了咱揚州來,您這買賣盤子做的可真夠大喲。不知東家您貴姓啊?”
郭業暗暗笑了笑,面色不改地謊稱道:“在下姓吳,名茂才。你就叫我吳東家吧。”
“得嘞,吳東家!”
那名夥計笑了笑,說道:“這姓真好,口天吳,張口就能吞下天,可見吳東家的買賣盤子委實小不了。”
郭業見着便宜岳父的姓氏在這夥計的嘴裡,竟然被說出了花來,不由一陣可樂,連連稱好。
隨後,那名夥計問道:“吳東家,這番來我們揚州銀號,可是一時週轉不靈,要拆借些銀子來?”
郭業自然是順水推舟地點了一下頭,面露難色地嘆道:“是啊,不瞞這位小哥,吳某最近買賣盤子鋪得有些大,一時週轉不開,可是蜀中離你們揚州又千里迢迢,遠水又解不了近渴。這不,就想着來你們銀號拆借些銀子來,嗨,真是慚愧啊!”
夥計聽着郭業這般說,越發地眉開眼笑起來,心裡暗暗琢磨,好傢伙,眼瞅着又一筆買賣又要拉成了,回頭崔東家肯定少不了俺那份賞銀。
隨即,他殷情地笑道:“瞧吳東家這話說得!這有啥慚愧不慚愧的?出門在外,尤其是做買賣,誰還沒個手頭短寸的時候?咱們揚州銀號幫人於困難,救人於危難,就是爲了解決衆人的手頭短寸而設的。像您這樣出門在外的買賣人,俺見多了,沒事兒,不慚愧,這實屬正常。吳東家,有苦難,您言語,需要拆借多少銀子,您吱聲兒便是。”
好傢伙,郭業聽着夥計的這番話心裡暗暗叫好,這小子天生就是一個做生意的好材料,換做後世絕對又是一個紅頂商人胡雪巖,又是一個華人首富李嘉誠。
若不是他明白銀號借貸的規矩,他還差點真的誤以爲這揚州銀號是個萬家生佛的善財童子,專門給人雪中送炭,平白給人送銀子的慈善機構。
那夥計見着郭業默然不語,以爲他在懷疑,隨即又補充道:“當然了,咱們揚州銀號雖然願意爲吳東家分憂解難,但是也不能白白幫忙,不是?所以,在咱們銀號拆借銀子,嘿嘿,不僅要拿出相對應價值的東西作爲抵押之外,咱們也需要收取一定的利息。不過這利息不算貴,跟吳東家這買賣相比,絕對是九牛一毛,蠅頭小利罷了。這點還望吳東家諒解纔是,畢竟打開門做生意嘛。嘿嘿……”
郭業點點頭,道:“這個吳某瞭解,想當初我在長安做買賣之時,也跟長樂坊大錢莊借貸過銀子,要抵押要擔保要收利息,這個實屬正常。天底下哪裡有免費的酒席吃啊?這位小哥無需解釋,吳某相當瞭解銀號裡的規矩。”
“呀?”
那夥計格外詫異地驚叫一聲,瞪大了眼睛問道:“吳東家走買賣還去過帝都長安?還跟長樂坊大錢莊的人打過交道?嘖嘖,您真是走南闖北的行家啊。大人物,絕對是了不起的大人物。”
“小哥謬讚了,吳某哪裡會是什麼大人物?如果是大人物就不會手頭短寸來貴號拆借銀子了。”
郭業矜持地謙遜道:“我想問一下,無論郭某拆借多少,小哥你都能作主?”
“呃……”
夥計微微愣了一下,隨即釋然笑道:“有抵押有擔保的前提下,五百兩銀子之內,俺都能作主。”
郭業不禁皺眉,搖頭嘆道:“太少,太少了。”
夥計眼睛一瞪,心中暗喜,乖乖,難道比五百兩還要多?他巴不得郭業拆借得越多越好,反正這個客人是他拉來了,甭管是不是這筆拆借銀子經他手,他都能拿到銀號的賞銀reads;。
隨即,他指了指熱鬧的櫃檯那邊,說道:“如果超出五百兩,小的就不能作主了,吳東家就要去櫃檯那邊辦理了。”
郭業再問:“櫃檯那邊可拆借多少?”
夥計道:“兩千兩之內,決計沒問題。”
郭業又是搖頭嘆道:“太少,還是太少!”
“呃……”
夥計臉上犯難,心裡卻是樂開了話,奶奶的,兩千兩還嫌少?莫非俺逮了一條大魚不成?
隨即,他指着前廳左側的一間房門緊閉的房子,說道:“咱們銀號胡掌櫃就在那兒,超出兩千兩就要跟胡掌櫃約談了。”
郭業再問:“可拆借多少?”
夥計道:“一萬兩之內,胡掌櫃都可以作主。這是咱們崔東家給胡掌櫃的權限。”
郭業繼續搖頭嘆道:“少,還是太少!”
夥計聽罷之後張大了嘴巴,驚得下巴都險些掉在地上,喃喃道:“呃……吳東家,一萬兩您還嫌少???”
郭業有些不耐煩地呵斥一聲:“莫非你們偌大一個揚州銀號,就這麼一點底子?這可跟長安的長樂坊大錢莊相差了十萬八千里啊!”
“喲呵,好大的口氣,莫非這位客人還想拆借百萬之巨不成?”
後堂一道珠簾被掀開,走出一名三十幾歲的男子,衝着郭業遙遙喊道:“這位客人休要小瞧了咱們揚州銀號,也莫要輕視了咱們清河崔氏,只要你能說服得了我,拆借百萬之巨的銀子又有何難?我們崔家,有的是銀子。”
郭業循聲扭頭望了過去,夥計輕輕在郭業耳邊提醒了一句:“嘿嘿,這位便是咱們揚州銀號的崔東家!”
郭業暗暗唸叨了一句,原來他就是清河崔家的崔義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