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妃輕聲一嗤,麗眸流轉間眸光似譏似諷地掃過角落裡的蘇秦,接着對皇帝道:“皇上,沉兒作爲皇子,從小到大什麼女人沒見過,這樣的姿色……您覺得可能嗎?臣妾斗膽認爲,沉兒定是被下了藥纔會失控,至於這藥是誰下的又是有什麼目的……還請皇上明察!”
洛清圖本來發怒的龍顏,因如妃這番話,又摻入了隱約懷疑。
蘇義明和楊氏心底暗叫一聲“不好”,沒想到如妃輕飄飄幾句話就能影響皇帝,不愧是寵冠後宮二十餘年的第一宮妃,其影響力果然不容小覷。
情勢急轉直下,眼看洛清圖就要發令將此事徹查。
自衆人進門後始終沉默的洛意沉終於出聲,他起身略過蘇秦,徑直跪在了皇帝面前,俊顏上的冷凝不悅像是方纔碰了蘇秦讓他很噁心。
“父皇!”他凝聲道,“兒臣也請父皇明察此事!兒臣確實是中了媚藥纔對蘇二小姐做出不敬之事,還請父皇揪出幕後之人,還兒臣一個清白!兒臣不能無緣無故,擔了這種莫名責任!”
這席話一出,衆人皆是一驚,臉上各種表情,好不精彩!
就連一直窩在角落裡裝作瑟瑟發抖的蘇秦,都透過凌亂的髮絲多看了洛意沉兩眼。
他說是還一個清白,但清白還了之後呢?他是沒事了,但她蘇秦這破鞋名聲算是傳了出去此生再難爲人。所以洛意沉這番話,相當於是將自己的責任推了個一乾二淨,至於她蘇秦的死活,那已與他無關!
如此不負責任的無情,哪裡還是方纔那個連眼角笑意都溫柔的男子,如此判若兩人的變化,到底哪一個纔是真的洛意沉?
或者說,她從來就沒有見過真正的洛意沉?
蘇秦心底因這個念頭而沉了沉,那邊也因洛意沉的一番話而掀起了不小的動靜。
“二皇子可不能這麼說!”如妃剛暗中狠狠瞪了洛意沉一眼剛想開口挽回局勢,就被身側的四皇子的母妃林妃搶了先機。只見林妃涼涼一笑,頗爲諷刺地道:“就算是二皇子被下了藥又如何?如丞相夫人所言,蘇家二小姐可是實實在在被您壓在身下這麼多人都看到了!這未出閣的黃花女子遇到了這種事情,二皇子一句下藥就將自己洗了個一乾二淨,那人家呢?蘇二小姐這輩子還怎麼嫁人?如妃姐姐如此偏袒着二皇子,是不是太自私了些!”
一番話明裡暗裡地將洛意沉母子都捎帶了上,她話音剛落,就得到了自家兒子,四皇子洛則風的輕責:“母妃,你少說兩句!”
他淡淡掃了洛意沉一眼,眸光捲過一抹陰鷙,在所有人都以爲他要爲洛意沉開解時,他話鋒一轉,明爲開解實則暗諷地道:“二哥這麼做也是實屬無奈,那蘇二小姐又醜又傻,要他怎麼負責任?難道娶了她不成?這樣的女子除非身上藏了金礦銀礦,否則娶回家去,恐怕連家都不想回了吧!”
他說完一笑,並無歉意地朝蘇義明倨傲道:“唔,本王這麼說,相爺不會生氣吧?”
蘇義明連忙躬身否認:“微臣不敢
!”接着又朝皇帝恭敬解釋:“皇上聖明,微臣深知小女陋顏,斷不敢有讓二王爺娶了自家小女的想法,還請皇上明鑑!”
蘇義明如此“深明大義”,皇帝卻不能乘着這臺階走下去,事已至此他只能給蘇義明一個交代--當然,這也是蘇義明爲何“深明大義”的目的,他不過是在以退爲進,逼皇帝給他一個交代,一個讓他不會計劃落空的交代!
是的,從一開始的媚藥就是他和楊氏安排的,就爲了將蘇秦嫁給洛意沉!想必經過方纔林妃和洛則風的推波助瀾,皇帝已無他路可走!
果然,
皇帝在嘆了口氣後轉向了蘇義明:“蘇愛卿,你放心,朕斷不會讓你女兒白吃了這個啞巴虧!來人,擬旨!”
“封丞相之女蘇秦爲二王妃,十五日後成親!”
說完便重重一甩衣袖,冷哼一聲踏出了正廳。
剩下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敢相信皇帝竟然讓一個丞相府的庶女做了一個皇子的正妃,這個皇子是他最寵愛的二皇子不說,還又傻又醜看了第一眼不想再看第二眼。
唯有洛則風頗有深意地看了蘇秦一眼,那一眼即使隔着遙遠距離蘇秦都能感覺到其冷意,她心底一驚,深覺這股冷意意外的熟悉,可擡眸望去時,洛則風已經轉身走了出去。
她蹙了蹙眉,眼神轉回時無意撞見了洛意沉遞過來的漆黑眸光,她一怔,連忙將靈眸掩飾上慌亂害怕別開了視線,可洛意沉的視線卻一直黏着在她身上久久不曾離去,也不知是爲何。
蘇秦只好將自己往角落深處縮去,努力讓對方忽略自己。
那方如妃順着洛意沉的眸光看過去,發現自己兒子看的竟然是蘇秦,她一怒,麗眸浮過狠意。
冷冷看了周圍一眼,如妃微揚精緻下顎吩咐道:“今日還有皇子的選妃大典,都積在這裡做什麼?全都散了吧!沉兒,你跟母妃過來!”
洛意沉低低應了一聲,臨起身前又看了蘇秦一眼,距離太遠蘇秦看不清他黑眸中的情緒,只能隱約感覺到那黑眸中黑色無邊如同巨大漩渦,太深太寒,一個不慎,她便會墜入其中永無見天之日。
他爲什麼,會用那種眼神看她?
******
整場戲徹底落幕,衆人散光之後蘇義明便脫下自己的外袍蓋在蘇秦身上,偕同楊氏速速回了相府。一路上幾人都沒怎麼說話,蘇秦一直都是扮成嚇得哆哆嗦嗦的樣子,蘇義明夫婦卻已恢復了正常,似乎剛纔什麼事情都沒發生,相府還是和以前一樣平靜。
然而皇宮內,卻掀起了不小的風浪。
先是如妃的惠儀宮,洛意沉已被如妃罰在佛堂裡跪冰跪了兩個時辰,洛七瞅準時機偷溜了進來,附在洛意沉耳邊一臉崇拜相:“王爺您這招以退爲進走的實在是高!”
媚藥發作下長時間的隱忍加上腿下寒氣的侵襲讓洛意沉臉色有種異樣的蒼白,連氣息都有些不穩:“現在誰都知道東西在蘇秦那裡,若本王直接向父皇求旨娶蘇秦,即使這
樣是爲了保住蘇秦名節,父皇也必定會懷疑本王有二心,明在娶蘇秦,實則是爲了她身上的東西。所以不如以退爲進,當着蘇義明的面假裝不想負責任,父皇一怒之下,只能頒旨指婚!”
更何況今日在沉意殿,走了“以退爲進”這種策略的,何止他一人!
洛七沒在現場並不知道當時的風雲暗涌,只明瞭地點了點頭,復又道:“對了王爺,屬下已經查出來了,那下藥之人,確實如您所想沒錯!不過他一定沒想到,您是在將計就計吧!”
洛意沉聞言眸色一深,“那和她……到底有沒有關係?”
洛七“嗯?”了一聲,隨即瞭然洛意沉問的是誰,他習慣性地撓了撓腦袋:“這個屬下倒是沒查出來,不如屬下再去細查一番?”
洛意沉垂眸沉默了一剎,最終還是擺了擺手,“罷了,此事就此作罷,你派人看好母妃那邊就行,我怕母妃會對她不利!”
洛七點頭應了一聲,見洛意沉離罰跪的結束時間還早,爲了避免自己被如妃撞倒,便先行退出了佛堂。
而皇宮另一端,寂靜非常的御書房裡,已跟了皇帝幾十年的太監孫長路正略帶不解地看向皇帝:“皇上,奴才有一事不太明白,不知……當講不當講!”
“你何時如此羅嗦了!”洛清圖將奏摺鋪開做着批註,聞言擡頭看了孫長路一眼,聲音不怒自威:“你是想問今日沉意殿發生的事?問朕明知道沉兒是在以退爲進,卻還裝作不知道將蘇二小姐指給了他?”
“這……”心下所想被皇帝直接點明,孫長路忖了忖也就不再避言:“皇上恕奴才多言,但皇上您明知道那東西就在蘇二小姐手中,讓她嫁給二王爺,豈不就相當於告訴衆人,您要將皇位傳給二王爺?可一直以來,您不是隻拿二王爺當一枚……”
洛清圖一擡手止住了孫長路,“朕這麼做自有朕的道理!倒是那蘇二小姐,怎麼說傻就傻了?是真傻還是爲了那東西裝傻?蘇義明將東西收回去了沒有?”
“蘇義明知道有人在監視他,所以並未將東西收回去,至於蘇二小姐……”孫長路躬了躬身,仔細用內息探了探周圍確定隔牆無耳後,才低聲道:“奴才聽說那邊已經確認過了,好像還特地帶到了城郊的宅子,結果證實,確實是傻了!至於原因,聽說是被人害的嗆水昏迷了一段時間,醒來之後就這樣了!”
“哦?嗆了水昏迷?”洛清圖矍鑠雙目中精光一閃,擡手指向孫長路吩咐道:“你去將害蘇二小姐變傻的那人找來,仔細審問,無論用什麼方法,記得套出實話!”
孫長路神色一凜,“是!奴才這就親自去辦!”
洛清圖點了點頭,孫長路見他臉露疲憊之態,便悄無聲息地退了出來,輕輕將房門關上。
門扇甫一關上,他長年弓着的身子便瞬間拉直,擡眼遙遙望向東北角的某處宮殿,那渾濁雙目中的恭敬之意已不復存在,轉而換上的,是仇恨滿腔的陰毒火光。
他多年的籌劃,很快就要成功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