宸乾五年三月廿二,雖然月老祠後的十里桃花已經過了最爲繁盛的時節,可是鳳凰城內才正是到了百花齊放的時候,女爲悅己者容,只因着悅己者是天子,所以不同於十里桃花中的三笑留情,女子們要做到的,是讓當今聖上一見傾心。從這個角度上來看,某人當真算不得女子。
“九小姐,起來啦,快起來啦!”天雖然沒有亮,但是幾乎丞相府中所有的丫鬟都站在了蘇雅容的閨房門口,包括各種年齡段的嬤嬤,她們要做的事情就只有一件,讓蘇雅容在選秀中脫穎而出。但是就顏兒目前面對的情況來看,這個任務,有點難度。
“嗯……”蘇雅容十分不情願地把腦袋從被子裡拿出來,慢吞吞地睜了半隻眼睛,越過顏兒的肩膀看了看外面,嘟囔着,“這大清早的,天還沒亮呢,你要鬧哪樣啊?”
“小姐,我的九小姐啊,今天可是三月廿二啊!”顏兒心急得不得了,外面那些個嬤嬤平日裡就是一副狗仗人勢的模樣,若是小姐再不起牀,一會兒可有的受呢。
“是啊,我知道啊,那又怎麼樣呢?跟我有關係嗎?”蘇雅容非常努力的想要擺脫顏兒的手,無奈顏兒的力氣比她大很多。
“九小姐,你莫是睡糊塗了吧,今兒個可是皇上選秀的日子啊!”眼見的門口的嬤嬤們帶着一衆丫鬟進了房門,顏兒急得直接將蘇雅容拖出了被窩。
“哦。啊?”也不知道是空氣的微涼驚醒了蘇雅容,還是顏兒的話起了作用,蘇雅容終於從睡夢中徹徹底底地清醒了過來,再望一眼顏兒身後一個個凶神惡煞,打扮的像活鬼一般的嬤嬤,她不得不從現在開始爲自己的生命而抗爭。
“好大膽奴才!”蘇雅容冰冷的聲音突然冒出來,爲首的嬤嬤一愣,蘇雅容是不會給她們反應的時間的,“未經允許,擅自闖入本小姐的閨房,還不跪下!”
人的奴性是最可悲的天性,被蘇雅容這麼一嚇唬,嬤嬤和丫鬟們呼啦啦跪了一地,那些個嬤嬤雖然剛跪下就反應過來了,可是已經晚了。
“說吧,你們這樣冒冒失失得闖進來,所爲何事?”蘇雅容的聲音懶洋洋的。
“回九小姐的話,今日是皇上選秀的大日子,奴婢們是奉夫人之名,前來伺候小姐梳妝的。”爲首的嬤嬤故意將“九”字咬的很重。
“這樣啊……”蘇雅容冷笑一聲,想用身份來壓她麼,是不是太小看她了,若是此時她帶着顏兒一走了之,這個府邸,估計連只蒼蠅都活不下來吧?她隨手披了一件衣服下地,緩步
走到丫鬟們中間,示意顏兒一件一件翻看着府裡爲她準備的衣服首飾,嘆了口氣之後蹲下身子,看着爲首的嬤嬤的臉,轉身拿了面鏡子遞給她,冷笑着說,“且不說你身後的衣衫首飾俗不可耐,就說你這張臉,說句大不敬的話,我若是讓你爲我裝扮,怕是皇上見了不是留了我的牌子,而是直接治我爹爹一個蓄意謀害皇上的罪名!”
“呦,九小姐好大的脾氣。”陰陽怪氣的聲音從門口傳來,蘇雅容擡頭望向被前呼後擁着的貴婦人,直接倒吸了一口冷氣,心中同情蘇圖——這麼大歲數的人了,每天看着自己夫人這麼一張如鬼似怪的臉,能活着就是個奇蹟!難怪人們常說,每個成功的男人背後都有一個偉大的女人呢!
丞相夫人踱進門來,也沒有讓跪着的人起身,只是微笑着看着蘇雅容。
“夫人好早。”蘇雅容隨意笑了笑,“夫人親自來監督雅容梳妝,雅容還真是受寵若驚呢,只不過雅容身上揹負的是皇上的隆恩,父親的期待,不能有一絲一毫的怠慢,若是出了什麼差錯,雅容可沒辦法向皇上向父親交代呢。”
“正是因爲如此,本夫人才挑選了府上最得力嬤嬤爲九小姐你梳妝啊,還有這些個衣服首飾,哪一樣不是精心準備的,怎麼,你還不滿意?”
“這府裡的東西,好一些的都是皇上賞的,普通些的都是別家亦可以有的,皇宮之中華美的服飾皇上見得多了,且不說這些仿製品是皇上懶得看的,就說今日選修的姑娘們,估計個個都是這般打扮,雅容沒有皇后娘娘那般天人之姿,怎麼脫穎而出?那不成夫人本事通天,讓這府裡有了皇宮都沒有的好東西,讓雅容與衆不同?”蘇雅容眨眨眼睛,笑道。
“你……”
“住嘴!大清早的,吵吵嚷嚷成何體統?”丞相夫人剛要發作,蘇圖那沉穩威嚴的聲音就讓她噤若寒蟬,蘇雅容起身見禮,蘇圖將她扶起,不冷不熱地丟出一句話,“雅容真是好口才,好智慧啊。”
“謝爹爹誇獎。”蘇雅容淡淡迴應,“選秀乃是天家大事,亦是蘇府的榮耀,雅容不敢有非分之想,但求能夠引起皇上些許注意,留在宮中,也好助長姐一臂之力。”
“你可知前路兇險?”蘇圖的眼神銳利。
“有爹爹和長姐,雅容定會安然無恙,即使有什麼不測,也只怪雅容不小心,絕不會連累到長姐和蘇家。”蘇雅容聲音中的懇切,冷得沒有半點溫度。
“好孩子,委屈你了……”蘇圖終於放下心來,拍了拍蘇雅容的肩膀,
轉身看着自己的夫人,冷聲道,“你若無事就好好在屋裡呆着,出門之前也不看看自己的樣子,莫說雅容不放心,就是老夫也不放心,雅容說的沒錯,這個樣子去選秀,且不說選得上選不上,只要不被治罪,就是好事了!”
“老爺……”丞相夫人委屈地眼淚直打轉。
“還不回去!”蘇圖呵斥一聲,丞相夫人無奈,只好抹着眼淚轉身走了,走之前還不忘狠狠剜了蘇雅容一眼。蘇圖看着地上跪着的人,搖了搖頭,揚聲喚了管家來,“你在外面候着,小姐需要什麼趕緊着人去庫房尋,不得有誤。”說完又看了蘇雅容一眼,宛若慈父般不捨地嘆了一聲,轉身離去。
蘇圖走後,地上跪着的人盡數退下,管家老陳對蘇雅容躬身道:“小姐有何吩咐?”
蘇雅容看了看顏兒,想了想說:“衣裳現做是來不及了,顏兒你去挑挑外面的衣裳,顏色素淨的都拿進來。剛纔那些首飾都太花哨了,勞煩陳管家去庫房找找,看有沒有白玉雕成的簪子墜子什麼的,都給我拿來。”
“小姐直呼老奴老陳就好,小姐稍等,老奴這就去尋。”管家老陳匆匆而去。
顏兒看着蘇雅容,輕聲問道,“小姐,你平日裡就不喜歡花哨的衣裳,衣櫃裡不是天青色就是白色,今日選秀,穿得太素淨了,不太好吧?”
蘇雅容本來是想穿白色的,可是轉念一想,顏兒說得也有道理,皇上選秀,就算自己再怎麼不願意,也不能穿得像送葬一樣啊,她回想了一下剛纔的衣裳,“顏兒,剛纔那些衣裳裡有一件桃花粉灑梨花的,你去拿了來,然後把櫃子裡那件月色的輕紗外罩取來!”
“是。”
不多一會兒,顏兒就將衣服拿了回來,蘇雅容在顏兒的幫助下穿好衣裳,罩上輕紗,衣裳的顏色和花紋彷彿被籠罩在朦朧的月光裡,廣袖輕揚,頗有幾分仙子的味道。
“小姐真漂亮!”顏兒不由得讚歎道。
正在蘇雅容洋洋得意之時,管家老陳捧着個看起來有些陳舊的盒子跑了進來,蘇雅容打開一看,還真是一套白玉雕成的首飾,一雙蝶戀花簪,一對玉珠耳墜,還有一副圓潤的白玉鐲子。蘇雅容高興得不得了,忙接了過來,對着鏡子挽了個簡單的髮髻,將簪子斜斜地插入鬢中,對着鏡子左照右照,連聲問顏兒好不好看。
屋裡一片熱鬧,屋外有些冷清,蘇圖看着蘇雅容清麗出塵的模樣,眼光隨着回憶一起放遠了,“你可看到你的女兒了?莫怪我,我這也是爲了你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