習慣了安逸,一旦環境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縱然是有心,也是無力的。從蘇雅容踏進丞相府的那一秒鐘開始,她就被鋪天蓋地的寒暄、問候、各種笑臉淹沒,幾乎沒有一點休息的時間,就算是晚上,也會有各種前來表示關切的姨娘和姐妹兄弟。終於,蘇雅容再也受不了了,在一個早晨宣佈因爲水土不服而臥牀不起,又威逼利誘前來診治的太醫不許露餡,這才浮生偷得半日閒。
“九小姐,你起來了嗎?”本來蘇雅容是不允許任何人打擾的,但是現在已經是日上三竿,顏兒實在是擔心蘇雅容的身體,從玉龍府回來就瘦了好大一圈,這些天又一直沒能好好休息,飲食也不規律,還說吃不習慣,她真怕蘇雅容再生病,那張巴掌大的小臉,慘白慘白的,看着就讓人難過。
“唔……”蘇雅容其實早就醒了,只是不願意從舒服的被窩中爬出來罷了,況且起來了又是一頓折騰,穿衣打扮,就算是病了也不能失了蘇家九小姐的面子,真是的,人都折騰這樣了,還要那些個虛名做什麼?何況她相當不在意。
“九小姐……”顏兒一步三蹭地挪到蘇雅容牀邊,打開牀帳挽好,看着她姣麗的臉,欲言又止。
“怎麼了?發生什麼事情了嗎?有話直說,天塌下來有個兒高的撐着,你怕什麼?”蘇雅容坐起身來,順着顏兒的手穿上外衣,走到梳妝檯前隨手找了支簪子將長髮挽起。
“九小姐,上午聖旨到了,說……說……”關鍵時刻,顏兒又開始結巴了。
“哎,多大點事兒啊,看把你糾結的!”蘇雅容毫不在意地拍了拍顏兒的肩膀,隨後聳了聳肩膀坐下來,“聖旨上說什麼?不就是說皇上要選秀了,要家裡的適齡的女子,也就是九小姐我去參加選秀嗎?這有什麼大不了的?”
“小姐,我的好小姐啊,你可知那皇宮是什麼地方?”顏兒見蘇雅容依舊是無所謂的樣子,着急起來。
“我知道,不就是吃人不吐骨頭嗎?可就算是我知道了,那又能怎麼樣呢?我能抗旨不去嗎?今天看在爹爹的面子上,皇上讓我好好養病,沒讓我出去接旨就已經很給我面子了,我若是再抗旨不去選秀,那我估計我連死都沒希望了!”蘇雅容的白眼一個接着一個。
人多了事兒多,八卦傳播得也快,蘇雅容早就聽說了今兒上午皇上對她的“特殊待遇”,什麼“好
生養病,朕心牽掛”,什麼“慧名遠播,朕心慕之”,說到底不就是蘇圖想在皇上身邊安個吹枕邊風的,皇上將計就計而已。真不明白,自己那個傳說中冰雪聰明,秀外慧中的大姐就那麼沒用,當了正宮皇后,還是不利於家族發展?唉,難怪人們都說妻不如妾,這悲劇,活生生的!
當然了,蘇雅容自己心裡更明白的是,她的下場也好不到哪裡去,因爲臥底的通常的結果就是一個字——死,不過她應該不會那麼慘,頂多就是冷宮裡窩一輩子,誰讓她的師父是名動朝廷和江湖的了無居士呢,欺負了她不要緊,若是得罪了師父,她也不知道後果是什麼。皇上就算是再怎麼看不慣她,也不會和自己過不去的,這樣想着,蘇雅容基本上確定了進宮以後的策略和生存之道。
“顏兒姑娘?”主僕兩個正說着話,外面小廝的聲音傳來。
“什麼事?”顏兒無奈地看了蘇雅容一眼,起身開門出去。
“顏兒姑娘,九小姐可是醒了?老爺說小姐若是醒了,就請去書房一趟。”
“知道了。”那小廝見顏兒點頭,退了出去,顏兒回到屋裡,見蘇雅容依舊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樣子,她終是保持不住嚴肅的模樣了,撲哧一聲笑出聲來,上前去幫蘇雅容穿衣打扮,“真不知道九小姐是哪兒來的這煩惱豁達,難不成真的不知道什麼是着急?”
“不是不知道,只是沒有用罷了。”蘇雅容看着鏡子裡的自己,嘆了一口氣,“準備好了就走吧,兵來將擋,水來土掩,除了這樣,我們還有什麼辦法呢?”
已經三天沒有出房間了,蘇雅容一下子沒能適應陽光的亮度,不得不擡手遮擋。微微眯着眼睛,這樣熾烈的陽光,玉龍雪山是沒有的,玉龍雪山的陽光總是像自己的師兄一樣,那般溫和柔情。已經三年沒有消息了,不知道三年前的承諾是否作數,蘇雅容從來不會想她的師兄是不是出了意外,因爲她相信,沒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丞相府的書房一般是不允許女子進入的,蘇雅容不用猜也知道那裡面一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但是她不好奇,因爲在這裡生存,知道的越少越好。
“爹。”清脆的聲音一點都不像生病的模樣,因爲在蘇圖這樣的老狐狸面前,蘇雅容自知沒必要裝,反而直接一點能更好地保護自己。
“雅容,你來了。”蘇圖轉身看向蘇
雅容,揮了揮手讓屋內伺候的人盡數退下,只留下他和蘇雅容兩人,他指了指一邊的椅子,讓蘇雅容坐下,沉默了一會兒才說,“今天上午的聖旨,你一定知道了。”
“是,”蘇雅容看着蘇圖臉上不捨又無奈的表情,心中冷笑,面上卻依舊恭敬,“爹爹不必爲難,雅容省得的,日後進得宮中,定與長姐相互依靠,相互扶助,永葆我蘇家安寧。”
“唉,爹爹本想接你回來,彌補一下這些年來對你的虧欠,然後好好爲你選一門婚事,誰知皇上他……”蘇圖彷彿說不下去了,只是愧疚地打了一下桌子,長嘆幾聲,“罷了,你是個懂事的,皇上今日這般恩旨,日後應當不會虧待了你,皇后娘娘在宮中也定然會對你多加照拂,爹爹總算是能放心點的,只是你要記得,宮中不比家裡,要事事小心謹慎,莫要讓人抓住了把柄,爹爹老了,經不得了……”說罷,老淚縱橫。
“爹爹不必這般,長姐一人在宮中,雖說是皇后之尊,但亦如雅容這些年,不得常常與父母相見,心中定然甚是想念,如今多了雅容相伴,長姐也可安慰些許。爹爹擔心雅容安全,雅容卻是擔心今日恩典乃是皇上看在爹爹多年未朝廷鞠躬盡瘁的份上恩賜的,並非因爲雅容,雅容才疏學淺,怕是到了選秀那日被皇上撂了牌子,丟了咱蘇家的人……”說着,蘇雅容便拿了手帕去拭眼淚,心裡叫苦不迭,看來演戲真不是她拿手的真的累心呢。
“怎麼會?我蘇圖的女兒,當是最好的!”蘇圖見蘇雅容不似作假,又見她這般乖巧聽話,先前的擔心都不復存在,起身拍了拍蘇雅容的肩膀,“去看看你娘吧。”
聽得這話,蘇雅容的心猛地一震,不會這麼狗血吧?一個爲了權勢不惜一切代價的爹,一個愛爹愛得死去活來,也被傷害地遍體鱗傷的娘,她這命運還真是沒有意外呢。
“你娘生下你就去了,十四年來,她從未見到你一眼,如今你又要選秀了,今日去祭拜一下,來日不知何時了,也算是盡孝吧。”蘇圖再嘆一聲,“今日不早了,明日早早去吧,沒什麼事了,你回去歇着吧,有什麼需要就同下人說,爹會盡量滿足你的。”
“是,女兒退下了。”蘇雅容出了書房的門,扶上顏兒的手,在遠離書房的地方長長地出了一口氣,還好,沒有後顧之憂就好,既然明天可以出府,那就好好看看這鳳凰城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