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中閃過一抹狡黠的笑意,蘇眠月慢悠悠的品了一口茶,擡眼朝顧老夫人看過去,正好捕捉她那得意又嘲諷的眼神。
“貴太妃說的有禮,皇上嬪妃衆多,可有了龍嗣的卻只有靈貴妃和慶嬪兩人,便是慶嬪那邊也是賞賜了不少物件補品的,還讓德妃專責照顧慶嬪,這靈貴妃又是皇上心尖尖上的人物,自然是要多照顧幾分的。”蘇眠月又恢復了那矜貴無雙的姿態,放下茶杯整理着膝蓋上不存在的摺痕。
在衆人以爲顧老夫人這事到此爲止的時候,卻聽蘇眠月又慢悠悠的道:“貴太妃雖然在睿王府頤養天年,但到底是身份尊貴的貴太妃,本宮見貴太妃與顧老夫人相處融洽,不如就請顧老夫人去睿王府做個客,本宮會每日派人去睿王府查看顧老夫人學規矩的進度,待顧老夫人學好規矩之後,再回顧府去吧。”
貴太妃眼皮一陣亂跳,深呼吸之後纔沒有發火,顧老夫人得意的笑容也僵在臉上,卻聽蘇眠月又道:“剛纔貴太妃也說過,這件事最好不要驚動靈貴妃,以免驚了龍嗣,相信顧老夫人身爲靈貴妃的祖母,也不願意讓她知道這等丟臉面的事,日後在後宮行走也無顏見諸位姐妹。至於各宮的妃嬪……”
蘇眠月視線掃過去,位份不高又不得寵的妃嬪急忙低垂下頭,便是那位份高一些的也不敢亂說話,誰知道蘇眠月又挖了什麼坑。
見衆人畏懼自己,得到滿意效果的蘇眠月這才繼續說道:“本宮相信,只要不是那不怕死,願意承擔皇上怒火的,就知道該如何做,即便有那想要拉本宮下水的人,也要仔細的考慮一下得失是否能承受得起。”
語調忽地變得冰冷,蘇眠月凌厲的掃視過衆人,見沒有有異議,這纔對春花揮揮手道:“住手吧,打死一個賤人沒什麼,累傷自己人就不值了。”
“是。”春花退後兩步,朝蘇眠月福身,那邊秋月已經用銀針刺穴將錦妃弄醒過來,便躬身問道:“皇后娘娘,錦妃娘娘如何安置?”
“自本宮執掌鳳印起來,鳳棲宮的地牢一直空閒着,便讓錦妃做這第一人吧。”蘇眠月揮手示意將人帶下去,便一臉疲憊的揉按着腦仁,嘆息道:“好生照料着,皇上回來還要親審的,畢竟一日夫妻百日恩,興許能留她一命也說不定。”
春花秋月領命,兩人便駕着錦妃離去,寢殿內的人皆想要跪安離去,奈何外面還沒有音訊,這個時候也走不了。
“皇后娘娘,睿王殿下與顧大人已經搜查完畢,鳳棲宮並無異樣。”宮人進來稟報道。
蘇眠月嗯了一聲,招了碧蕪上前,吩咐道:“本宮身子不適,你去請睿王寫一份證詞,務必要讓鳳棲宮內這些貴人們都蓋上印章,否則本宮便只能枉死了。至於各宮各院的宮人和御林軍,也分別讓他們寫下供詞,就寫他們所看到的,你且妥善收着。”
“是,奴婢領命。”碧蕪屈身行了半禮,便扶着蘇眠月去內室休息,蘇眠月走了幾步後,好似才發現屋內還有貴太妃等人一樣,卻只是對碧蕪說道:“待證詞收齊、送客之後,別忘記替本宮傳御醫,本宮胸口好似有口氣在堵着,更是頭暈乏力,也不知道還能不能撐到皇上回來。”
蘇眠月將自己說的很嚴重,但聰明人都聽得出來其意何在,也都識趣的問安退出去,蘇眠月卻在下一瞬便鬆開碧蕪的手,活動了一下筋骨,朝碧蕪擠眉弄眼的問道:“怎麼樣?你家小姐我今天帥氣不?”
“帥呆了!”碧蕪伸出一個大拇指,卻又擔憂不已,“小姐,您今兒是牛氣了,可皇上回來怕是會龍顏大怒吧?”
“就算我什麼都不做,慕霆那貨也見不得我好過,還不如順着自己的心意,也叫那些盼着我不好過的人,過的比我更不好,如此纔是完美的人生。”蘇眠月不甚在意的開口,以前是她不瞭解這邊的情況,也是她想岔了,覺得遲早要離開皇宮,還是不要借蘇府的勢,也儘量不生事,可結果卻是讓她不斷的受苦,何苦來哉。
“小姐這是把快樂建立在別人的痛苦之上。”碧蕪無奈的翻着白眼,隨即掩脣輕笑道:“不過,小姐快樂就好,管他別人痛苦不痛苦的。”
“就你這丫頭話多,趕緊去辦正事吧,這可是你家小姐翻身的機會。”蘇眠月盤膝坐在軟榻上,捻起一顆乾果向上拋起,再仰頭接住,自己玩的不亦樂乎。
且不說碧蕪用了多少時間把證詞的事情搞定,未央宮那邊倒是沒傳來任何消息,蘇眠月也不確定顧靈是否得知顧老夫人的事,她現在整日在爲慕霆壽宴的事情犯愁,儘管下面的人已經着手準備,可按部就班的來定不會讓慕霆滿意,難不成她還要用心一次?
這幾日鳳棲宮太過安靜,整個後宮都安靜的可怕,碧蕪見蘇眠月煩心的連出宮的心情都沒有了,便給蘇眠月出了主意,“小姐,那日華妃的舉動,看着倒是大氣,且新上位的兩名被恩寵過的更衣也是書香門第出身,不若便將皇上壽宴的事情交給她們來辦,小姐如今可是在養病呢,相信皇上也會體諒小姐的。”
蘇眠月一聽,立即捧起碧蕪的小臉,在她額頭上吧唧親了一口,讚賞道:“碧蕪寶貝,你真是太太得我心了,這事就這麼辦,立即讓春花秋月去傳我的懿旨,你也準備好陪我出宮去透透氣。”
被蘇眠月佔了便宜,碧蕪小臉通紅,羞答答的跑去安排鳳棲宮上下,主子要出宮可不能說走就走,否則容易被人揪住錯處。
蘇眠月興奮不已的給自己換裝,左右小日子已經結束了,她也想出去走走的。
主僕兩人出宮後,正好是大晌午,便找了一家大酒樓要了個雅間,主僕二人暢快的吃了一頓,在皇宮裡的吃食都是有限制的,即便有小廚房也因爲身份的緣故,不是什麼菜餚都能做的。
“阿碧,讓人把那些沒動的菜都打包。”蘇眠月摸着圓滾滾的肚皮,說完話便笑了起來,兩個人點了十幾道菜,雖然愛吃的只有幾樣,可每個菜都至少嘗過一口的,便改口道:“把那些沒怎麼動的打包好了,一會再去買幾封糕點,今兒也該去見見那個能讓你家小姐正義感爆棚的小子了。”
“好!”碧蕪跟子啊蘇眠月身邊久了,倒是不曾見到過蘇眠月這般珍惜食物,卻也不想壞了蘇眠月的好興致。
小二把菜餚打包之後,蘇眠月看還剩下許多菜,便給小二一兩銀子的打賞,讓他把剩下的菜餚都折在一起,端給在酒樓外不願的乞丐們吃,浪費糧食可是有罪的。
結賬的時候,一共一百一十六兩銀子,蘇眠月大方的給了一百二十兩銀子,掌櫃的見是金主,便贈送了一壺燒酒做添頭,蘇眠月也沒有拒絕,把人灌醉了纔好套出實話來不是?
蘇眠月一手搖着摺扇,一手拎着燒酒,墨發以白玉冠束於頭頂之上,一路走來不知引得多少少女少婦的注目,蘇眠月更是玩性大發的拋着媚眼,這下更是讓不少女子羞紅了臉。
碧蕪抱着一堆的吃食,跟在蘇眠月身後走着,心裡不停的替那些女子默哀,他們家小姐就算沒有成親,也根本就和她們不可能的,千萬別芳心亂動,桃花劫是這世上最恐怖的劫難了。
主僕二人到達租住的小院時,少年正要用午飯,蘇眠月看了一眼桌上簡單的食物,連點肉腥子都不見,便招了買來的下人,質問道:“本公子給你們的銀子都用完了嗎?就這樣伺候小少爺的?”
“回公子的話,奴才沒有私藏銀子,真的沒有。”做飯的婆子嚇得一個勁兒磕頭,在這家做奴才至少能吃飽穿暖,也沒被責罰過,她可不想背黑鍋被髮賣了。
“姐……”少年在見到蘇眠月的時候愣了好一會,這會緩過神來,連忙改口道:“傑哥哥,不管下人的事,是我要求做些素菜的。”
“你正在長身子的時候,不吃些肉菜,哪裡能長的結實,不用給我省這幾個銀錢。”蘇眠月說着便拍在桌面上一百兩銀票,又讓碧蕪給做菜的婆子兩錠十兩的銀子,讓她以後做飯要葷素搭配,至少得有肉,“這些銀子先留着花用,既然將你安置在此,便不會苛待於你,你若想要報恩,也得等身體養好之後,否則這抓藥的銀子也比買肉多。”
別看蘇眠月很是纖細,卻是標準的肉食動物,給她吃幾天素食無疑是要她性命。
見少年還在猶疑,蘇眠月拍拍他的肩頭,掀起衣襬就近坐下,讓婆子將素材端下去,碧蕪忙將在酒樓打包的菜品都端上桌打開,並着幾封點心。
“看你的樣子,也不知道能不能飲酒,這壺燒酒也是臨時起意買來的。”蘇眠月將酒壺放在桌面上,敲打了小廝兩句後,便讓人都退出去,碧蕪則是留在屋裡伺候。
“多謝姐姐救命之恩,日後定當報答。”少年起身,朝蘇眠月躬身行禮,卻沒有跪下之意。
碧蕪皺皺眉頭,覺得少年有些託大,若真感謝至少叩個頭也是應當的。
蘇眠月卻是眸光輕閃,少年的這一揖絕不是在市井中學來的,只是猜不透少年落難的真相,試探之心更濃。
“你我相識一場,卻不知弟弟姓名,可否告知?”蘇眠月淺笑反問,擡手虛扶了一下,道:“在下蘇傑。”
蘇眠月懶得給自己取個名字,乾脆用了少年臨時喚她的那句作爲臨時名字。
少年愣了一下,隨即瞭然一笑,卻是語氣悲涼道:“昨日種種昨日死,譬如今日種種今日生。姐姐若不嫌棄,賜我個名字可好?”
蘇眠月一怔,迎視少年那雙雖哀傷,卻又泛着期翼光芒的目光,心底竟是微微一疼,這樣清澈的眸子,該是明亮充滿幸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