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弋瞪大了眼,不可置信的看着面含殘忍笑意眼底極盡悲愴的蕭允珂,整個人如遭雷擊般,身形一晃踉蹌一步,面色陡然慘白。
“你……你說什麼?”
蕭允珂冷笑:“我說的還不夠明白麼?當年你的好妹妹楊柳算計了我,那一次我懷了你的孩子,可因爲你的羞辱和踐踏,我沒了孩子,還因此大傷身子落下了病根,此生都不能再有孩子,但是這件事皇叔他並不知情,否則你以爲你還能留着一條命去北境?你以爲你楊家還能留存至今?”
楊弋面色寸寸發白,蕭允珂的這番話,這個消息,彷彿在凌遲着他的心一樣,痛不欲生,張了張嘴,竟半個字都說不出來。
蕭允珂又道:“你該慶幸當年皇叔不知道孩子的事情,所以纔會留你一條命,可我哥哥和皇姐都知道,倘若不是因爲看在楊家的份上,你以爲你還有命去通敵叛國?楊弋,你一直覺得是我們蕭家對不住你,可我如今明明白白的告訴你,沒有人對不住你,這是你欠我的,哪怕你這一生都生不如死受盡屈辱,也不足以償還你欠我的債!”
楊弋痛不欲生,好一會兒才緩過來,滿眼愧恨的看着她,無力的啞聲問道:“那你……你當初爲何不告訴我?”
他從來都不知道,當初她竟然有了孩子……
他當年一念之差到底錯失了多少?錯過了什麼,他已經不知道了。
蕭允珂聽言嗤笑:“告訴你?我爲何要告訴你?當初我知道自己懷了孩子,我去找過你,可你避而不見,我去找楊柳,她卻以我與你之間的事情要挾羞辱於我,我堂堂皇室公主,卻被一個臣下之女這般折辱算計,我如何能忍?所以我打了她,然後你看見了,你當時是怎麼對我的你忘了麼?你或許忘了,可我沒忘,就是那一天,你將我的尊嚴狠狠地踩在腳下,而我也因此我失去了一個孩子,失去了做母親的資格,對了,也是那天,我終於看明白了你那些令人噁心的心思!”
楊弋聽着她這些話,心如刀割,可聽見她後面的話,卻一臉不解:“噁心的心思……什麼意思?”
蕭允珂諷刺的目光定在他身上,似笑非笑:“哥哥愛妹妹,難道不噁心麼?”
楊弋當即不可置信的瞪圓了眼看她:“你……”
蕭允珂看着他心思被戳穿後那不可思議的樣子,自嘲一笑,道:“我以前總是想不明白,爲何我絞盡腦汁的對你好,甚至是討好你,你卻視而不見無動於衷,直到那天我才如夢初醒,我喜歡的男人,我一直以來當做英雄愛慕的那個人,竟然懷揣着那樣齷齪的心思,對自己的妹妹動了情,呵,我以前真是瞎了眼,竟然會對你動心,不顧自尊的追隨着你的腳步!”
楊弋心驚的說不出話來,面上盡是震驚和羞愧。
當時的他確實是喜歡自己的親妹妹,這一點,他無論如何都否認不了。
那個時候在他的眼中,楊柳是最美好的女子,清靈出塵,善良溫婉,他多少次恨自己是她的哥哥,也羞憤於自己那樣的心思,可是就是沒有辦法抑制,直到那件事情後,蕭允珂請旨嫁給了傅中翎,新婚之夜殺死駙馬,而後不久,蕭以慎請旨迎娶楊柳爲妃,也在成婚後沒多久,將楊柳凌虐致死,那個時候他才明白自己一直以爲善良單純的妹妹是一個什麼樣的人,這纔沒有了那樣的心思,也才知道自己誤會了蕭允珂,也從那個時候開始,蕭允珂在他腦海中越來越清晰,甚至午夜夢迴的時候,他都會想起她,對她的心思也愈發強烈,可她卻已經不再願意諒解他,甚至不願見到他。
現在他才明白,她爲何再也不肯給他補償的機會,原來,她早就已經將他從心中,從她的未來中除去。
蕭允珂問他:“你知道我爲何會嫁給傅中翎麼?”
“爲……爲何?”
蕭允珂道:“因爲你的好妹妹怕我會找她算賬,知道傅中翎心中愛慕我,將此事告訴了傅中翎,所以傅中翎以此威脅我,我不得不嫁,那天晚上他想要碰我,我不讓,他便口口聲聲說我已經被你玷污的不乾不淨了,還裝什麼貞潔烈女,他竟然敢這樣對我,我豈能饒他?所以我殺了他!”
關於她新婚之夜弒夫的事情,當年在整個璃國上下鬧得沸沸揚揚,雖然傅家自己說是傅中翎暴斃,可是紙包不住火,各種猜測無可避免,她當時被推上了風口浪尖,甚至有御史說她性格乖戾謀殺親夫草菅人命讓皇叔重罰,可是皇叔只是讓人把她接回了酆都,榮寵依舊,甚至比以前更甚,而傅家自己也說了傅中翎是暴斃,這才慢慢平息了此事。
那個時候,原本蕭以慎並不知道她和楊弋的事情具體怎麼回事,傅中翎死後,他心中起了疑心,追查之下才知道那些事情和楊柳有關,這纔來問她,她便也沒有隱瞞如實告知,這纔有了蕭以慎求娶楊柳將楊柳折磨致死的事情。
當年的事情一件件串聯起來,多年的疑竇消去,楊弋整個人卻蒼老了十歲,那些愧疚和悔恨如同巨石壓着他的心口,喘不過氣,痛的窒息,他沉痛的閉了閉眼,無力低聲道:“對不起!”
蕭允珂面色冷凝的道:“你不用跟我說對不起,這三個字對於我來說沒有任何意義,當年我有心留你性命,你卻爲此怨恨報復我蕭家,通敵叛國致使北地二十多萬人造至屠戮,致使國土被奪,實乃罪該萬死,今日我來,就是想告訴你,沒有人對不住你,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免得你死了還心生怨念!”
楊弋苦笑着,彷彿整個人被抽乾了靈魂,雙目空洞無神,喃喃問道:“能否告訴我,楊家……陛下會如何處置?”
蕭允珂冷聲道:“通敵叛國,其罪當誅,輕則舉族流放,重則誅九族,你覺得你所犯該定何罪?”
楊弋愧恨沉痛的緩緩閉上了眼,沒有說話,兩側的手緩緩攥緊。
蕭允珂冷聲道:“我當年就該殺了你的,倘若我殺了你,就不會有現在這麼多事情,楊弋,你的罪百死莫贖,如今你就好好的在這裡待着,好好的懺悔,等你死的時候,不要再想起我,若有來生,我不想再與你有任何牽扯!”
說完,她提步要走。
楊弋忽然低聲問:“如果當年,那個孩子還在,我也不曾那樣對你,是不是我們之間……不會變成如今這樣?”
蕭允珂腳步一頓,沒有回頭,只是靜默片刻,而後毅然決然的開口:;“倘若這個世上真有如果,我寧願當年從不曾認識你!”
言罷,她沒有任何停留,提步離開了這間牢房,身影遠去,消失在了楊弋的視線中。
楊弋知道,這是他最後一次見他了……
他悔不當初。
倘若當年他早些明白楊柳的爲人,早些看清自己的心,他們會在一起,這一生,他們都會很幸福。
可惜,只因爲他識人不清,因爲他瞎了心,一念之差,幸福遙不可及,他的人生,也墮入了黑暗……
珂兒……
當天夜裡,楊弋畏罪自殺,在木桌上以血爲書,承認此次通敵事件是他當年不滿當年先帝的發配貶謫和這些年在北境備受打壓所爲,楊家之人皆毫不知情,他畏罪自盡,請求將他挫骨揚灰,但請看在楊家世代功勳份上,對楊家從輕發落。
不過這次楊家的事情,只能等戰事了了蕭以恆親自處置,蕭子禹只吩咐了羽林軍包圍把手鎮國公府,就連後面趕回的鎮國公楊崢也一樣關在府中,沒有做出審判。
而楊弋,如他所願,挫骨揚灰!
楊弋在刑場上被焚屍的時候,蕭允珂沒有來,其實在離開天牢的時候,她就猜到了楊弋會了結自己,所以得知楊弋的死訊,沒有絲毫驚訝,人很平靜,和往常無意。
她已經徹底地從那一段情傷走出來了,那個人的生死榮辱,也與她再不相關!
樓月卿收到莫言的飛鴿傳書,得知楊弋被押解回酆都後,蕭允珂去見了楊弋,後來楊弋自殺,蕭允珂無動於衷,也就放下心來。
楊弋的死活,她不在意,蕭允珂能否徹底放下,纔是她在意的。
至於楊家的處置,她也不加以置喙,反正蕭以恆會如何處置,她也大概猜到,滿門抄斬是肯定的不管楊家人是否知情,通敵叛國是大罪,如果法外開恩,會讓人覺得處置太輕,以後指不定會有人效仿,所以楊家的人再無辜,都必須得死,如此才能平息民怒,才能殺雞儆猴!
樓月卿也沒有心思多管璃國的事情了,給莫語傳了一道飛鴿傳書後,便一心撲在楚國和東宥和南疆的戰事上。
幾日過去,前方兩軍依舊對峙,但是東宥已經蠢蠢欲動,花無心也及時送來了這段時間一直在準備的東西,雖然威力肯定是比不上南宮翊的那些炮火,可是,卻足以殺人於無形!
她給容郅傳了飛鴿傳書,得到容郅的允許,立刻就啓程去了邊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