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上,對於林少康的懷疑,穆流年自然也有。
只不過,他現在不會將心思浪費在這些猜疑之上。
他只需要確認皇上的這個密令是真是假,便足矣。
當然,穆流年也想到過,這會不會只是皇上故意設下的一個陷阱,爲了能將他們一些與他不一心的臣子的隱秘勢力給逼出來?
可問題是,他是一個正常的男人,這個時候,還是要以那麼多的百姓爲上。
所以,就算是個陷阱,他也得去踩一踩,更何況,他剛剛從桑丘子睿那裡回來,既然他都沒有其它的想法,這就表示,皇上是真的有心要殺了這些無辜的百姓。
林少康本就是護國保民的大將軍,如今一聽說將會有那麼多無辜的百姓受害,自然也是跟着緊張了起來。
林少康將穆流年帶去了書房,拿了紙筆飛速地寫寫畫畫之後,又叮囑了幾句。
“多謝岳父,晚輩代表將來得以生還的百姓們,謝過了。”
林少康搖搖頭,再伸手拍了拍他的肩,“流年,你是個好孩子。這一次的事,一定要千萬小心。就算不是一個陷阱,你也千萬不可將自己暴露了。穆家,已經夠扎眼了。”
“多謝岳父提醒。”
穆流年明白,林少康所言的確是出自肺腑,穆家有一個長平王府,還有着五十萬大軍的兵權,僅僅是這兩點,便足以讓任何一個上位者,心中生寒了。
這個時候,如果再讓有心人知道,他穆流年是何等的出色,手中甚至是還有着名聞天下的夜煞,想必,他就再不可能有安寧二字了。
而長平王府,亦會因此,而再起波瀾。
辭別了林少康,穆流年即刻回到了長平王府。
青龍早已等在了倚心園。
“將這個帶上,就算是能救得了這些百姓,這事後的安撫,還是一項極其艱鉅的任務。”
穆流年說着,展開了林少康給他畫的圖紙,“這一部分,就從這裡走,能走多少算多少。這麼多人,我們也只能是救一個算一個,具體的他們以後的日子該怎麼過,我們就無能爲力了。”
“是,公子。”
“另外,你看看這裡,從這一城門逃出去的話,應該是離遼城的方向不會太遠,可以指引他們去遼城,雲若谷在那裡,你再去跟他碰個面。他自然就知道怎麼做的。”
青龍頷首,“是,公子。”
穆流年再嘆了一聲,“我們的人,一定要千萬小心,不可暴露了自己的身分。我們現在不確定皇上派出去了多少的暗衛,所以,我傳書給了白虎,讓他就近多調動一些人手。對付這些人,不要講究什麼一對一,哪怕是羣毆,只要是殺了就成。”
“是,屬下明白。公子可還有什麼吩咐?”
穆流年再仔細地回想了一遍,再三確認之後,才搖搖頭,“一定要小心。如果實在是打不過,先保住自己,不是我穆流年自私,而是如果我們連自己都保不住了,也根本就不可能再去救別人了,明白麼?”
“屬下得令,只是屬下若是走了,公子這裡?”
“放心,我身邊自然是不缺人的。玄武明天就會到了,你們這次的任務,他幫不上忙,還是留在我的身邊較爲妥當。”
穆流年知道,青龍此行,異常兇險,不然,他也不會讓他去了。
青龍與白虎二人同時來執行這次的計劃,勝算纔會更大一些。至少,他們二人的身手,放眼紫夜,能及得上的,還真是一個手就能數得過來。
三日後,鳳凰山,竹屋。
“小姐,您的身體還沒有完全恢復呢,還是不要下山了吧?”三七有些擔心道。
一旁的妖月也是看了一眼孩子,再跟着說道,“世子妃,別忘了,您曾經答應過世子什麼。若是您就這樣出去了,萬一出現什麼意外,世子那裡,屬下等實在是不好交待。”
剛剛上山的林正陽,則是輕扯了扯淺夏的衣角,“姐姐要去哪裡?帶不帶正陽一起去?”
淺夏蹲下了身子,幫着林正陽整理了一下衣裳,“正陽乖,就在這裡陪着外祖母和舅母,姐姐去接我們的孃親,好不好?”
“好!”林正陽一臉的高興,“正陽也想孃親了。”
“正陽乖,好好聽海爺爺的話,我很快就會回來的。”
雲長安微擰着眉,“妹妹,你此行甚是危險,依我看,還是就留在這裡等他就是。如今四皇子公然在扶陽稱帝,只怕現在的樑城,也是關卡甚嚴。如今你們的小寶寶才這麼大,你真忍心將他丟下?”
淺夏的眸光在一旁程氏的懷裡掃了一眼,這是她的兒子,她自然知道這個孩子對她來說意味着什麼。
可是接連幾日的星相,實在是有些詭異,不僅僅是帝王星出現了變動,甚至是連其它的星相,也有些不妥。
她不可能不擔心穆流年。
而且,她相信若是她跟在了穆流年的身邊,不僅僅不會成爲他的負擔,反而可以幫他解決一些難題。
就比如現在肖雲放對峙四皇子,這場戰爭,到底會持續多久?
還有,她至少要出去弄清楚,當初給她下了巫術的人,到底是誰?
“你們不必再勸了,我去意已決。你們就安心留在鳳凰山上,這裡很安全,舅母,小云華就拜託您了。”
程氏一臉無奈,“小夏,要不你就別去了。有什麼事,等流年回來了再說也不遲呀。而且,長安不是說你母親和繼父都沒事嗎?你還這麼急着出去做什麼?”
淺夏抿脣一笑,“有些事,總是要弄清楚的。舅母放心,我身邊的人手也不少,想動我,也不是那麼容易的。”
程氏知道自己勸不住她,沒辦法,只能點了點頭,“也罷,隨你吧。小云華你就放心吧,有我照顧着,出不了岔子的。”
雲長安一路護送着她下了山,仍然是三七和妖月跟着。
這小云華看着他纔剛剛一起相處了沒多久的孃親走了,竟然也是不哭不鬧。
直到完全地看不到了淺夏的身影了,小云華才哇地一聲哭了出來,直把程氏等人給心疼的,個個兒也跟着抹起了淚兒。
到了浮河鎮,淺夏沒有急着走,而是在村口等了一會兒,這會兒雖然是開了春兒,可是天氣仍然是有些冷。
淺夏坐在了馬車裡,也不着急。
“麗星參見主子,不知主子下山了,是麗星失職。”
淺夏一直在等的,也就是她。
“你起來吧。”
“謝主子。”
“你不知道我的行蹤,也是正常的。你能進來浮河鎮,就已經很不容易了。行了,上來吧,我們要走了。”
麗星上車之後,才發現馬車裡只有三七和妖月二人陪着,不免一蹙眉,“主子這是要上京?”
“嗯。”淺夏眯了眼睛,沒有什麼精神似的。
“主子,如今樑城內外戒嚴,再加上了扶陽之亂,如今,到處都有流民,您只帶了這麼幾個人,只恐這一路上,會有危險和麻煩的。”
麗星是真的擔心她,畢竟,皇上下令孤立扶陽,那麼多的百姓們都是無家可歸,流離失所。
有的去投奔了親戚,可是這些親戚一看是戰亂來了,總有那麼一部分是不會收留的。
這也就間接地造成了,紫夜距離扶陽較近的幾個州郡,都開始涌入了大量的流民。
而且,似乎是從兩日前開始,這股流民的數量,更多了些。
“小姐,您當真不再考慮一下了?”
“麗星,你別告訴我,七星門就只有你一個人跟過來了。”
麗星一怔,表情微微有些僵硬,得知主子下山,她自然是要快速地通知其它的六個人。
這會兒估計,除了大哥寒星外,其它人,都在路上了。
“回主子,一直以來,七星門負責的情報消息,從未停歇,就是擔心您下山之後,會有用得着的地方。所以,也只有麗星留在浮河鎮等您的消息。大哥仍然是坐鎮京城,其它人,已是各自分散。”
“這是之前穆世子交待給你們的吧?”
“回主子,正是。穆世子交待過,說是紫夜的局勢有變,您醒了之後,只怕是會需要紫夜各地的消息,所以,大哥便下令,將七星門的一些消息網,開始向南推進了。”
淺夏點點頭,對於穆流年會做這樣的安排,並不意外,這倒是有幾分他的風格。
穆流年做事,看似許多時候,是憑藉着心情和好惡,可是她知道,每一次,他的決定,都是有着深思熟慮,並且是計劃周密的。
“消息網可滲透進了扶陽?”
麗星面有難色,“回主子,扶陽的消息網是在兩個月前纔開始建立的。目前爲止,並不能查探到有用的消息,只能通過一些茶坊酒肆,來打探一些小道消息。”
“嗯,想辦法通知扶陽的人,將那裡的消息網想辦法深入。當然,前提是,不要暴露了自己。”
“是,主子。”
馬車一路前行,頭一天還好一些,第二天開始,這遇到的各種逃難的百姓們,就越來越多了。
淺夏此行,自然是不可能真的就只帶了這麼幾個人,再怎麼說她們也都是一些女眷。
直到第二天,麗星才發現,不知何時,他們的馬車前後,都有了人手和車輛,而且,看樣子,應當是與他們一路的。看來,就是雲家派出來,保護主子的安危的。
麗星所猜地不錯。
這些人,都是海爺爺派下來的。
另外,淺夏的身邊自然是不乏暗衛的。而像是麗星這樣的高手,都察覺不到他們的存在,可見,他們的身手,到底是到了怎樣出神入畫的境界。
雲家暗衛,可是輕易不出手的。
一路上走走停停,淺夏在剛剛下山之際,妖月就將消息給穆流年送了去。
穆流年收到消息後,倒是不像是其它人那樣擔心,他的淺淺有什麼樣兒的本事,他自然是知道的。
所以,他並不擔心淺夏會吃虧。
他擔心的是,她的身體是否能吃得消?
這才休養了幾日,怎麼就非要到樑城來了呢?是不雲氏,還是不放心自己?
一想到了自己離開前,淺夏那瘦瘦弱弱的樣子,穆流年就有些心疼了。
思及再三,還是給妖月發了消息,讓她將她們沿途的路線給寫下來,穆流年在收到了妖月的信後,當天晚上,便騎馬出城了。
既然是不放心,與其在府中坐等擔憂,還不如直接就出去接着,還可早日一解相思之苦。
在淺夏出發六日之後,穆流年就找上了她。
淺夏一行的速度並不快,是以,他們六日的腳程,還及不上穆流年兩日的腳程快。
穆流年出現在了淺夏的視線中時,他明顯地看到了淺夏的眸子裡閃過了一抹華美驚奇的流光。
看來,自己這一次出來,還真是給了她一個極大的驚喜呢。
穆流年上車,妖月等人,自然是就識趣地都退了下去,上了另外的馬車。
“不是說了讓你在山上乖乖等我嗎?怎麼又不聽話了?”
穆流年的眸光裡,粘粘滿滿的,全是那種濃稠得化不開的柔情,淺夏一眼,便深陷其中,無力自拔。更何況,她也是心甘情願地陷了進去,沒想過要拔出來。
“這些日子在京城,辛苦你了。”
穆流年搖搖頭,感覺到了淺夏那溫軟的手心貼在自己的臉上,突然就覺得有了那麼幾分的不真實。
許是爲了確定這種感覺是真的,穆流年伸手輕輕地貼住了她的手背,然後輕輕闔眼,十分滿足地享受着她的溫柔。
“阿澤,林家的事情我聽說了。你已經盡了最大的努力,我一開始的時候就說過,我只求他們平安,只要人沒事,其它的都不重要。”
穆流年笑笑,微長的睫毛一閃一閃的,眼睛就只是盯着淺夏的臉上看。
“淺淺,比我離開時稍稍長了那麼一點點的肉。跟以前比,還是瘦了太多。我也不求你長得多麼豐滿了,只要是還能恢復到了以前的樣子,也就成了。”
淺夏的臉色一紅,“你也瘦了些,我看你眉眼間的疲色甚濃,可是一直馬不停歇,不曾休息?”
被人說中了心事,穆流年嘿嘿一笑,有些賴皮地躺了下來,直接就枕上了她的腿,然後再將她的一隻胳膊繞在了自己的脖子上,手心,輕握在自己的手裡,放在了自己的下巴處。
“累了?”
“嗯,有點兒。”穆流年也絲毫不再掩飾,夫妻麼,她看出來了,想要心疼他一下,他就讓她達成所願就是。
淺夏知道他是真的累了,不再說話,一手任由他那麼握着,另一隻手,則是輕輕地撥弄着他的頭髮,他們夫妻二人,有多久沒有像是現在這樣的相處過了?
自從她醒過來之後,因爲身體太弱,大多數的時候,都是躺在了牀上。
穆流年與她的接觸並不多,原因無它。
海爺爺與其它的幾位長輩們,都擔心他會因爲自己醒了,一時把持不住自己,再與自己發生了太親密的關係,從而傷了自己。
雖然是覺得有些羞人,不過,那幾日,穆流年對她還是很體貼的,總是盯着她吃藥,看着她用膳。
再然後,就是他的離開。
淺夏看着已經闔上了眼睛的穆流年,纔多長日子沒見,他已經瘦了一圈兒了。
京城的形勢,她也大概知道了。
爲了能將林正陽送出來,他可是費了不少的心思。
這一路上,更是派出了夜煞的人,沿途護送。
淺夏聽說,這一路上,他們遇到的刺殺攔截,大大小小,可是十起以上。
所以說,肖雲放,可不是真的如表面上看起來的那樣,就只是一個愚不可及之人。
他自然是猜到了這可能是林家故意要送走林正陽,沿途所設的攔截埋伏,都是去往鳳凰山的必經之地。他早就猜到了,自己一定會將林正陽帶走。
只怕,他現在對於定國公府的做法,就是爲了能將繼父和母親困在京城,以此,來脅迫穆流年。
淺夏的手,輕輕地在他的臉上滑過,聽着穆流年均勻綿長的呼吸聲,她知道,他是真的睡熟了。
淺夏的脣角輕輕勾了一下,真好,因爲找到了自己,所以,他才能安心地休息。
這種感覺很微妙,也很甜蜜。
淺夏轉頭,對着馬車外頭吩咐了一聲,馬車前進的方向,變了。
穆流年是真的累了,這些日子原本就沒有休息好,再加上這一路奔波,自然是困得兩眼都睜不開了。
等到他睡醒的時候,才發現,馬車停了,而他和淺夏,仍然在車上。淺夏靠着一個大迎枕,睡着了。
穆流年暗暗懊惱,自己怎麼能這樣大意?
連忙起身將淺夏扶着放平身子,淺夏卻醒了。
“我也睡着了?”
穆流年一臉心疼道,“你怎麼不叫醒我?我看外面的天色都黑了。你先躺着,我下去看一看。”
淺夏點點頭,聽話地躺下了。
穆流年出來接淺夏,自然是不可能就隻身前來,身邊也是帶了王府侍衛。
一下馬車,便看到侍衛早已將帳篷搭好,前面也燃起了兩個火堆。
穆流年這才注意到,他們停駐的地方,是在荒郊野外。
這會兒雖說是開春了,可是到了夜裡,自然還是涼的很。特別是一有風的話,還是讓人受不住的。
穆流年的臉色一寒,“爲何選在了這等地方?之前我們沒有經過客棧之類的嗎?”
“回世子,這是世子妃的意思。而且,我們走了將近二十里的這種路了,中途雖然是遇到了幾個村莊,可是世子妃的意思是,還不如選在了這等地方。至少,不會連累了那些無辜。”
妖月的話,讓穆流年的神色一震。
一雙黑眸中泛着凜冽冰寒的光,頭微微動了一下,一擡眼皮,對面的妖月衝他點了點頭,再瞃到其它人的神色,也是在戒備之中,顯然,他們早就發現了一路上有人跟蹤。
穆流年咬了咬嘴脣,暗惱自己不該太過大意。
不該以爲找到了淺夏,他們就沒事了。
穆流年在前來接淺夏之時,自然是格外小心,他們身後,絕對不可能會有人跟着。而這些人的身手極好,從聽力上,就能判斷出都是高手,這樣的人,自然是不可能半路上被人惦記上了財物。那麼,唯一的可能就是這些人是在淺夏一離開鳳凰山的時候,就跟上了?
這一路走來,倒是費心了。
穆流年再度上了馬車,淺夏躺在了榻上,衝他笑了笑,“不必自責,不是你的錯。他們跟了我那麼久,不就是想要找個機會對我下手嗎?之前我一直不敢冒險,可是現在你來了,我還有什麼可怕的?”
穆流年上車,原本就是要訓斥她幾句的,惱她不該如此大膽,可是現在聽她這樣一說,再一看她一臉淡然的樣子,當真是什麼火氣也發不出來了。
穆流年搖搖頭,在她的身側坐了,“你的膽子也太大了。你知不知道這有多危險?再說了,你既然知道他們一路上跟着你,怎麼就不想着將他們給甩掉?萬一他們等不及,早早地動手了呢?”
“他們不敢!一來,他們也看到了我身邊跟着的人,都不是泛泛之輩,再則,我之前一直是走的大路,官道,而且,大多數時候都是跟在了某些商隊或者是鏢局的後頭,他們不想惹麻煩。”
一句話,便讓穆流年皺起了眉,“他們是肖雲放派來的人?”
稍稍有些疑問,不過更多的卻是肯定。
不過一句話,淺夏瞬間便明白了穆流年的意思。
他確定這些人是肖雲放派來的,可是他不能明白的是,肖雲放爲何會派人一直守在了鳳凰山附近?是早就派了人,還是在他回京之後,纔派了人?
無論是哪一種,這都表明了,肖雲放對於穆家,並不放心。
更說明了,肖雲放對淺夏,仍然是沒有死心。
“淺淺,我早說了你不該下山的。現在你纔剛剛露個面,就被他的人給盯上了,若是我們不將這些人除掉,只怕這一路上都不可能會太平了。而且,一路上,我們都得格外地小心了,不能露出絲毫的端倪。一旦讓肖雲放確定了你有什麼過人的天分,那就糟了。”
“嗯,所以,我們纔會在此歇息,不是嗎?”
穆流年擡了擡眉,輕輕地笑了起來。
淺夏說的沒錯,正是因爲如此,她纔會選擇了這樣的地方。
剛剛他下車四處查看了一下,這裡很是空曠,連個林子也沒有,倒是有一些荒地,再就是不遠處有那麼幾個小沙丘,如果藏人,也就只能在那裡了。
淺夏的用意很明顯,就是爲了將那些人引出來。
那當然,如果他們不出來,只要是他們這邊的人,稍稍警覺一下,做出有生人靠近的動作,那麼,他們想藏也就藏不住了。
“全都解決掉?”穆流年說着,拉起了她的小手,對於這種摸起來骨感有些強的手,眼中又泛過了一絲心疼。“我的意思是,要不要給你留下兩個活口來審問一下?”
“沒有必要。有用的消息,他們不會知道。身爲暗衛也好,御林軍的侍衛也好,他們,不過是衝在了最前端的棋子。”
穆流年點點頭,“去帳篷裡吧,那裡生了火,比車上要暖一些。”
淺夏露出少有的一抹嬌羞,然後垂眸彎脣,“我沒有什麼力氣了。”
穆流年先是一怔,呆呆地看了她一會兒後,才傻傻地笑了,“好,我抱你。”
淺夏的臉色羞紅,就像是新嫁娘頭上蒙着的紅蓋頭,讓人看了有一種極爲興奮的衝動。
這是兩人相識以來,淺夏頭一次如此直白地對他撒嬌。
之前無論是穆流年怎麼寵着她,順着她,都是穆流年自己願意給的。
淺夏似乎是從來就沒有過任何的要求和條件,一直以來,都是穆流年在心甘情願地付出,似乎他們之前,就該如此。
事實上,這樣的相處模式,穆流年雖然已經習慣了,可是眼下看到了淺夏能主動對他展現出這種小女兒的心態,他自然是萬分的高興的。
這就像是他努力了這麼久,對方不僅僅是給出了迴應,更是主動地投懷送抱一樣。
穆流年極其小心地將她抱起,就像是在抱着一個稀世珍寶,生怕再不小心將她摔了。
抱的力氣太大了,又擔心會悶到她。
抱的力氣若是小了,又害怕會摔了她。
下了馬車,步子也是放得極慢。
也不知道他是害怕會巔着她,還是想要好好地享受一下這樣的溫馨時刻,故意在拖延着時間。
淺夏的脣角始終是微微彎着的,就像是每個月初一的那彎月牙兒,好看、神秘,又有着那麼很微弱,卻很勾人的光澤。
直看得穆流年的心裡頭癢癢的,恨不能將她給藏進了自己的世界裡,不讓其它任何人,覬覦她的美。
總算是進了帳篷,中間燃了冓火,上面還吊了一個水壺。
一進來,就覺得熱氣撲面而來,淺夏的臉色,更紅了。
帳篷裡放了一張簡易的牀,底下就是墊了一些石頭,上面放了木板,然後再鋪上了兩牀褥子。
穆流年沒有急着將她放在牀上,而是自己先從了上去,淺夏仍然被他給抱在了懷裡。
穆流年一連換了三個地方坐,最後又起身,“妖月,將車上的毯子拿下來鋪下,太硌的慌了。”
“是,世子。”
淺夏脣角的弧度彎得更大了一些,他還是那麼細心。
總算是將一切都收拾妥當了,穆流年將她放在了牀上,“餓不餓?”
淺夏搖搖頭,“不餓,一會兒喝些粥就好了。”
穆流年也知道她的食量本來就不大,這會兒身體還沒有完全恢復,也不好用得太多,免得再將胃給養壞了。
“玄武。”
一名身着墨衣長衫的男子進來,衝着穆流年一揖,隨後就衝淺夏笑笑,“給主母請安。”
淺夏也回他一笑,“辛苦了。”
不想,淺夏的話沒說完,穆流年就黑了一張臉,伸手擋住了淺夏的臉,然後附在了她的耳邊,小聲道,“不許對除了我以外的任何一個男人笑。你這個女人,就會到處給我惹桃花。”
淺夏一愣,這都是哪兒跟哪兒呀?
她又不是沒見過玄武,至於嗎?
玄武自然聽到了自家主子吃醋的話,強憋了笑,真沒想到他們向來厲害的主子,也有這麼一天,這算不算是爲情所困?不對,主子現在高興着呢,不能算困,那該怎麼說?
玄武還在糾結着應該用什麼詞來形容他現在的主子呢,就聽穆流年開口了。
“你帶了多少人來?”
“回公子,十三人。”
“這會兒都在暗處?”
“回公子,在那些人的後頭呢。就等着您一聲令下了。”
“嗯,再等一刻鐘,若是他們還不出手,就直接將他們逼出來。另外,待會兒只要是一交手,你帶的人手,立馬將這帳篷給我守住了,任何人都不得接近。我倒要看看,他們有多大的本事。”
“是,公子。”
玄武領命出去了,三七端了兩碗粥進來。
一刻鐘的時間,很快就過去了。
終於,淺夏聽到了不遠處傳來了打鬥聲,很快,那打鬥的聲音,便越來越近。
穆流年始終是臉色平靜,對於外頭打成什麼樣兒,似乎是並不關心。
“你要不要出去看看?”淺夏在這方面,到底是不像穆流年能沉得住氣。
“不必。有玄武在,不會出意外的,放心吧。”
淺夏掃了他一眼,“青龍和白虎呢?被你派去扶陽了?”
穆流年淡淡地應了一聲,將肖雲放的計劃簡單地說了一遍後,又將他們的計策也都說了。末了,看到淺夏有些憤慨的樣子,又安慰道,大部分的百姓,他們已經救出來了。
“大部分?也就是說,還是有一部分死在了肖雲放的手裡?”
“是呀,我們的人已經是盡了最大的努力,可是有的地方,還是去晚了。而桑丘子睿那邊,跟我這裡的情形也差不多,沒有來得及那兩船人走。聽說,昨天那兩艘船突然出現了問題,沉了。”
兩個人的情緒,都有些低沉。
淺夏搖搖頭,“身爲一代帝王,無論是遇到了什麼困難,都不應該捨棄他的子民。而肖雲放,顯然是沒有做到這一點。所以,他的帝王之命,不可能會持續得太長久了。”
穆流年對此無言。
肖雲放能讓人在鳳凰山上來盯着淺夏的蹤跡,就說明他根本就不是一個真正蠢到家了的人。
恰恰相反,這說明了他還是一個很攻於心計之人。
只可惜了,這一些算計也好,計策也罷,都沒有用對地方。
外頭的打鬥聲,持續的時間並不算是太長,漸漸地就弱了下來。
玄武一臉興奮地進了帳篷,“啓稟公子,總共是三十七人,全部伏誅。屬下看過了,這些人的身上都有皇室暗衛的印記。只不過,屬下還發現了一個有趣的現象。”
“什麼?”對於玄武故意賣關子,穆流年顯然是沒有多大的興趣,一臉淡然的模樣,真的是讓玄武有些抓狂!
“公子,您就不能表現得很好奇的樣子麼?”
穆流年涼涼地掃了一眼過來,玄武原本還有些委屈的小眼神兒,立馬就變得正常了。
“那個,是這樣的,屬下發現,他們的身上雖然是有皇室暗衛的印記,可是這些印記,卻是初入暗衛時纔會刻上的。換句話說,他們這些人,都是暗衛中最底層的人。”
淺夏愣了一下,“這暗衛,也分層次?”
穆流年點點頭,“皇室暗衛是分的。最底層的,也就是說身手可能比御林軍裡的要稍好一些。可是也僅限於此。皇室暗衛中,可不僅僅是精通於保護和刺殺。最頂級的暗衛,甚至是還熟讀兵法,無論是醫、毒,皆有涉獵。”
淺夏恍然,明眸流轉,華光綻現,“我明白了。這些皇室暗衛,就是被肖雲放收服了,自以爲秘密武器的那些?”
話落,又覺得有些不可思議,“我之前一直在猜測,這紫夜的皇室是有兩支暗衛的,現在看來,自始至終就只有一支,只不過,這暗衛中的那些更爲厲害的,現在全都到了四皇子的手上?”
“聰明!”
穆流年毫不吝嗇地誇了一句,“肖雲放到現在都不知道,這暗衛,還是分着三六九等的。他拿到手的這一支,只是暗衛中最不爭氣的那些底層人物。雖然身手也不差,可是比起那些真正負責先皇安危的暗衛來說,根本就是個渣!”
“等一下!”淺夏突然意識到了有什麼不對,直接就打斷了穆流年。
“既然先皇的身邊有如此厲害的暗衛,那當時還是晴天白日,先皇怎麼會突然死了?就算是桑丘子睿的人動手,可是也不可能躲得過那些身手矯健的暗衛吧?元初,你是不是瞞了我什麼事?”
穆流年才一張嘴,竟然就咬住了自己的舌頭,然後有些尷尬地看着淺夏,再扭頭看了玄武一眼。
玄武一挑眉,知道自家主子這回是栽了,立馬就悄然退了出去。
“淺淺,說實話,當時具體的計劃,我並不清楚。我只是與桑丘子睿達成了一個協議,我的人,只負責將那些暗衛的注意力引開,而桑丘子睿接下來要做什麼,就不是我的事兒了。”
“這麼說,當初殺了先皇的人,真是桑丘烈?”
“怎麼可能?”
淺夏又糊塗了,不是桑丘烈?可是當時那種情形,讓穆流年的人引開了暗衛,不就是爲了方便殺了先皇,然後讓肖雲放繼位麼?
“對先皇動手的,是容妃的人。”
穆流年不慌不忙地爲淺夏解惑,“桑丘子睿既然是早就知道了,皇上真正屬意的人是四皇子,又怎麼可能會遲遲沒有動作?他一直讓人在暗中監視着容妃和四皇子的一舉一動。從而得知,容妃要在先皇召見桑丘烈這一日,刺君。”
淺夏被他如此一說,就明白了個大概,“原來如此!想必桑丘子睿是答應了你,幫你解決掉一些大麻煩,比如說,不想先皇再打我們雲穆兩家的主意了,所以,他纔會佈下了這樣的一個局。”
“他故意讓你的人將皇室暗衛引開,然後再幫着容妃去刺殺先皇。否則,他料定了,容妃的人,是根本就不可能殺得了先皇的。如此一來,你順手推舟,既除掉了四皇子稱帝的阻礙,同時,還能將容妃和四皇子都算計進去?這一招,也太狠了吧?”
穆流年一挑眉,“淺淺,糾正一下,不是我順手推舟,是桑丘子睿!我的確是在先皇駕崩之後,才知道了他的打算的。我一開始,真的只是想到了是他要刺殺先皇,可沒想到,他不過是借刀殺人罷了。”
淺夏呆了一下,隨後自嘲地笑了起來,“我一直以爲在經歷了那麼多之後,我應該是更理智,也更冷靜了。當然,應該也是更聰明瞭。可是我卻不得不承認,這個桑丘子睿,他的腦子果真不是一般的好使。就是這一招借刀殺人,玩兒的還真是高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