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丘子睿聽完了淺夏的話,嘴角輕輕的抽動了一下。
這是威脅!而且還是明目張膽的威脅!
若是自己不讓她見,她就會想其它的辦法,總之,就是不達目的,誓不罷休了!
桑丘子睿看了一眼穆流年,並沒有從他那裡得到任何眼神或者是情緒上的迴應,略有些失望,“我可以讓你見見她。可是淺夏,你總該讓我知道你的計劃。誠如你所說,既然是合作伙伴,那麼我們之間是不是應該坦承相待?”
這倒是拿了淺夏的話來噎她一把了。
淺夏呆了了呆,纔有些不太自然道,“桑丘公子,我知道桑丘鳳是桑丘烈的嫡女,可是除了她,你們桑丘府上還有其它的女兒,不是嗎?”
這麼說,就是她一定要插手這件事了?
桑丘子睿的眸色一暗,“他果然去找你了。淺夏,你就這麼相信他?萬一他是皇上的人,故意前來試探你呢?你確定你還要幫着他?”
皇上的人?
不得不說,這一次,桑丘子睿的話,倒是成功地讓她起了那麼一點點的懷疑,不過,也僅僅是懷疑而已。
“桑丘公子,你只說,這次的事情,你應不應吧?其實,換個角度來講,用一個桑丘鳳來換取梅千洛,還是你們桑丘家沾了便宜。相信桑丘公子不會不知道這個梅千洛是個什麼樣的人物吧?你在紫夜的南方聲名顯赫,可是他梅千洛在樑城的名聲,可是一點兒也不比你差。”
“你的意思是說,梅千洛會脫離梅家?”桑丘子睿皺了下眉,似乎是開始認真地考慮着這一事件的可行性。
“是。”淺夏點點頭,“算起來,給你們桑丘家,可是行了極大的方便。”
桑丘子睿雙臂環胸,抿脣思索了一會兒後,才道,“我需要得到一個保證。”
這個條件倒也是在淺夏的意料之中,“好辦。先讓我見過桑丘鳳。然後,我會想辦法讓梅千洛給你一個承諾。”
“好。”
正事談完,淺夏也不再耽擱,起身道,“那好,別忘了,後天,我們還在此相見。”
桑丘子睿看着她有些心急地想要離開,心底便有了一絲的抽痛,“淺夏,除了這個,你就不能陪我多說一會兒話嗎?”
淺夏頭也不回,輕聲道,“桑丘公子,我這個,有個最大的優點,公是公,私是私。既然是從一開始,便選擇了合作關係,那麼,我們之間除了正事,就再沒有其它的。你該知道,如果不是因爲雲家還需要倚仗你桑丘家族的維護,我根本就不屑於再看你一眼的。”
最後一句話,着實有些傷人。
若是穆流年不知道之前的那些事情,或許他會覺得淺夏對桑丘子睿的態度太狠。可是自從那日,淺夏對他坦言了一切之後,他對淺夏,除了心疼,就再也找不到其它的感覺。
至於如何對待桑丘子睿,那是淺夏的權利。既然曾經那樣深的傷害過她,現在只是偶爾拿一點點利息,自然也算不上過分的。
穆流年對於桑丘子睿是沒有什麼特別的感覺的,只要是不涉及到了淺夏,他看任何人或者是事物,都還是十分的公平公正的。而現在桑丘子睿既然是也在打着淺夏的主意,那麼,穆流年對他,就只有看情敵的眼光了。
前世種種,他不知道,自然也不在乎。
他要的是這一世淺夏對他的全心全意,其它的,都不重要。
兩人一起回了雲府,穆流年並沒有急着回去,反倒是纏着她,非要與她琴簫合奏一曲。
淺夏看他如今將這玉簫吹得如此嫺熟,自然是有些驚訝於他在這方面的天分,只不過,也僅僅只是天分而已!他的簫雖吹的不錯,可到底是所學的時日尚短,如今兩人合奏,也只能是挑幾首較爲簡單的曲子來試試。
“想不到你不僅武功上有天分,這樂器上亦是如此。不過,你爲何就迷上了這個?”
穆流年一挑眉,“我本來是想學琴的,可是後來聽先生說琴比較難,而且我這雙手,也就適合拿個刀劍什麼的,硬要讓我去撫琴,只怕是反倒污了此等樂器了。而簫就不同了。你再看看我這玉簫,這可是特製的。除了吹曲子,還可以當兵器使用。你說,是不是比較合適?”
淺夏莞爾一笑,他的手指修長清瘦,那寬大的骨節兒,格外分明,就像是一棵棵長出來的青竹,骨節分明且直挺。這樣的一雙手,原本也沒有什麼不適合習琴的,她更看重的,是他說的前半句,學琴比較難!
淺夏搖搖頭,實在是不明白他爲何一定要學一種樂器?先前他不也是不會?那又如何?何苦來哉?
“你又不是萬能的,真以爲自己要什麼都學嗎?你的正事本就不在此列,竟然是還忙裡偷閒去學這個,別再累着了你自己纔是真的。”
“淺淺,其實,早在安陽城的時候,我就想過要習一樣樂器的,思來想去,還是選了這玉簫。”
“爲何?”淺夏偏頭,對他如此執着於一樣樂器,實在是表示不能理解。
事實上,在她的認知裡,穆流年會的東西已經夠多了,武功超羣,熟讀兵法,還會醫術,於工、商皆有涉獵,實在是不明白,爲何還要如此執着?
“我每次看到了雲長安陪你撫琴,我心裡就不舒服。雖然我知道你們是在做正事,可是我就是覺得我像一個外人一樣,被你們排斥在外!淺淺,你可以笑話我這個心眼兒小,可我就是這樣,我心裡頭這樣想的,就這樣說。也不瞞你。所以,我纔想要學會一樣兒樂器,以後,陪在你身邊的那個人,就會永遠都是我。無論是正事,還是消遣,都只能是我。”
如此小心眼兒的話,他說的竟然是十分理直氣壯,沒有一丁點兒的不自在,反倒是讓淺夏聽了,有幾分的羞怯,還有那麼一點點的感動!
不過,淺夏是絕對不會承認她的心裡已經是泛起了陣陣漣漪的。
穆流年又坐了一會兒,便見雲長安一晃一晃地過來了,眼睛還故意斜看了幾分,似乎是沒打算看見穆流年一樣。
“妹妹,父親叫你呢。還有他,讓你們一起過去。”雲長安說的他,自然就是穆流年了,只不過,那有些拽拽的樣子,壓根兒就是一個眼神都不肯給他,好像是穆流年欠了他多少銀子似的。
“舅舅?哥哥可知有什麼事麼?”
雲長安搖搖頭,“父親的樣子似乎是很嚴肅,只說是讓咱們都過去了,再說。”
淺夏哪裡還敢耽擱,生怕再誤了舅舅的正事,看了穆流年一眼,三人行色匆匆地過去了。
雲蒼璃之所以將他們幾個都叫來,一方面是因爲淺夏是雲家的下一任真正當家人,另一方面,也是因爲眼下的形勢所迫,淺夏與穆流年的婚事,果然還是引起了上頭那位的注意。
“目前爲止,一切都進行地很順利,父親,應該是您多慮了吧?若是皇上有心破壞此事,只怕是早就動手了。就憑他的身分,直接一道旨意,不是就能將此事給攪黃了?”
雲長安明顯就是覺得堂堂皇上,應該不至於還容不得臣子成婚吧?再說了,這淺夏與穆流年二人都不是什麼皇室成員,即便是皇上再不滿意,也是不能拉下臉來去幹涉他們的婚事吧?
若是如此,他堂堂紫夜皇的臉面往哪兒擱?豈不是讓人恥笑?你堂堂皇上,容不下長平王的赫赫戰功也就罷了,竟然是還容不下人家世子的婚事?這也太過霸道了吧?
雲若谷卻不同意他的說法,“我覺得父親說的沒錯,若是我們雲家果真就是普通的商戶,只怕皇上也不會注意,反倒是會想法子成全了他們二人。畢竟堂堂的王府世子,竟然是娶了一介商戶之女,掉身價兒的,也是穆家,他反倒是樂見其成。可是現在不同。我們雲家的底細,皇上可是一清二楚的。”
“不錯,我也覺得二哥說的有道理。大哥,皇上這個小心眼兒的很,這麼多年,我們與穆家都是小心翼翼,戰戰兢兢,即便如此,也沒能讓他對我們兩家放鬆了警惕,穆世子多年來所受的痛楚折磨,不就是最好的例子?”
穆流年的眸光微暗,臉色有幾分的陰沉,整個人身上的氣息,也是帶了些微微的死氣,“舅舅的擔心也是不無道理。皇上現在看似平靜,可是遲早都會露出他的狐狸尾巴,我們現在要做的,就是將一切的準備都做周全了。讓皇上想要阻攔,也是無從下手。”
淺夏沉默了一會兒,突然出聲道,“若是如此,那皇上對我們兩家,怕是反倒更加忌諱了。”
“那要怎麼辦?難道就給他機會下手?如此,那我們的將來豈不是就要毀於他手?”穆流年的臉色黑了黑,說出來的話,也是帶了幾分的冷氣,顯然是不同意淺夏的說法。
倒是雲蒼璃的眸光一亮,看向淺夏的眼神裡,突地多了一抹讚許。
“小夏說的對。我們不能給皇上那樣的錯覺。不讓他以爲我們雲、穆兩家就像是一個堅強的堡壘一般,這樣的話,只會讓他更爲忌憚。從而,這想出來的法子,也會更加卑劣。”
穆流年微微一怔,隨即瞭然,點點頭,失聲笑道,“是了,倒是我糊塗了。不錯,舅舅說的對。就依淺淺之言。”
其它三兄弟也都回過味兒來,相視一眼,彼此點點頭,眸底含笑。
淺夏則是微微垂了眼瞼,暗自思索着,最好這一切,是在桑丘鳳和梅千洛離開之後再有所行動。如此,梅家少一大助力,而桑丘家則是沒有什麼太大的損失,如此,倒也是試探一下梅千洛底細的絕佳時機。
桑丘子睿沒有讓淺夏失望,果然是讓她見到了桑丘鳳。
桑丘鳳的個子不高,比淺夏還要矮上一寸左右,身形不瘦,甚至是還略有那麼一點點的富態相。
圓圓的臉上,一雙又大又亮的眼睛,倒是讓人很容易就想起那紅紅圓圓的大蘋果。
桑丘鳳的額前留了一道齊齊的劉海兒,並不算厚,能隱約地看到她光潔飽滿的額頭,耳朵上的一副珍珠耳墜,倒是將她的臉部拉長了不少,看起來,比較養眼。
淺夏看着她除下了身上墨綠色的斗篷,露出了裡頭的穿戴,整整齊齊,簡單中透着大方貴氣,倒是一個會打扮的姑娘。
待走近些,在桌前落了座,淺夏才注意到她的眼下有着一圈淡淡的青影,臉頰上明顯是施了粉黛的,饒是如此,仍然是未能遮住她臉上的疲憊和怠色,可見這段日子,她的確是極不好過。
“你便是那位雲小姐?”
淺夏注意到了她的措詞,淺淺一笑,“莫不是這京中的雲小姐有很多個?”
桑丘鳳被她有些俏皮的反問,逗地輕咧了咧脣角,“樑城雲氏,似乎是就只有這麼一家。雲這個姓氏,在多少人看來,不過就是再平凡無奇的一個,甚至是還覺得這個姓氏有多麼的悲哀,可是又有多少人知道,這個姓氏的尊貴,以及它所代表的權力和本事?”
淺夏的神色不變,不過眸子裡,卻是多了幾分的冷意,“你都知道什麼?或者說,你自以爲,自己知道了什麼?”
桑丘鳳一愣,許是感覺到了淺夏身上傳來的淡淡的冷肅氣息,讓她下意識地就是縮了縮自己的身子,似乎是感覺到了一點兒冷,眼中帶有一絲戒備道,“堂兄說你是個很溫婉的人,可是現在看來,似乎是與他說的不符。”
淺夏清笑,微微上揚的脣角,似乎是在表示她現在聽到了一個多麼可笑的笑話!
“桑丘鳳,你不覺得,這不是你來見我的重點嗎?”淺夏說完,眼睛一下子突然變得更加黑亮,定定地看着她,而原本低着頭的桑丘鳳,竟然是不知不覺地便擡起了頭,似乎是想要詢問她爲何要一直這樣看着自己,只是才一對上了她的視線,整個人的眼神便變得有幾分呆怔,表情,也慢慢地有些僵硬了。
很快,不過是半柱香的時間,淺夏在看到了走進來的穆流年的時候,便用力地咳嗽了一聲,然後,桑丘鳳便一下子趴在了桌子上,一動不動了。
穆流年衝她搖搖頭,眼神中有些責備,淺夏大概也猜到了是因爲什麼,只是抿脣笑笑,然後兩人一同退到了那落地罩的另一側。
很快,梅千洛便進來了。
一看到了趴在那裡一動不動的桑丘鳳,臉色直接就變了,“她怎麼了?”
“她沒事,只是剛剛有些累了。這些日子她都沒有休息好,我讓人在屋子裡燃了些助眠的薰香,讓她好好睡一會兒。”
淺夏說的倒也有那麼一點點的真話,因爲這屋子裡的薰香裡,的確是加了些料,不過,卻還不至於讓人睡得這麼沉罷了。
梅千洛皺眉吸了吸鼻子,似乎是也察覺到了這香味兒的異樣,只是眸色複雜地看了他二人一眼,直接進去將桑丘鳳抱了起來,然後小心翼翼地放到了榻上。再從那衣帽架上,取下了她的斗篷,給她搭上了。
淺夏二人識趣地退了出去,屋子裡,只餘他二人,一個坐着,一個躺着,一個睡着,一個醒着。
“要不要去後頭坐坐?”
淺夏搖搖頭,“沒我們的事了,直接走吧。”
穆流年一愣,回頭看了一眼那雅間兒,“你就這麼放心?不怕那梅千洛直接將給給帶走了?”
“怎麼可能?你以爲,這酒樓四周就沒有桑丘子睿的人?即便是他信我,也是不可能會信了梅千洛的。”
穆流年一揚眉,“這倒是!不過,我是因爲自己有武功有內力,所以能察覺得到有人在暗處,可你是如何得知的?推算出來的,還是其它的法子?”
淺夏聞言,斜睨了他一眼,然後擰眉,故作爲難道,“你這樣一說,我才發現,我這麼聰明的一個人,怎麼會答應在嫁給你了?”
說完,直接就加快了腳步,往前走。
而穆流年則是愣了一下後,臉上的笑意浮了上來,怎麼也遮蓋不住,快步追上,正趕上了淺夏要上馬車,人還沒有弄明白怎麼回事兒呢,只覺得眼前一花,人已經是坐在了馬車裡了。
淺夏回神,輕拍了拍自己的胸口,“還好還好,我還以爲是遇上了劫匪呢。”
穆流年邪邪一笑,“嗯,我還真就當一回劫匪了,我是來劫色的!”
淺夏瞪他一眼,“你這又是發什麼神經了?”
“被自己的未婚妻給鄙視了,怕是誰心裡也不好受吧?淺淺,你怎麼能這樣無視我的自尊心呢?”說着,穆流年便將自己的臉整個兒埋在了她的頸間,光明正大的吃豆腐。
“喂!你起開!像什麼樣子?”淺夏臉蹭地一下子便紅了,用力地推了他幾下,可是就她的那副小身板兒,如何能推得動他?根本就是紋絲不動!
“我什麼時候鄙視你了?”
穆流年的臉一垮,“你還不承認?就在剛纔,不是嗎?”
淺夏被他這模樣兒給逗得一樂,“你這人也真是的。明明就是你自己故意找機會讓我虐的,怨得了誰?”
淺夏也不傻,自己能想到的問題,穆流年又怎麼會想不到?其實剛剛穆流年不過就是給機會讓她小小的傲嬌一下罷了,誰知道淺夏竟然是直接就打擊了他一把。這才讓穆流年覺得有些心塞了。
“如何?可還是要打算按原計劃行事?”穆流年再度將自己的下巴抵在了她的肩上,任淺夏怎麼推也不肯挪動一下。
“嗯。就按原計劃吧。早些讓梅千洛離開樑城,我也好早些靜下心來。另外,我也真的是很想看看,梅千洛的身後,到底是誰?憑白無故地送些勢力到我的手上,我總覺得,事情有些不太簡單呢。”
“天下沒有那種掉餡餅的好事。如果說他的背後沒有別人,我也不信。不過,就像是你說的,他與桑丘鳳之間的這段戀情也是做不得假的。難道說,一切都只是巧合?”
淺夏搖搖頭,對於梅千洛有些複雜的心思,她已經不想去猜,她只需要知道,目前來看,他對自己並沒有謀害之心,也便足矣。
兩日後,桑丘鳳突然失蹤,而梅遠堯此時也發現,自己的長子,亦是消失得無影無蹤。
兩家在儘量不驚動外人的情況下,開始了地毯式的搜索。
最終,兩家人在城外的九華山上,找到了兩人。
因爲涉及兩家的隱私,而且發現那兩人的情形似乎是有些不對勁。最終,還是由梅遠堯和桑丘烈兩人先上了九華山頂,幾乎就是同一時刻,他們同時出現在了山頂上,親眼看到了梅千洛正抱着一動不動的桑丘鳳,神情落寞地回頭看了二人一眼。
那一眼,極盡悲傷和絕望。
讓兩名算不得太老的老人,一下子,彷彿就像是感覺到了一種人生中前所未有過的失落、懊惱、後悔!
兩人同時擡腿往前邁,一步、兩步、三步。
兩個對立了多年的人,從來沒有像現在這麼的步調一致,更沒有像現在這樣,目標驚人的相同,就是想着讓他們千萬、一定要待在那裡,別動,別動。
可是沒想到,第三步才落下,一道墨綠色、一道濃黑色,就像是一幅絕美的風景畫,一下子,那麼耀眼奪目,一下子,又是那樣的快速地,無情地被人摧毀,連張碎片,都沒有留下。
“不!”
幾乎是同時的,兩人發出了極爲悲慘且絕望的叫聲。
畢竟是自己的親生骨血,無論男女,無論嫡庶,身上都流着自己的血液。眼看着兩個活生生的人,就這樣猛然消失於眼前,還有什麼,能比這樣的打擊更大?
白髮人送黑髮人,只怕是連屍骨也不一定能找到,這樣的打擊,尋常的父母,又如何能承受得住?
兩個在朝堂上剛硬堅強的重臣,一瞬間,似乎是都感覺到了自己的脊背是有些彎的,心底是痛的,似乎是還有冰冰涼涼的液體,出現在了自己的臉上。
只不過,那種感覺似乎是隻有那麼一瞬間而已!
隨着兩人的慘叫聲,底下的那些族人,也都先後上了山頂,看到的,只有兩名老人有些失魂落魄地呆立在那裡。
幾日後,有人尋到了幾片破碎的面料,還有人尋到了一副骨賅,從大小上來判斷,應當是一名女子的,估計是掉下了山崖之後,被山裡的狼羣,或者是其它的猛獸,將其屍體給殘食了。
樑城的兩大家族,一時間陷入了一種極度悲愴的氣氛下。
相對於梅府而言,桑丘府還算是較好一些。畢竟,他們損失的是一名女子,而大家族中的女兒,最大的用處不,無非也就是用以聯姻來拉攏勢力。如今死了一個桑丘鳳,對於桑丘家族來說,還真是算不得什麼太大的損失。也只有桑丘夫人哭得是死去活來的,而桑丘月,一下子,也像是換了一個人一樣,說話做事,都有了幾分的木然。
梅府之中,除了梅夫人對於梅千洛的死還算是心有痛快之外,再無一人是高興的。
梅千方的病情依然如此,不見絲毫的好轉,梅家的二少奶奶,除了自嘆命苦之外,也別無他法,既然是嫁到了梅家,哪裡還有其它的出路?
梅遠堯一下子就像是蒼老了十歲不止!兩側的白髮叢生,梅千洛除了體弱之外,論才智,論胸襟,都是讓他最爲滿意的一個兒子。
他自然知道這麼多年,賀氏在暗地裡頭對這個長子做過什麼,只是,只要是無傷大雅,他也就由着她去,畢竟不過一介婦人,還能掀起多大的風浪?
特別是在後來,這個長子在某些方面,越來越表現出他的聰明和才華之後,自己就給了他足夠的空間和人手,同時,也等於是在警告了賀氏。
原以爲這些年,賀氏已經是收斂了許多,至少,她在後院兒,可是梅千洛在前院兒,這對母子之間,也應該是和睦相處了,可是沒想到,賀氏這個女人,竟然是仍然不肯放過他!
梅遠堯看着下人從梅千洛的房間裡帶出來的這些東西,萬般懊悔地閉了閉眼,兩行濁淚,自他的眼角流出,緊緊地咬着牙關,不讓自己這個權重勢大的相爺,哭出聲來。
痛失愛子,而且還是他最爲得意的一個兒子,梅遠堯,實在是難以承受這個打擊,毫無意外地,病倒了。
梅遠堯病倒的第二天,便直接下了令,由梅夫人親自侍疾,其它人一概不準踏入主院一步。
三日後,梅遠堯病癒,而梅夫人卻因爲太過操勞,緊接着也病倒了。只是她這一病,便再也沒有痊癒,時好時壞,再也出不得自己的院門一步了。
淺夏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正在與雲若谷對弈,手執一枚白子輕輕落下,舒了一口氣,“二哥,你輸了。”
雲若谷蹙了一下眉,有些寵溺地看了她一眼,笑着搖搖頭,“早知道與你對弈就是在找虐,還是大哥聰明,只要是能躲則躲。不過,我聽聞穆世子的棋藝高超,看來,以後妹妹也算是遇上對手了。”
“二哥這是在長他人志氣嗎?你應該對自己的妹妹有信心。”
“好呀!我期待着你能贏他的那一日。”
雲若奇自然也會下棋,只是對此不怎麼感興趣。比起練武比劍這等事來,棋之一道,太過安靜,也太過詭異了些。不是他喜歡的類型。
“看來這一次,梅家所受的打擊比較大。梅遠堯到底也還是對這個長子抱有一定的期望的,只是可惜了,他不知道,當初他們對梅千洛的親孃做的一切,梅千洛早就知道了。他即便是不走,也是絕不可能會再一心爲梅家賣命了,更何況,還有一個處處防着他,算計他的惡婦賀氏。”
雲若奇說這番話的時候,分明就是站在了一個看熱鬧不嫌事兒大的立場上說的。
那表情,那態度,以及那有些讓人想笑又不好意思直接笑出來的語氣,淺夏頭一次覺得,她的這個三哥,實在是太可愛了。
“桑丘家族的損失是最小的,甚至是可以說是微乎其微的。當初桑丘子睿之所以會答應了我們的計劃,也正是因爲覺得這一局中,他們桑丘家不會有太大的損失,反倒是可以讓梅家失去像是梅千洛這樣的一個人物,他無論如何也要賭上一把的。”
雲若谷的心思一動,“你們說,現在他們兩個走到哪裡了?”
淺夏淡淡一笑,“不會太遠。而且,估計這會兒,桑丘子睿的人,也追上去了。”
雲若奇立馬就有些不淡定了,“妹妹,你不是答應了要讓他們平安地離開樑城?”
淺夏挑眉看他,有些無辜道,“你也說了,我只是答應了讓他們平安地離開樑城,這可不代表了我會永遠護着他?”
雲若奇一時語塞,在他看來,淺夏這樣的做法就是有些不地道的。既然是答應了人家,還接收了人家的勢力,竟然是不肯送佛送到西,這豈非是太不厚道了?
雲若谷輕笑一聲,“行了,咱們的妹妹是那麼沒有良心的人麼?現在需要擔心的,不是他們兩個,而是再有兩日便是年節前的宮宴了。年年地臘月二十二,都是皇上犒賞羣臣的宮宴。這一次,皇上既然是下令我們雲家必須參加,那麼,這裡頭,就勢必會有一此麻煩了。”
難得的,雲長安這會兒總算是不再保持沉默了,“不錯。這也正是父親所擔心的地方。按制,父親是正三品的閒差,只他一人進宮赴宴便足矣,可是這一次,皇上卻是下令點明瞭,要讓我們全家都進宮,他的用意,已經是很明顯了。”
“過了這一次的宮宴,再有宮宴,應該也就是到上元節的時候了。不過,歷年來,上元節時擺宮宴也沒有幾次。所以,這一次,是皇上試探我們雲家的一個極好的機會,他是不會就此放過的。”
雲若谷點點頭,同意雲長安的說法,同時,眼睛則是有些擔憂地看向了淺夏。
淺夏是雲家真正的繼承人,也是雲家這一輩中最有天分的一個,皇上若是有心試探,那麼,必然就不會遺漏了她。可是淺夏不會武功,在宮裡頭,又不能輕易地使用她的幻術,真不知道,宮宴時,會遇上什麼事了。
“妹妹既然是已經與穆世子訂婚了。那麼,到時候只怕她會是皇上重點試探的一個!到時候,我們一定要千萬小心,反正我們三個也是沒有什麼天分的,於秘術一道,亦是沒有什麼造化,所以,到時候我們一定要合力保護妹妹,儘量地讓她不要引人注目纔好。”
淺夏撅了撅嘴,宮宴什麼的,簡直就是最煩不過的了!
僅僅是一個梅家小小的宴會,都能讓人鬧得如此不愉快,若是宮宴,只怕到時候會更熱鬧了。
雲若谷看到了淺夏有些使小性子的樣子,眼神一呆,隨即猛地一拍自己的額頭,“別的不說,就單是妹妹的這個樣貌,就足以給她惹來不少麻煩了。”
三人頓時將注意力都放到了淺夏的臉上,三人來來回回地打量了幾眼之後,面面相覷,再同時搖了搖頭,重重地嘆了一聲氣。
淺夏眨眨眼,“你們這是什麼意思?”
雲長安偷笑,“經老二這麼一提醒,我纔看出來,我們的妹妹的確是長大了,這模樣兒嘛,也的確是還不錯。難怪那個穆流年像是看犯人一樣的看着你,我看,分明就是擔心有人藉機靠近你,這是想着法子的將你身邊兒的那些桃花都給擋了。只不過,他費了半天勁,也抵不過皇上所擺的這一齣兒宮宴呀。”
兄妹四人在這裡笑鬧着,打趣着,屋子裡那幾枝紅梅,散發着淡淡的冷清香氣,似乎是也被這幾人的情緒所感染,原本的幾處花苞,也靜靜地綻放開來。
不遠處的一條長案上,淺夏好不容易尋來的那個風景水晶所做成的靈擺,就那樣隨意地擺放在了那裡,上面的紅繩上,似乎是還留有淺夏指尖上的溫度,那水晶上偶爾泛出的光茫,似乎也在提醒着淺夏,是不是將它給遺忘了?
直到兄弟三人被雲蒼璃派人叫走,淺夏脣邊的笑意,慢慢收斂,眸底的光茫,愈來愈暗,微微側臉,視線落在了那個有些孤單的靈擺上面。
樑城外,百餘里。
一個不知名的小山村裡,一輛有些破舊的馬車,在緩緩地行駛着。
一名落魄書生打扮的年輕人,手執馬鞭,不停地催促着馬兒快跑,而馬車裡一主一僕,則都是做了村姑打扮。
“籲!”
馬車急急停住,有些空曠的山道上,前面的幾名騎馬的黑衣人,顯得格外地扎眼,而正中間的那一位白衣人,則是讓人想忽視都不行。
“桑丘公子果然是名不虛傳!即便是答應了雲小姐不再找我們的麻煩,可背地裡,仍然是難免會再出手。”
馬車裡的一名姑娘全身一震,臉色已是瞬間雪白。
正中間的一人打馬上前,銀髮白衣,不是桑丘子睿,又能是誰?
“梅千洛,我的確是答應過雲淺夏放你們離開樑城,可是不代表,我會允許自己的潛在對手,可以逍遙自在地藉着避世爲名,實則是要籌建暗中勢力。”
“哈哈!”梅千洛像是聽到了極爲好笑的笑話一樣,大笑不止。
“桑丘公子未免多慮了。我不過一介廢人,說句不中聽的,最多,也不過就是還有十年可活。還有什麼比得上能有嬌妻相伴的日子,讓我更加嚮往呢?”
桑丘子睿擺明了不信他所說,冷笑一聲,“若是果真如此,那本公子不得不懷疑,你對舍妹,究竟是真心,還是假意了?”
“其實你我心中都明白,無論真假,你都想要我的命,不是嗎?”
桑丘子睿沒有出聲,他之所以會來此阻截於他,自然也是不想給桑丘家留下一丁點兒的隱患。現在的他即便是恨着梅家又如何?將來他會真的眼睜睜地看着梅家被滅?誰能保證,若干年後,他不會後悔自己的決定,從而,再與桑丘家族爲敵?
不得不說,桑丘子睿是一個理智到了極致之人,他不會允許有任何的風險隱患。特別是像梅千洛這樣真正有着大才之人,更不能輕易地放過。
馬車裡的桑丘鳳,一顆心幾乎就是提到了嗓子眼兒,兩隻耳朵仔細地聽着外面的動靜,死死地咬着自己的嘴脣,免得自己出聲,反倒是讓梅千洛分了心。
一道寶劍出鞘的聲音響起,桑丘鳳的嘴巴微張,整個人的身子一軟,無力地癱在了身側丫環的懷裡。
------題外話------
你們說,梅千洛死沒死?還有哦,明天就要寫到宮宴了,大家可以猜一猜,我們的淺夏會不會真的有麻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