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皇子的進宮,使得一切都慢慢地歸於平靜。
容妃被禁的那天晚上,皇后在沒有驚動任何人的情況下,去了一趟冷宮。
“容妃,這冷宮的滋味兒不好受吧?”
容妃此時哪裡還有白天初至議政殿的那種榮耀和自傲?頭髮散亂,釵環歪斜,只有一身還算是仍然華貴的衣裳,套在了她有些單薄的身上。
“娘娘,臣妾知錯了。娘娘,臣妾不該因爲皇上的幾句話,就對皇位有了奢望。可是四皇子是無辜的!娘娘,求求您,您饒了四皇子吧!”
皇后冷笑一聲,“饒了他?容妃,不如你告訴本宮,本宮爲何要饒了他?一介禍端,難不成,本宮還要養虎爲患?哼!這麼多年,本宮錯將你這隻猛虎以爲成了乖貓。本宮上一次當還不成?難道還要上第二次?”
“娘娘,您相信臣妾。四皇子還年幼,對於這一切,當真是並不知情呀。娘娘,您就看在臣妾服侍了您多年的份兒上,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吧?求求您了,娘娘。只要不殺他,您哪怕是將他打發地遠遠地,就算是一介罪臣的身分,臣妾也定然是多謝娘娘的。”
容妃想的很明白,事情鬧到了這個地步,自己定然是不可能再活下去了。可是四皇子不能死!她這一輩子可是就只有這麼一個兒子。若是他死了,自己和自己的孃家,所有的人,都將置於危險之中,誰也活不了呀。
所以現在,哪怕是讓她身受凌遲之刑,她也要想辦法將自己的兒子保住。至少,現在還是在大喪期間,皇后就算是對自己的族人動手,也得等到皇上下葬之後。而且自己的孃家不在京城,皇后就算是有大動作,也不可能會瞞得過朝堂上下。
如此,爲了讓二皇子能順利登基,爲了以後二皇子不落下一個殘殺手足的名聲,她相信皇后會考慮到這一層,所以,四皇子活命的機會,還是很大的。
容妃跪在了皇后的身前,根本就不敢看她的臉,她只希望皇后能看在了她曾經爲皇后做了那麼多事情的份兒上,饒過四皇子。
“娘娘,您是皇后,將來二皇子登基,您就是太后。娘娘,臣妾不敢祈求您別的。臣妾死不足惜,求您看在臣妾也曾爲您做了不少事情的份兒上,留他一命吧。”
皇后的峨眉輕蹙了一下,臉上的威嚴漸漸變淡,有些冷漠和疏離的笑,卻是爬上了她的臉。
“容妃,怎麼會這麼說呢?你手上,不是還有一道聖旨嗎?不是皇上親自交到了你的手上的嗎?”
容妃的臉色一僵,頓時明白了皇后的意思。
“娘娘放心,只要是能保住四皇子,臣妾願將一切罪責擔下,並且坦言,那道聖旨乃是僞造的。”
皇后微挑了一下眉尾,與聰明人說話,果然是省心省力。
其實,她身爲皇后,如今二皇子也去了靈堂,有些事情,她自然是有辦法解決了,只是,若是容妃能自己將這一切擔下,那麼,不僅省了她的心思,同時,更是能讓朝堂上的衆臣們無話可說。
至少,力保四皇子的趙爽和梅家,就再也沒有機會來質問她了。
“容妃呀,你怎麼會這麼天真呢?你身爲後宮的一介妃子,何來的能耐僞造聖旨?再說了,那聖旨上的玉璽,可是真真切切的,作不得假的。”
容妃的臉色僵住,好一會兒才道,“還請娘娘明示。”
皇后這才緩緩笑了,“聽說,之前伺候皇上的宮人裡面兒,有一個叫小陳子的,是梅貴妃以前的眼線,從梅貴妃那兒可是得了不少的好處。而且,這位小陳子,可是專門負責了皇上的近身伺候的。這玉璽放在哪兒,小陳子,自然是知道的。”
容妃的嘴巴動了動,似乎是費了極大的力氣纔將皇后的意思弄明白了。
敢情皇后想要的,可不僅僅只是她的性命,她想要的,還有梅家!
容妃面上不顯,可是心裡頭卻是將皇后給恨毒了去。皇后這分明就是想着藉着這次機會,除了自己,也順帶着梅家給拉下去。
容妃雖然是恨着皇后,不過也不得不承認,皇后這一招委實高明,皇后想要梅家,卻偏偏是借了她容妃的手。就算是將來梅家有人僥倖活了下來,這首先要恨的,也是她容妃!
只是那個時候,她這個罪魁禍首早死了,所以,他們要恨,也只能是選擇了自己的族人,或者是四皇子了。
如此一箭雙鵰,不僅僅是能將自己和梅家都給除了,還能堵住了衆人的嘴。
畢竟這事情是自己招出來的,她將小陳子招出來,接下來,皇后的人自然是能輕而易舉地就牽扯出梅家來。既堵住了悠悠衆口,還能將自己給推入了萬劫不復的境地。
容妃絕望地閉上了眼睛。
她知道,皇后的話,她必須照做,如果不能照做,那麼,等待她的,就是四皇子的苦痛,甚至是屍體。
容妃的嘴脣輕輕地抖着,即使是上頭仍然是有着脣脂的色彩來襯托着,可是仍然無法讓人看出她的紅潤來。
一手扶於地上,一手緊緊地攥着自己的裙襬,他明白,皇后這一招,直接就將四皇子所有的退路,都給堵死了。
有了她將梅家給拉下來,接下來,還有誰敢再支持她的四皇子?
皇后也不催促,就只是居高臨下地看着她。看着她如此頹敗的樣子,心裡頭則是說不出的痛快。
當初算計自己的時候,怎麼就沒有想到她也會有今天?當初與皇上密謀這一切,想要她的雲放的性命的時候,怎麼不見她如此沮喪?
當初他們聯手想要謀算了她的弟弟性命,甚至是整個兒桑丘家的族人的性命時,她可曾想過,她也會有現在如此卑微的時候?
成王敗寇,這就是命數!
皇后在這麼一瞬間,突然就感覺到,這一次,如果沒有桑丘子睿,那麼,自己與雲放,只怕是就再也不可能有這樣風光的時候了。
她不得不承認,她的這個侄兒,對於這一切的掌控和籌謀,簡直就是無所不能,無孔不入!將來若是得他相助,那麼皇兒的大業,定然是穩固非常。
只是可惜了,她剛剛讓人去了一趟靜國公府,桑丘子睿帶給自己的信中所言,二皇子登基之日,便是他離開之時。
比起熱鬧繁華的京城來,他更喜歡安陽的平靜。
皇后就這樣靜靜地等着容妃的決定,她不着急,因爲她有這個自信,容妃一定會按照她的要求去說。身爲一個母親,對於容妃的心理,她最能體會。
只有按她說的做,她才能保住四皇子的性命,才能不累及四皇子。
皇后轉了個身,輕輕地擡起頭來,看着這高高的房角上,那一些不知道被張布了多少年的蜘蛛網,突然就心生悲涼。
同爲女人,這一次如果不是幸虧有自己的侄兒,那麼,被囚禁在這裡的,將會是自己。
被人逼迫的,也將會是自己。
只不過,自己不會如容妃這般卑微,因爲自己是一國之母,就算是爲了自己的尊嚴,也不可能會向一個卑鄙無恥的妃子求情。
更何況,就算是求了,也不見得就會保住自己的兒子。
皇后的脣角微微一勾,容妃,還是太天真了。
許久之後,容刀似乎是權衡了利弊,終於還是做出了決定。
“娘娘,臣妾明白娘娘的意思了,臣妾會先對宮正司的人交待,是小陳子將玉璽盜出,加蓋在了聖旨之上。另外,臣妾還會將責任推到小陳子身上,言明是他主動找到的臣妾,與臣妾來合謀此事。而四皇子,對此並不知情。”
容妃仍然跪在地上,可是上身卻是挺地筆直的,臉色雖然是有些疲憊,可是一雙美眸中,似乎是暗含了一抹堅定。
皇后輕笑了幾聲,一手輕輕地在自己的下巴處微停,“容妃,你果然是個聰明人。不需要本宮多說什麼。很好,本宮成全你。你放心,至於四皇子,本宮不僅僅是不會怪罪於他,而且還會待到了雲放登基之後,賜予他親王的爵位,如何?”
容妃的眸光微動了動,清笑一聲,“娘娘,臣妾跟隨您多年,您向來都是善於籌謀,而且做任何事,都不會留下後患。這一次,您會如此輕易地放過臣妾的兒子?娘娘,想要讓臣妾做一切,並不難。可是臣妾想要聽一聽皇后娘娘的誓言。若是您在臣妾死後,卻對我兒下毒手,臣妾是不會放過你的!”
皇后的眼角閃過了一抹不屑,側了身子對着她,下巴微擡,高貴優雅的氣質盡顯。
“容妃,你以爲,你現在還有機會跟本宮講條件?”
“娘娘,臣妾知道臣妾是難逃一死。可是臣妾死了,卻是什麼也不做,您也未必就敢馬上對四皇子動手,不是嗎?”
皇后挑眉,這容妃倒是開竅了,竟然想到了這一層,看來,自己還是小看了她。能在暗中讓皇上對其子頗爲看中的容妃,又豈是泛泛之輩?
“好,本宮可以對天起誓,可是容妃,此事,本宮可不想等的太久。”
“臣妾明白。只要皇后娘娘立下誓言,臣妾自然是知道該如何做。”
皇后微眯了眸子看着她,入宮多年,她發現自己對這位一直依附於她的容妃,竟然是半分都不瞭解。眉心微微一蹙,神色莊重道,“本宮對天起誓,決不會對四皇子做出什麼傷及性命之事,若是有違有此誓,天打五雷轟。”
容妃的臉上浮現出了一絲安然,不動聲色道,“多謝娘娘了。只是,臣妾思量再三,若是娘娘能手書一旨,交於四皇子手上,臣妾更願意相信娘娘的誠意。”
皇后大怒,一巴掌就向容妃煽了過去!
“放肆!你竟然敢戲耍本宮!”
皇后小指上的護甲在容妃姣美的臉上,輕輕地劃過了一道劃痕,雖然不深,可是此時,那一道細長的紅色,還是格外地顯眼。
容妃似乎是沒有察覺到疼痛,反倒是輕輕笑了,“皇后娘娘何必動怒?臣妾現在已經落到了這步田地,又焉敢再戲耍娘娘?臣妾身爲一個母親,自然是要想着最大化的保證兒子的安全。相信今日若是換成了皇后娘娘,您定然也會與臣妾這般的。”
對於她話裡的諷刺,皇后冷下臉來,一雙鳳眸,迸發出極其寒冷的目光來。
“容妃,你不要不識擡舉。你以爲本宮離了你,此事就辦不成了?要知道,如今這宮裡,人人都是唯本宮之命是從。你不肯,自然是有別人肯。大不了,你就等着你的皇兒下去陪你就是。”
容妃的臉色一寒,“娘娘,別忘了您剛剛可是才發了誓言的。若是您違背誓言,定然是會遭天遣的。”
皇后此刻已是怒極,好一個容妃!心中早已有了盤算,卻是先誘使自己發下毒誓,然後才又再提條件。這個容妃,實在可惡!
其實剛剛皇后所言,自然是事實。
這件事,她不肯做,自然是會有別人上趕着來做。只是這效果,顯然就比容妃說出來要差了太多。
皇后此舉,原本就是爲了讓趙爽等人寒心,讓他們對四皇子不再死心塌地,如此,就算是四皇子不死,身邊也再沒有了可用之人,他還能翻出什麼大浪來?可是現在,容妃竟然是又反悔了?
着實可恨!
皇后深吸了一口氣,想想自己要做的大事,想想兒子的將來,還是勉強點點頭,“好,本宮寫。本宮當着你的面兒寫,然後再讓四皇子到這裡來與你見最後一面,如何?”
容妃似乎是早料到了皇后會答應她的這個要求,慘然一笑,“不必麻煩娘娘了。您只需寫好,交給臣妾就是。至於四皇子,他還是不要再來與臣妾見最後一面纔好。他年紀小,免得再受了驚嚇。”
皇后初聞此言,自然是心生戒備。
這宮裡頭,難不成還有容妃的人?
“好,就依你。”
皇后從冷宮裡出來之後,冷聲道,“讓人將這裡看仔細了,連一隻蚊子也不許放過去。本宮倒要看看,容妃還能讓什麼人將這道旨意拿到了四皇子那裡。”
“是,娘娘。”
對於今日容妃選擇的合作,皇后最終還是滿意的。
發誓了又如何?別忘了,她的誓言裡,只說是自己不會對四皇子如何,可若是別人找四皇子的麻煩,那可就與自己無干了。至於那道旨意,哼!簡直就是天真。就算是她寫了,也不過是寫着自己竭力保住其性命和爵位,就算是交到了四皇子的手上,若是其犯了叛國謀逆的大罪,僅憑着一道旨意,就能救他?
就算是能護下了他的性命,這人活在世上,誰還能沒有個疾病小災的?那個時候,可就怪不得自己了!
再說了,這道旨意,到底能不能平安順利地交到四皇子手上,那還是兩說呢。
次日早,冷宮傳來消息,容妃自盡了。
死前,不僅僅是曾在宮正司那裡簽字畫押了,而且,還親手留下了一封遺書,在上面將小陳子如何先主動唆使了自己,而後又是如何盜出了玉璽等等,自然是交待了清楚。
消息傳來,趙爽等人,自然是最爲震驚。
雖然他們早料到了容妃會活不過昨晚,可是誰也沒有想到,容妃死前,竟然是會留下了那樣的一封遺書!
如此一來,倒是可以保住四皇子了。
趙爽心裡頭明白,容妃也是看出來了,雖然明明兩份聖旨都是真的,而且在檔案庫裡都有備案,可問題是,她的勢力太弱,皇后背後的力量太過強大,他們根本就不是對手。
原本他們也以爲只要是控制了桑丘府,那麼,皇后便等於是變成了一個癱患之人。可是沒想到,關鍵時刻,璃親王竟然也是站在了她那一邊的,甚至是連長平王,似乎也在爲皇后這邊說話。
趙爽等人並不知道這個小陳子之事,所以,自然也沒有多想。只以爲容妃此舉,無疑也是因爲看清了形勢,知道自己是鬥不過皇后的,倒不如通過這種辦法,來保住四皇子。
如此,只要是四皇子還在,那麼,將來,他們就還有機會。
當然這個想法,趙爽在兩日之後,便徹底地巔覆了。
宮正司的人先將小陳子拿了,問的沒幾句,小陳子就被大理寺的人帶走了。既然是牽涉到了偷盜玉璽,那自然就不僅僅只是皇宮之事了。
令人沒想到的是,這位小陳子,一開始死不承認,可是到了後來,竟然是將一切都交待了,說是這一切,都是受了梅遠堯的唆使。
這下子,事情似乎是大條了。
趙爽簡直就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這個小陳子,怎麼會與梅遠堯扯上了關係?再說了,他原本就認爲,這個小陳子也不過就是容妃推出來的一個替死鬼而已,哪裡想到了,他竟然不過就是一個小小的魚餌,真正釣出來的,卻是梅家!
直到此時,趙爽才明白過來,敢情他自己也成了別人手中的那支釣魚杆,被人家給利用了個徹底。
不僅僅是讓他自己啞口無言,而且,還讓他這個大理寺卿,不得不據實上報,又不得不將自己的同盟,抓入大牢!
趙爽的腦袋懵了多久,他自己都說不清楚了。
前思後想,左右思量,也沒有弄明白了,這問題到底是出在了什麼地方。
直到梅遠堯入獄,趙爽纔想明白了,這一切,分明就是皇后的意思。
她要置容妃於死地,可是又不甘心讓她死的太乾淨了,所以,便讓她在臨死前,交待出了一個小陳子,而不是直接讓她咬出梅家。如此安排,倒是更令人信服。
饒是趙爽爲官多年,此時也不得不承認,皇后的計策之高明!
衆目睽睽之下,他這個曾經與梅遠堯並肩作戰之人,卻不得不親自來審訊他。其目的,分明就是爲了讓自己親身地感受一下,何謂失敗?何謂絕望?
想明白了這一切的趙爽,卻是連連苦笑,“皇上呀皇上,您可是把臣等害苦了!您一直說容妃是個明事理之人,說四皇子是有着大才之子,可是您讓微臣看到的,卻是完全相反!”
“呵呵,現在要怎麼辦?皇上,您讓老臣怎麼辦?趙家若是不能屈從於皇后,那麼我趙家,只怕就是下一個梅家。可若是臣低了頭,將來,又有何面目,到地下去見您?”
趙爽越想趙覺得憋屈,竟然忍不住就失聲痛哭了起來。
這幾日朝堂變幻簡直就是風雲莫測。容妃從接手後宮到她戴罪自盡,前後也不過就只有兩天而已。
饒是趙爽是飽經了風雨之人,此時,也是難免有些無法接受。
可是這還不算完,接下來,他還得繼續審梅遠堯。而什麼該問,什麼不該問。他心裡自然是有數的。就怕梅遠堯,會分不表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呀!
皇上停靈期間,這關於兩份聖旨之真假,自然還是要再做一下比對的。
雖然有了容妃的遺書和之前的證詞,可是必要的程序,也還是要走的。
等到皇上下葬,一切似乎是都消停了,衆人才想起,桑丘烈之事,還沒有細審呢。
在皇上下葬之前,朝中重臣自然是多次懇請二皇子登基。可是二皇子以父喪未過爲由,執意不肯。
皇后也表態,還是當以皇上的喪事爲重。另外,桑丘烈是否刺殺皇上一案,目前尚未定論,這個時候,二皇子登基,似乎是也有些不妥。倒不如再等等再說。
皇上一下葬,這邊兒衆臣直接在皇陵前,就長跪不起,聲稱若是二皇子堅持不肯繼位的話,那麼,他們這些文武百官就無顏面對已逝的先皇!
二皇子迫於無奈,只得在皇陵前,答應了衆臣的請求。
於是,禮部便開始着手,籌備登基大典了。
而二皇子雖然是應了此事,可是頭一件交待下去的,就是詳審桑丘烈一案,給先皇一個交待,也給駐守在了城外那麼多的兵馬一個交待。
桑丘烈雖然是被押入了天牢,可是因爲其身分特殊,再加上第二天皇后和二皇子就出來了,並且是大總管還手執聖旨,聲明瞭皇上所立的太子,正是二皇子。
這天牢裡頭當差的,哪個也不是傻子。
連之前容妃手上的詔書,都能被認定爲了是僞造,那麼,皇后還救不出一個桑丘烈?
所以,桑丘烈在這天牢裡,倒是吃的好,住的好。說是牢房,那比他自己家的寢室也不見得差多少。當然,也就是缺了自由倆字兒。
二皇子登基,年號寶曆。
最終大理寺卿趙爽在璃王和長平王,以及刑部尚書的一同審問之下,得出了結論,桑丘烈將軍是被冤枉的。
而真正殺了皇上的,則是御林軍的左統領,因爲被容妃收買,所以藉機刺殺皇上成功之後,嫁禍給了桑丘烈。
如此一來,事情似乎是已經明瞭,這一切,都是容妃做下的,與桑丘烈無關。
只是,事情到此,似乎是並不算完。
無論梅遠堯是否承認,小陳子的供詞,始終都不曾更改,一口咬定了,就是他讓自己這麼做的。
而大理寺的人,在經過了皇后娘娘的允許之下,也在宮內小陳子的住處,找到了大批的銀票和珠寶,而這些,經過一一覈實,竟然全都是出自梅家的。
這下子,梅遠堯,似乎是無可抵賴了。
可是事實上,這些東西的確是出自梅家,可是這流入的,卻是當初梅貴妃的手中,怎麼會突然到了小陳子手上?
梅遠堯似乎是明白了爲什麼容妃會一口咬出了小陳子。
因爲小陳子根本不是梅貴妃的人。
這一切,原本應該是梅家的助力,而這一次,卻是因爲皇后的反算計,徹底地將梅家推向了深淵。
本該是繼續爲梅家賣命的小陳子,爲了自保,爲了自己的家人,不得不將這一切都推給了梅遠堯。
而因爲他之前的確是梅貴妃的人,所以,他自己交待的這些事情之中大部分都是真的,而且也是有跡可尋,有人證和物證可查。
對於這種真真假假的供詞,自然是最讓人頭疼的。
而趙爽,明知道他關於這一次的供詞是假的,可是在手底下的人查實了那麼多的人證和物證之後,他似乎是一點兒反駁的餘力也沒有了。
就好像事實上,就是梅遠堯布置了這一切一樣!
而容妃身邊的貼身嬤嬤亦是被帶到了大理寺,她所提交的供詞上,則是言明瞭,容妃娘娘之所以如此安排,一切都是受了小陳子的指使。
而小陳子在面對重刑之前,不得不再認承認了,這也是梅遠堯交給他的任務。若是他不照力,梅遠堯就會將他之前的那些惡行一一揭露出來,逼不得已,他只能如此。
這下子,梅家是徹底的完了!
竟然是買通了宮裡的太監,然後再與後宮妃嬪串通,聯手謀害了皇上不說,竟然是還要嫁禍給剛剛凱旋而歸的桑丘將軍。梅家,這一次是真的攤上了大事了!
梅家上下,三族被下令誅殺,其餘六族全部流放三千里。
曾經無比輝煌的梅家,終於走到頭兒了!
曾經讓皇后不得不選擇了隱忍的梅家,終於徹底地告別了紫夜的權利中心,這一次,怕是再也沒有了翻身的機會。
桑丘烈被宣佈無罪釋放,而原本一直圍困於靜國公府的那些御林軍,也被悉數撤回。
沒有人會想到,這一切的逆轉,竟然是與被困於靜國公府的桑丘子睿有着緊密的聯繫。
甚至於,如果沒有他在背後佈局,這會兒,被斬的,可能就是桑丘家族的這些人了。而二皇子,就算不死,也是絕不可能登上皇位的。
長平王府,倚心園。
淺夏對於這件讓樑城百姓膽戰心驚了月餘的事件,亦是有些情緒波動。
“桑丘子睿的這一招太狠了。梅家,果然就如此可恨麼?”
穆流年挑了挑眉,猶豫了一下,還是解釋道,“最後有關梅遠堯的事兒,是皇后自己的意思。桑丘子睿只是負責將二皇子扶上了皇位。另外,我聽他的意思,對於四皇子,還是選擇安撫的好。”
“呵!假惺惺,若是果然這般好心,那又何必佈下這樣大的一個局?從皇上遇刺到容妃拿出聖旨,哪一個不是在他的意料之中?”
看着淺夏明顯就是有些不忿的樣子,穆流年倒是有些開心,畢竟,她對桑丘子睿不滿意,那麼,他就滿意了。
“淺淺,咱們現要的主要任務是養胎,其它的,一切都跟咱們沒有關係。冷靜,一定要保持心平氣和,如此,咱們將來的寶寶生出來,纔有可能是健康的。”
淺夏瞪他一眼,臉上的表情倒是並不怎麼豐富,“元初,梅家數百人的性命,皇后怎麼能如此地狠心?就算是她憎惡梅家,梅貴妃死了,大皇子死了,她只需要將梅遠堯一人除了,也就罷了。何至於?”
“淺淺,你忘了之前梅千洛將七星門交到你手上的時候,說過什麼?”
淺夏沉默了一會兒,然後又有些不甘道,“當時只說是要毀掉梅家,又沒說一定要取了梅家這麼多人的性命。元初,舅舅一直告誡我,身爲秘術師,血脈的傳承,天賦的降臨,始終是爲了讓我們能爲百姓謀福祉的。可是現在,我卻眼睜睜地看着那麼多無辜的性命死於刀下,卻是無能爲力。”
“淺淺,這不是你的錯。朝堂風雲難測,而且自古以來,這皇權的更迭都是離不開血腥這兩個字的。就算你是秘術師那又如何?誰規定了,秘術師就一定是救苦救難的觀音菩薩?再說你現在稍稍動用些心神,自己的身子都想要受不住了,拿什麼來救人?”
淺夏輕咬了一下嘴脣,對於穆流年這話,似乎是聽進去了幾分。
他說的沒錯,皇權更迭,豈是她能做得了主的?
就連桑丘子睿,也明知如此實在是太過狠辣了些,不也是選擇了無視麼?
“容妃的孃家距樑城千里之遙。就在容妃死後幾日,她的孃家人,全部遇難,無一倖免。甚至是到了最後,連具屍身都沒有。”
淺夏略有些動容,“什麼意思?”
穆流年的臉上也有幾分的遺憾,“有的是葬身於江河,有的是葬身於火海。總之,一具屍身,也沒有留下。”
“是皇后的人做的?”
“有可能。我只是得到了消息,沒有刻意讓人去查。淺淺,類似於這些事,我實在是不願意讓你跟着操心的。”
淺夏的臉上這纔有了幾分的緩和之色,將頭輕輕地靠在了他的肩上,“元初,幸好這一次,你沒有參與進去。至少在外人看來,你並沒有參與任何事。就算是父王,也不過是簡單地說了幾句話,身爲一介臣子的正常反應,倒是無可厚非。如今新皇登基,只盼着這位新皇上,能不再對我們兩家有着太多的防備和算計了。”
穆流年不語,只是輕輕地攬了她的肩,這位二皇子是什麼人,他心裡可是門兒清!
而皇后,出手便是如此狠招,亦不是一個好惹的人。
短時間內,雲、穆兩家,倒應該是不會有太大的麻煩。可若是時日長了,那還真就有些保不齊了。
桑丘子睿何其聰明?只是負責將二皇子送上皇位,接下來要做的,竟然就是歸隱於安陽城。這對桑丘氏的族人來說,只怕是會覺得可惜了。
可是隻有他明白桑丘子睿心中的顧慮。
一個人有太聰明瞭,太能幹了,難免不會引人嫉妒。現在皇后,呃太后健在,一切自然是還算和氣。若是將來太后百年了,誰知道這位新皇會不會對桑丘家,也是心生怨恨呢?
二皇子的本事是不大!
可是這樣兒的人,心眼兒同樣也不大。
一次兩次沒關係。若是次數多了,總是在人在其耳邊叨叨着桑丘子睿何其能幹,那麼,難保他不會起了殺心!更何況,當初的二皇子,如今可是皇上了。這才登基沒幾天,身上已經是有了幾分上位者的氣勢了。
這樣的人,是不可能會允許比他更聰明,更有本事的臣子對他指手劃腳的。
當初二皇子因爲兵部一事栽了那樣大的跟頭,不也是沒有立刻就醒悟過來嗎?除了笨之外,還讓穆流年看出了這位主兒的小心眼兒和極強的自尊心。
當了皇上,手中有了權勢,那麼,對於一些事情,自然就會有了不一樣的看法。對某些人的態度,也就會慢慢地發生改變。這一切,只怕是連皇上自己也未必能察覺得出來。
正是因爲看明白了這一點,所以,穆流年拒絕了新皇宣他入朝的旨意。
他再三地表明瞭自己的態度,只是一心守護紫夜,至於其它的,他實在是沒有什麼興趣。與此同時,便又拿着自己的身體說事兒,新皇也沒有辦法,只能讓他如願,暫時逍遙着。
淺夏對於穆流年的決定,是雙手支持的。
朝堂之上,太過詭異,這位新皇是什麼脾氣,手段如何等等,他們現在還摸不出個脈絡來,所以,還是先在一旁待着,安安靜靜地做一個閒散的貴族子弟就是。
這一次跟着倒黴的,不僅僅是梅家,還有許志堅一家。
父子倆這一回是直接就被罷免了官職,朝廷甚至是還發出了一道詔令,永不錄用!
這下子,許志堅父子的心思算是徹底地被堵死了。
趙氏去了趙家幾次,連趙夫人的面兒也沒見着,只能是跟着唉聲嘆氣。
許志堅看官場是徹底地沒了着落,也不再顧念着趙氏是趙家的人了,對趙氏的態度,是一日比一日惡劣,甚至是還對她動了手!
一把年紀了,趙氏就算是想着自己的幾個孩子,自然也是說不出什麼和離的話來的。只能是天天以淚洗面,日子過的,好不悽慘。
如果不是因爲她的女兒許幼蘭還算是爭氣,只怕這會兒,早就被許志堅給趕出家門了。
梅千音身爲梅遠堯的親女,自然也是要被連帶着一同斬首的。
如花似玉的姑娘,實在是可惜了。
奈何梅遠堯犯的可是謀逆大罪,這個時候,誰也不敢出來爲梅家人說一句話。
天氣漸漸開始有些悶熱了,淺夏每日都是懶得動彈。天天的後晌,睡上將近兩個時辰。
因爲皇上出事,這一些婚嫁之事,自然是又要再等上一年了。
樑城裡的氣氛,又開始有了幾分的低迷。
淺夏這日正在給孩子做小衣裳,就見穆流年一進來就道,“淺淺,出大事了。”
淺夏頭也不擡,連先皇被刺這種事,她都能做到面不改色,還有什麼大事能讓她色變的?
“什麼事?”
穆流年原本是興沖沖地進來的,結果一對上了淺夏的這種態度,滿腔的熱度,立馬就涼了半截兒了。
“四皇子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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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皇子去哪兒了?被殺了?被救了?還是…。你們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