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細細看去,她不就是那日被賢妃身邊的素心掌摑的那位宮女?教訓?這樣的話她竟也能說出口?還是說這良妃的身邊竟是沒有個可靠地人?
“民女萬不敢擔當這個罪名。”我微微俯身,越發的謙卑,“一來民女並沒有做出違規之事,二來民女是奉聖命來此,與良妃娘娘亦是偶遇,自打來到宮中民女便是小心翼翼並不敢逾越,只是,此時此刻此時此地當真是有許多的話都不便說出口罷了!”
“你還敢狡辯!”那宮女竟是沒有聽出其中的意思!
“住口。”良妃只是輕柔柔的說了一句,臉上並沒有展現出絲毫的波瀾,“竹軒小姐的好意本宮心領了,惠嬪還在等着本宮喝茶,本宮先行告退。”說着邁步而去,身邊衆人自是相伴着而走遠。
我半蹲着行了禮,起來的時候,便看也不看她們一眼,微笑對着前面的宮女,讓她繼續帶路,因爲我知道,良妃與慕容婉必定會在我的身後駐足,進而給我一個惡毒的眼神。
天氣越發的暖和,御花園中早已是百花齊豔,綠柳也已經垂曼搖曳了,到得養心殿中,一個年老的太監尖聲叫道:“宣竹軒氏覲見!”
我微微直了直身子,擡步走了進去,年邁的皇帝正伏在桉上批閱奏摺,見我進來後,便閣下手中的筆,淡淡的問道:“你府上有沒有發生過什麼事情?”
我心頭一顫,皇帝的這句話讓我摸不着頭腦,但我還是迅速的冷靜了下來,“民女府中並未有過任何的異常。”
“那就好。”皇帝坐於蟠龍椅上,手中拿着一串佛珠摸索,“鴻兒去了那麼久還沒回來,你說說是什麼原因?”
皇帝的話不鹹不淡,甚至聽不出一絲的情愫,可我明白他心中的顧慮,玄鴻取了那麼久還沒回來,本就不尋常,皇帝問了起來,自然是最正常不過,況且,玄鴻受傷,多半還是瞞着皇帝的呢。
“民女說不出原因。”我低低展眉,“聖上乃是太子爺的父皇,想必太子爺的心事,聖上自會了解。”
“朕不瞭解。”皇帝將手中的佛珠往玉桌上一推,臉上已帶着微微寒意,“每次告訴朕都是‘兒臣平安,父皇莫念’你說他這個樣子,怎麼能讓我不念。”
養心殿中的龍涎香冉冉而升,細膩卻有些膩鼻,玄鴻這麼久沒有回來,皇帝發火是最正常不過的,只是,決不能讓他知道事情的真相。
我微微俯首,語氣淡然而誠懇,“民女最近閒來無事時喜歡看《三字經》,其中的香九齡,能溫席。孝於親,所當執。讀來甚是感動,太子殿下是聖上的皇子,況且一直都是最孝順的,想來就是發生了什麼也不願意讓聖上擔心,這正是太子殿下對聖上的孝心啊!”
皇帝臉色微微變了一變,“你是說他什麼都不告訴朕,朕還要爲他的孝心所感動嗎?”
我心頭一顫,皇帝的話再明顯不過,帝王之心難測,尤其最怕晚年被迫退位,玄鴻又一直在外久不歸來,皇帝也是擔心玄鴻會聯合金國舉兵而反,二王爺玄樺這招,不僅爲自己贏得了爭儲的時間,還使得玄鴻失去了皇帝的信任,當真是一箭雙鵰,此刻若是我再說什麼孝心的故事只怕更會惹怒皇帝了!
“不瞞聖上,
其實民女也一直在擔心着太子殿下。”我微微展眉,接着說道:“太子殿下去了金國那麼久的時間,民女有着很多不放心,不過想到殿下臨別時所言,民女就會立刻相信殿下,因爲此時此刻,民女除了等待再無其他了。”我緩了一緩,語氣越發低沉,“不知是什麼緣故,民女最近總是夢見不好的事情,況且民女時常與婉兒妹妹來往,每每在她府上總是見着二王爺的身影,二王爺的樣貌本就與太子殿下很是相似,每每見着他……”我越發嬌羞,頭已低了下來,“民女對太子殿下的思念又增長了幾分。”話未說完,只覺兩頰已經如火般升溫了!
皇帝呵呵笑了起來,“你竟是不像那些小家子氣一樣,能說對朕說實話,朕當真是對你刮目相看了,你方纔說樺兒經常出現在慕容府中?”皇帝終於露出一副疑色,雙眉已經緊鎖了起來。
我依然紅着臉,低低的道:“民女雖然與婉兒交好,但畢竟身份不同,所以也並未時常去她府上,只是恰巧民女去的時當上都遇見了二王爺了。”
皇帝的臉色微微不堪起來,繼而轉爲笑臉,“你還真是聰明的緊,不跟朕說鴻兒的所爲,倒是引着朕談論起樺兒來了。”
我微微一笑,既然皇帝笑着臉跟我說這些,那自然是不會輕易的懲罰了,我俯首低笑道:“聖上聖明,自然是知道太子殿下對聖上的孝心的,民女只不過是空費一番口舌罷了。”皇帝微微一笑,拿起手邊的茶盞,“有你這番話,那我就姑且相信鴻兒對朕的孝心,朕還有事,李坤,你送她出去吧!”
我道了聲安,便跟着李公公出了養心殿中,李公公笑道:“小姐真是好口力,要知道聖上可是因爲這個連續幾天都不高興了。”
我微微展眉,俯身道:“羣毆哪裡有什麼口力,左不過是父親和兒子之間的事情罷了,我也就只會調節這些小事而已。”說着二人已經離了御花園中,我心中微動,皇帝對玄鴻起了疑心,況且做皇帝的又有誰不害怕自己被迫退位呢?玄鴻不可再拖延了!
出了皇宮,我隨着李公公快步的向着宮門口走去,心中自是有着很多的煩惱,只是面上一點也不表露出來,南宮沐已經去了金國,那邊的情況想必要不了多久就可以傳過來,只是眼下的情形卻真是再不能耽擱了!
未接近宮門,隱隱聽見戲謔之聲,我放緩了腳步,靜靜的聽去,卻是柳浣紗與司徒錦的盈盈之聲。“姐姐既來了這裡,爲何又不進去呢?”司徒錦雖是溫婉之聲卻難掩諷刺之音。
“我在這裡等翎兒。”司徒靜溫然道。
“竹軒姑娘真是好大的福氣,總是不時地被召進宮中呢。”柳浣紗輕輕笑道:“若是說起從前,天下誰人不知司徒府的兩位纔是每每進宮的寵兒,如今可都是變化了。”
“她竹軒翎算什麼東西!左不過是聖上擔心太子殿下的安危才傳召她進宮罷了!”司徒錦倒是口快的很,不待別人相問,她已經準備和盤托出了嗎?
“錦兒不得無禮,翎兒現在身份不同,不是你我能隨便說道的。”司徒靜連聲喝止。
柳浣紗溫柔而笑,帶着少女獨有的青春與青澀,“方纔二小姐說太子殿下的安危是什麼道理呢?”她頓了一頓,斂聲道
:“莫不是太子殿下在那邊出了什麼狀況?否則如今都已經初春了怎麼還不回來呢?”
“太子殿下回不回朝,聖上自有打算,並不是你我可以隨便揣測的。”我故意加重腳步踏出宮門,身邊的李公公恭敬的給我福了福身子便轉而離去,柳浣紗與司徒錦在看到李公公時,臉上的神色俱是一驚,我恍若未看見一樣,徑直的走至司徒靜的身邊,轉而對着柳浣紗正色道:“你我俱是未出閣的女兒,無事又何必議論朝政呢?你方纔說的那些話也只有給無聊的人聽聽也就罷了,怎麼好刨根問底的?若是一不小心傳到了聖上的耳朵裡,只怕是遭來不測也說不定。”
我欠了欠身子,撫了撫髻上的玉蘭釵,“日頭不早了,出來這麼久早就乏了,我就不陪你們聊了,先行告辭。”說着便挽着司徒靜的手走向了馬車,司徒靜卻頓住了腳步,低聲道:“錦兒在此,她若是進宮,只怕又會說出些什麼,我還是陪着她一塊吧!”
我自是明白她的心思,畢竟她也是司徒氏的一份子,當下便點了點頭,放開了手,獨自走上了馬車。
回到府中,早已過了日頭,梅香一見我回來,就急着拉着我的手問長問短,“你進宮這麼久了,聖上有沒有說什麼?你要不要緊,有沒有什麼事?”
我婉兒一笑,攜着她的手道:“怎麼可能出什麼事情,我也不是小孩子了,姐姐可別總在爲我擔心了纔是。”
梅香放心的呼了口氣,“不爲你擔心,那我還爲誰擔心呢,見過爹孃沒有?他們可也一直爲你懸着心呢。”
鶯兒端上茶來,我接過茶來直接抿了一口,頓了一頓才說道:“已經見過了,爹也沒有說什麼,你就不要擔心了,現在時辰也不早了,春暮最讓人倦怠,姐姐在這裡等了我這麼久,現在我回來了,姐姐還是快去歇歇吧!”
梅香仍是面色愁容,卻也點了點頭,“見你無事,那我便放心了,你進宮這麼長時間想必也累了,也早些歇息吧!”她說着便站了起來,像是有什麼話要說,卻又頓住,只笑道:“翎兒,那我就先回去了。”
我情知她有事相說,可是她卻並不提起,梅香亦是聰慧之人,怎麼會不明白此刻我與她的處境,自是一句話也不能輕易相知的,見她走遠,我徑直的走至軟榻上,軟軟的靠在了椅背上,恰巧午後陽光透過雕花木窗灑至臉頰,微微閉上眼睛真是倦怠慵懶,索性脫下鞋襪,整個人斜歪在軟榻中微微眯起了眼睛。
耳邊暖風習習,滿目春光,不覺間倦意涌來,我濛濛睡去,不知過了多久,身上萌生涼意,習慣性的伸手拉拉被子,只聽“呼啦”一聲,有什麼東西從身上掉落下來,我睜開雙眼,見鶯兒正蹲在地上拾起掉落的羽絨絲綿軟披風,擡頭看了一看,天色已經黯淡了下來,像是過去了許久一樣。
“什麼時辰了?你怎麼也不叫我?”我索性掀開披風端坐了起來,鶯兒蹲於地上爲我穿鞋,低聲笑道:“小姐很久沒有這麼熟睡過了,方纔奴婢看着小姐睡得正香,實在是不忍心打擾。”鞋帶穿好後,她起身洗了洗手,端出一杯茶來,“這是剛出的新茶,小姐嚐嚐。”
我微微動了動筋骨,端起茶杯輕抿了一口,“有沒有什麼事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