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我不問你，你也不要問我，咱們都各自保護好自己的秘密就好。
這本是他一直希望聽見的答案，可是現在真的聽見了，反而覺得有些苦澀。無崖子垂頭，他問自己，若是雲煙當真開口問他關於他的問題，他是否會將自己的秘密告訴她？
他想了許久，可是答案卻很清晰，他會告訴她，但絕對不會是現在。
所以。雲煙說得對，既然這樣，他就沒有資格去指責她，因爲他自己也並未做到坦坦蕩蕩。
“那好，我會等到煙兒願意說的時候。”他想，這是他們之間的約定，他會等她開口，而他自己，也終究會對她開口。
他在等待一個合適的時機。親口告訴她關於自己的一切。
不過，眼下最主要的是，是要等雲煙長大。
“外邊冷。你先回去吧。”雲煙笑笑，依舊不曾回頭，她重新跪好。
爹爹向來說話算話，所以不管怎樣，也不管中間到底發生過怎樣的插曲，她這一頓懲罰，終究還是要執行下去的。
“那……我去給你拿點吃的？”
“不必。”雲煙摸了一下自己的肚子。之前雖然吃的不多，當時也確實覺得還有些餓，只不過現在，已經吃不下去了。
“我昨晚出去的時候吃了不少東西。不餓，所以，你不必管我，告訴雲雙也不要過來，免得爹爹連你們一起罰。”
“……”無崖子終究還是離開了，不過走的時候他留下了自己身上的那件外套。
不知道爲什麼，明明已經停了好幾天的雪再次下了起來。
雲煙看了一眼，外套在一旁已經被重新下的雪覆蓋了，好在這場雪並不是很大，但是冷意卻已經漸漸襲來。
她摸着自己的肚子，肚子一直叫個不停，確實有些餓了呢、
她突然覺得自己這樣純屬在早虐，明明餓着卻非要說自己不餓。
可是隻要一想到雲景現在有可能還生死未卜，卻怎麼也沒有了吃東西的那個慾望。
手指滑到腰間。終是取出了那塊玉佩。
雲煙目光變得有些迷離，雲景，他一定會沒事的，對吧？
跪的太久了，腿已經開始發麻，就連之前被打到的屁股也隱約開始疼了起來，雲煙癟着嘴，皺着眉思考，爹爹爲什麼要懲罰她呢？
以往他們半夜出去的時候也沒見他這麼生氣啊，而且，之前也從未真的動手罰過，頂多象徵性的罵幾句也就過了，這一次，居然這麼狠。
她將目光停留在墓碑上，雖然墓碑不是那麼的華貴，但是在墓碑周圍卻被用木樁圍了起來。小小的木樁內風景很好，格局也很好，一切都能看得出來，主人到底有多麼用心。
“孃親，你知道爹爹爲什麼罰我麼？”
脆弱的話語終究石沉大海，沒有任何的迴應。
“怎麼樣了？”無崖子回到小屋的時候，雲染已經等在門口，仿似一早就知道他一定會去看煙兒一般。
“她脾氣本就倔強，這一點，您比任何人都要清楚不是麼？”無崖子的語氣好不到哪裡去，在他看來，雲煙昨晚的做法確實有些不對，但也不至於罰的這麼厲害，打也打了，跪也跪了，現在還連飯都不準吃，誰不知道雲煙是個可以沒命也必須吃飯的人啊。
但是眼前的人又是他所尊敬的，所以，雖然話語裡邊帶着怪罪，卻不敢直接指責。
“哎。”雲染朝着那個方向看了一眼，雲煙的背脊挺得很直，不必看他也能夠想象得到她此刻面上肯定有委屈。
“你也在怪我對不對？”雲染很少這般惆悵，此刻這麼說，讓無崖子有一種錯怪了他的感覺。
“從來都不敢怪您。”無崖子說，他將看向雲煙的目光收回，先一步進了屋子。
“只是覺得您這次的懲罰有些重了。”
“若是不重，怎麼能夠讓她長記性。”雲染也跟着進來，雲雙卻一直站在門口，想着要怎樣給姐姐送吃的纔不會被爹爹發現。
“現下時局動盪，一個不小心便會招來殺身之禍，她那麼單純，根本就不知道這世間險惡……”他斂眉，隨即接着說道。“她是我的女兒，我比任何一個人都要心疼她，剛纔雖說是動手打了她，可是我的心比她還要疼，若不是萬不得已，我怎會捨得動她一根手指？”
這話說得有些懊惱，無崖子卻已經十分確定自己已經誤會雲染了。
都說可憐天下父母心，這話倒是一點也不假的。
只可惜，他沒有爹孃，所以從來就不曾感受過這樣的情緒。
“可是您爲什麼不明着將事情說與她聽？這般逆着來，只怕會影響了你們之間的情意。”
“你剛纔也說了，她那般倔強的性子，若不是親眼所見，怎會相信我？這也怪我，沒事幹嘛帶着她查案，現在除了證據她什麼也不信，再者，她心思過於單純，根本就不會相信這世間最可怕的事情就是人心……”
無崖子點頭，雲染這話說的沒錯，到底是她父親，真的比任何一個人都要了解她，只不過……
“她不肯吃東西麼？”
“何止是吃東西，就連我放在那裡的衣服她都未曾動一下，只怕是與您賭氣呢。”
聞言，雲染皺眉，這孩子……
也不知道是學了誰的性子，居然這般倔強。
“不過，無崖子，你老實跟我說，你們之前是不是遇到什麼事情了？”
“……事情？”無崖子皺眉反問，不太明白雲染的意思。
“沒錯，我總覺得這孩子從前幾天就變得有些不正常起來，好似沒有之前那般愛說話，也不像之前那麼活潑了，總是一副似心事重重的樣子。”
“……這個，我也不太清楚。”無崖子想了許久，最終還是沒有找到一個合適的說辭，他們基本都是一起行動的，雲煙單獨待着的時間並不多，除了那天……
是了，那天她故意將他們支開，之後自己回來的很晚，之後她隨便吃了東西便匆匆回房，可是他分明聞到她身上帶着淡淡的血腥味兒……
第二天，雲煙也難得早起，回來的時候問她去做什麼，卻發現她居然自己動手洗了衣服……
可是她分明是一個非常懶的人，就算要洗衣服她也會換了一堆之後一次性洗的，天晴的時候尚且如此，天冷了她就更懶了，可是在她洗衣服的前一天，她分明纔將自己積攢了半個月的衣服洗了的。
所以，長長的晾衣杆上，只有孤零零的一件外套，而且，那天還下着大雪。
“你想到了什麼？”無崖子本就不善於僞裝，所以他的表情已經清晰的在臉上浮現。
“我想，煙兒或許遇到什麼麻煩了。”無崖子思考再三，還是將自己的想法如實告知。
聞言，雲染明顯一驚。
“怎麼說？”
“她之前設計將我和雙兒引開，之後回來的很晚，那天我分明聞到了血腥味兒，而且，從那天回來之後，她的表情就有些不對勁兒了，再者，就是昨天晚上……她徹/夜未歸，今天的表情似乎也有些不對勁兒，而且，她平日裡跟您鬥得最兇，今天卻出奇的沒有反駁。”也或許她反駁了，只是反駁的不明顯，所以被無崖子直接忽視了。
雲染皺眉思考，無崖子說的話確實有些道理，雲煙也確實是從那天之後就開始反常的。
那麼，她到底遇到了什麼麻煩，爲什麼不告訴他們呢？
“爹爹，孩兒覺得，姐姐是情竇初開了。”在他們說話間，雲雙已經偷偷跑出去看過雲煙了，卻被雲煙給哄回來了。
此刻聽到兩人的對話，便直接開口接話。
“瞎說什麼呢，才幾歲就情竇初開。”只當是自己孩子在胡言亂語，雲染並不以爲意。伸手將雲雙拉過，仔細看了他的手，他的小手好似被凍得不輕，紅紅的。
“孩兒纔沒有胡說。”見雲染不信，雲雙繼續嘀咕，無崖子卻已經因爲他這話陷入沉思。雲染起初只把這話當成玩笑。
隨即，他眼睛一寒，面上的笑容已經不在。
他兒子還那麼小，怎麼會知道情竇初開這樣的詞呢？土找在血。
“爹爹別用這種懷疑的目光看着孩兒，您書房裡的那些書，孩兒都已經看完了呢。”
不等兩人有所反應，雲雙接着說道，樣子甚至帶着一些鄙夷。
“都說情竇初開的人會突然變得很奇怪，會經常盯着一個東西發呆，表情多變，心跳加速，時不時的還會傻笑和臉紅，爹爹，您仔細想想，這些症狀，姐姐身上是不是都有？”
“……”
“她的情況或許更嚴重，已經到了單相思的程度，她已經開始茶不思飯不想了呢。”
雲雙的話終究還是在雲染和無崖子的心底留下了陰影。
雲染很是擔心，不說雲煙如今才十三歲，她過於單純，很容易就會被騙。
但是這個年紀的感情又是十分純潔的，如果那是真的，他也壓根兒不知道應不應該去阻止。
他只是懷疑，無崖子卻是真的疑惑。
他一直想要等待雲煙長大，想要告訴她自己的心意，可是這麼多年，他沒等到雲煙長大，她卻率先一步懂得了什麼叫做情竇初開，這是一件令人十分懊惱的事情。
只不過，那人是誰？
爲什麼能夠在短短時日，便已經住進了雲煙的心裡呢？
就連他們多年的情分都抵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