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外邊的侍衛被這突如其來的哭聲嚇得面面相視,就連剛剛從木頭那裡打探到消息的墨陽也微微皺眉,不解的看着房門緊閉的屋子。
主子做了什麼,居然讓雲煙那樣一個姑娘哭成了這樣,聽聽,這聲音。都可以把整個鎮子上的人給吵醒了呢。
墨陽眼睜睜看着鎮子上的燈火一家接着一家亮起來而無能爲力,之後又看着那些人披着外套焦急的跑過來想要看看到底是出了什麼事情。
無奈之下,只得組織衆人趕緊疏散人羣,並且說了個非常低俗的理由……
“我們家公子突然找回了他失散多年的戀人,兩人情到深處喜不自禁……”衆人連連點頭,恍然大悟的離開。
墨陽摸着自己的小心臟,暗自感嘆自己居然這般聰明的時候,卻聽見那些還沒走多遠的人說,“哎,現在的有錢人真是任性啊,看他們家那公子,也不過十五六歲吧。失散多年的戀人,這是多小就開始懂得這些事情了呢,哎,真是世風日下啊!”
他一瞬間震在原地。再也說不出話來。
雲煙停下哭泣之後已經是半個時辰之後的事情了,雲景一直保持着剛纔的動作,硬是沒動過一下,屋外的動靜不是沒聽見,那些話也確實讓人浮想聯翩,不止村民想歪了,他也會想歪的。
但是,墨陽是豬腦子麼,這麼蹩腳的理由。恐怕普天之下也只有他能夠想得出來了。
“咳咳、”君然有些尷尬,他記得雲煙耳力不錯,所以他想,剛纔那些話她也定是聽見了的。而且,她現在紅着一張小臉的樣子確實無比可愛,當然,前提是要忽略她因爲哭泣弄紅的眼眶和鼻子。土何坑巴。
“別動。”雲煙雖然哭了一場,卻還是沒有忘記剛纔的事情,她小心翼翼的替雲景把衣服挑開,之後拿起桌子的上的藥瓶仔細的爲他上藥,眼中的淚水卻再次流了出來。
小時候經常聽爹爹說起邊關的事情,也曾經最佩服那些能夠上戰場的將士們,長大之後,雖然不經常出去,但是戰神的名號卻響遍全國,不止京都人人傳誦,就連這偏僻的小鎮上也無人不知。
人人都知曉雲國有個戰神一直守護着大家。卻很少有人知道他真實的名字。
長大之後爹爹更是經常把雲景掛在嘴邊兒誇獎,經常說這個男子是多麼多麼的優秀。
可竟不想,不但自己惹了一個巨大的烏龍,將自己的心中的英雄害成了這樣,就連爹爹也把雲景揍了一頓……
誠然,當今天爹爹確認這人就是那個如雷貫耳,家喻戶曉的男人的時候,大家都震驚了,她更是覺得自己不知道該怎樣去面對他。
在門口的時候也一度糾結見到雲景之後應該怎樣叫他,可是見面之後才發現,他就是他,這個男人單純到讓人想哭,善良到令人心疼。
他身上似乎有着某種魔力,讓你見到之後就忍不住想要親近,絲毫不必糾結,到底應該叫他什麼。
因爲。他自己不會在意。
而她剛纔之所以哭,其實完全是因爲心疼,說實話,長這麼大,她還從未體會過什麼叫做真正的心疼,可是就在剛纔,她突然就懂了。
那是一種心臟全部糾結在一起,扭着扭着的疼的一種感覺,像是要窒息,又尚有一絲力氣在的感慨。
雲景身上全是傷,遍佈了他整個身子,橫七豎八的躺在身上,有的看上去已經許多年,看上去已經根深蒂固。
有的看上去近一些,顏色還是淡淡的粉色,好似纔剛剛退了疤,更多的,是近期才受的傷,還未曾痊癒,如果說露在外面的肌膚上那些傷痕讓她覺得心驚的話,那麼他幾乎百分之八十的位置被白色的紗布包裹便是非常嚇人的事情了。
她剛剛之所以控制不住,是因爲很少見到那麼多的血,因爲雲景的墨色的衣衫拉開之後,白色的紗布上滿滿都是紅色的鮮血,而那些血好似要衝破紗布,爭先恐後的要鑽出身體一般。
她拿起了藥瓶,突然發現自己或許是應該先將紗布解開,隨即又將上了一半的藥再次放了回去。
雲景並沒有出聲譴責或者是阻止,模樣還有些享受,當然,屋子外面的衆人看不見他們的表情,只能看到印在屋子上的兩個人影離得很近、
男子坐在牀邊,女子趴在男子雙/腿/之間,小手不斷的往男子身上摸去……
畫面真的過於曖昧,就連墨陽這種自稱是厚臉皮的人都不敢繼續看下去。
他吸了一下口水,紅着臉吩咐衆人趕緊轉移目光,不情願轉移的目光卻有些幽怨。
我說我家爺喂,您要這麼開放能不能先把燈吹滅了呀,平時看着木頭一樣的人,怎麼做點事情就這麼急呢,好在我夠激靈,將衆人的目光轉移,不然您這都暴露在大庭廣衆之下了呢。不行不行,墨陽一個勁兒的搖頭,等爺把事情辦好之後,他非要進去要封口費不可。
再次悄悄的朝屋子望去,只見雲煙已經將自己的身子完全貼了上去,從燈光照射出來的看,好似就要……
親上了吧?
墨陽終是徹底轉移了視線,不行不行,這個畫面實在是太美了,他壓根兒不敢看啊。
雲景只聽到墨陽吩咐衆人不要看,卻不知道不要看什麼,雲煙此刻已經將他身上的紗布完全解開,錯落可怖的疤痕看上去異常駭人。
藥物接觸到肌膚,疼痛在整個身子蔓延,他卻愣是沒有吭聲。
但是他額頭上上越來越密集的汗珠明顯的出賣了他。
雲煙的眼淚還一直掉,小巧的嘴巴湊進傷口,在上藥之後輕輕吹上幾口才再次取了乾淨的布條重新包紮。
雲景突然就覺得不是那麼疼了,反而多了一些不知名的躁動,他好想,好想嚐嚐雲煙嘴脣上的味道。
他想要親自試試,她的嘴脣爲什麼可以這般神奇,居然可以減輕他身上的疼痛。
“雲景,你要是覺得疼,就哭出來吧。沒有人會笑話你。”
雲景沒有哭,他只是在認真思考雲煙這話的意思。
她說,沒有人會笑話你,她說,你要是覺得疼,就哭。
他不明白,爲什麼她要叫他哭。
“我爲什麼要哭?”想了許久終究還是想不到答案,索性直接開口詢問。
雲煙明顯一愣,似乎從未想過居然有人會問這麼傻的問題。她糾結的皺眉。
“疼了自然就要哭啊。”這是她的理論,而她這麼多年也確實是這麼做的。
在她看來,疼了就應該哭,開心了就應該笑,幸福就應該表現出來……
“確實有些疼。”雲景隨意的掃了一眼自己身上錯落甚至有些扭曲的疤痕,“但是煙兒,我是男人。”
我是男人,所以任何時候都不應該哭,任何時候都不能軟弱。
“男人怎麼了?男人就應該事事隱忍麼?雲景,你已經非常優秀了,你什麼事情都做的很好,但是我想,你的家人,會更希望你能夠做你自己,所以,你何必讓自己這麼累?”
雲煙一聽到這樣的話就會覺得火大,在她看來,男人女人都是一個樣子的。
沒必要分得那麼清楚,雲景這些年一直在隱忍,這才傷得這麼重沒有直接回京城而是選擇在這裡養傷,想必也是因爲不想家人擔心,而這個地方,人少,口也不雜,更沒有人認識真正的他,所以,他纔會選擇這個地方療傷,只是沒想到遇到了他們,不但將他的生活攪得亂七八糟不能好好養傷,更是讓他傷口加重,爹爹更是一氣之下打了他自己的偶像。
可是,雲景這些他自己看上去非常正常的事情,卻總是不經意的就戳中她的淚點,每次聽到他對自己這麼不在意的樣子,她就會覺得好生氣,好無助,好心疼。
“……可是煙兒,這是我的責任,我爲能夠做這些事情而覺得欣慰,我甚至會覺得快樂,我不累。”不明白雲煙爲何這般生氣,但是思考再三之後,雲景還是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雲煙拿着藥瓶,強行控制自己忍不住想要砸出去的衝動,反覆睜眼閉眼許多次之後,纔將情緒完全壓了下去。
誠然,誠實的雲景,她根本就捨不得對他發脾氣兒。
而且,誠實,正值到有些憨,就比如雲景此刻的樣子,更是讓她連生氣都生不起來。
“煙兒,你要不要去洗把臉?”不想這般沉默下去,雲景試圖岔開話題,他徑自穿上衣服,看着雲煙完全花了的臉,忍不住開口。
雲煙小臉一紅,胡亂的擦了一把臉,“是不是很醜?”她仰着一張梨花帶雨的小臉,微笑着詢問雲景。
意想不到的是,雲景居然誠實的點頭。
“確實很醜。”他會這麼說,說出乎意料,卻也是意料之中的,所以雲煙愣了一下之後便又忍不住笑了起來。
雲景會這麼回答,簡直是十分正常的事情啊,他只是直觀的在表達着他自己的看法而已。
看着雲煙的表情,雲景很認真的反思了一下自己剛纔的話語,這才後知後覺的發現似乎說錯了話。
“那個……煙兒,我不是想說你很醜,我只是覺得,你現在這個樣子很醜。”雲煙一早就知道,這人不解釋還好,一旦解釋簡直會讓人哭笑不得。
她忍不住搖頭嘆息,雲景的誠實,簡直會令人想哭。
不過,自從認識雲景之後,似乎她總會忍不住在想,這人,怎麼說也是在外邊闖蕩了那麼多年了,說話怎會這般直接呢?
他好似根本就不太懂得應該怎樣跟人相處,哦,不對,其實也不是,他應該是非常會跟人相處纔是。
只不過每遇到一個人,他都會用真誠相待而已。
“哦,也不是,我只是覺得,你哭得樣子很醜。”雲煙想,雲景有些時候其實還是有點自知之明的,只不過他的自知之明……
好似用的不太對,就比如現在,他明明已經察覺到了自己的錯誤,卻還是會一個勁兒的犯下去。
而且還將一切後路斬殺,讓人想給他一個臺階下都沒辦法。
“罷了,雲景,我知道你不是在嘲笑我就好了。”他侷促不安的樣子實在是太可愛,但是雲煙不想繼續糾結這個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