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月後, 空軍特衛防禦本部基地——
宿舍大道上的銀杏葉掉光了,滿地的金黃被風掃盡,光禿禿的樹丫很寂寞。
連續按動按鈕無數下, 看着始終未亮的燈, 君文乙軒對於這個質量保證信用度極差的自動燒鍋皺起眉頭, 又嘆了口氣。
預計中的自制砂鍋料理沒了, 必須另尋食物。
打開冰箱, 空空如也,打開廚房的食物櫃子,在角落裡發現一包泡麪, 想了想似乎是前幾天七戒來他家玩,落下的, 捧在手裡苦笑了一下, 眼底卻情不自禁地流露溫情。
既然是七戒帶來的嘛, 泡麪他也愛!
換了個乾淨的鍋子,倒上適量的水, 輕輕放在自動煤氣上,按了按鈕……再按……再按……
他比之前更加不滿地皺眉,想不到連煤氣爐也跟他作對!
好吧,他這個空軍特行一大隊的機械天才可不是浪得虛名!
本着職業的自豪,他取來工具箱, 決定把午餐暫且放一放, 先把煤氣爐修好, 讓這刁蠻的家用電器徹底向他投降!
花了三十分鐘, 煤氣爐終於冒出了呼呼的火焰, 他心滿意足地把鍋子往上一放,開開心心煮泡麪。
終於可以端着碗坐定下來時, 還沒來得及吃上一口,門鈴響了。
他無奈地撇撇嘴,心裡想着可能是訓練回來七戒,於是飛快地跑去開門。
特行隊的訓練並不是慣例的日常訓練,而是隨週期和目的性變化的,再者就是看上司的心情而定。
不過,操作兵比技術員的體能要求高出許多,如果平時自己不自覺加強訓練,定期的考覈時,就要吃苦頭了,若是被調去強化訓練班,“魔鬼教練”原賴佐少校可是個令人聞風喪膽的教官,其作風絕對不比當年士官學校的君文吏昂遜色,唯一的區別是——他不是變態。
此外,訓練這種事,在旁人看來,上官七戒頗有些“沉迷”的程度,直到現在仍有人會說,他作爲吏昂的學生,自然會被□□成具有受虐傾向,說這種風涼話的人,君文乙軒很想把他們痛扁一頓。
懷着迎接戀人的心情,君文乙軒高興地把門打開,結果,一個明顯不屬於七戒的洪亮聲音充滿朝氣地響起:“喲!還穿着睡衣那!”
深秋,快要入冬的時候,能夠讓人覺得宛如炙熱的夏天那麼熱力四射的人,在他認識的人中,除了碧若,應該沒有第二個。
他打量了一番對方身上涼快的打扮,同時任一陣冷風撲面而來,不由抖了抖身子。
碧若像踏入自家似地洋洋灑灑走進大門,卻站在玄關不打算脫鞋的樣子。
“在吃午飯啊?”她嗅了嗅,不禁納悶,“你也會吃泡麪這種沒營養的東西?該不是愛屋及烏,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吧?”
君文乙軒不由一陣臉燒,重重地咳了咳。
自從離沃的任務結束以來,碧若就總喜歡拿他和七戒開玩笑,一會說他把七戒當小女人寵,這會又說他“嫁雞隨雞,嫁狗隨狗”,他心裡想,就算要統一步調,他也絕對是讓七戒跟着他調整飲食習慣,注意營養搭配!這種方面,他絕對不會向七戒妥協!
因爲,七戒那副瘦骨如柴的樣子,再瘦下去,就沒啦……
“本來想燉砂鍋,結果鍋子壞了——”
他的理由還沒說完,霍碧若忽然鬼鬼祟祟地挨近他,用手肘抵了抵他的胸膛,眉飛色舞的,一看就覺得不安好心。
“喂,我昨天剛試探過七戒,你們——連接吻都還沒有過啊?”霍碧若眯着雙眼,滿是教唆慫恿的口氣。君文乙軒沒想到她問得這麼直接,差點一口氣沒接上。
頓時,銀髮軍官漲得滿臉通紅,而碧若看他的反應,則越逗越起勁:“你動作也太慢了吧,人家七戒是有經驗的人,你就不要磨磨蹭蹭了。”說到一半,又繞道君文乙軒另一隻耳朵邊繼續,“你不是在離沃表白心意了嘛,他不是也答應了嘛,這都快過了兩個禮拜了,你怎麼能憋得住呢?”
君文乙軒紅着臉避諱大姐頭興師眈眈的目光,窘迫得只想找個地洞……把大姐頭埋了!
碧若使出各種花言巧語引誘他:“快點修成正果,讓我這顆懸着的心早點放下吧!二十一歲了還是處男,你讓我這個監護人的面子往哪擱呀!”
爲什麼這個時候,纔想起你是我監護人……君文乙軒無奈地想。
“再說,”碧若堪比男人式的豪邁嗓音,彷彿要讓天下人都聽見,“你不想讓七戒早點成爲你的人嗎?”
想!他在內心斬釘截鐵地喊道。只是……
“我,不想對七戒……”臉上的燥熱還未散去,悸動的心情連他自己都感到害怕,他勉力剋制着,不讓自己□□焚身,“我說過,我不會對他做那種事。”
碧若歪着嘴一副受不了的表情,哭笑不得地瞅着死腦筋的君文乙軒:“你就不要裝正人君子啦,既然你們的關係都捅破了,還有什麼不可以?我想,七戒他也有心理準備的,你就——大膽勇敢地放手去做吧!”她豪放無比地大力拍拍君文乙軒的背,洪亮的笑聲填滿整間屋子。
“喂,聽好了。”忽然間,妖嬈豔麗的女軍官露出一臉邪惡的笑容,湊近君文乙軒輕聲細語,“七戒怎麼說也是心志健全的男人,你要是一直不下手,他反而會懷疑你對他的感情哦?”
君文乙軒愣了一愣,更爲窘迫不堪。
碧若,這是安得什麼心啊……
他想申辯,碧若卻不給他機會,彎着嘴角搶先說:“治療過去傷疤的最好方法,就是用新的愛情去填補,如果你想讓他徹底忘掉過去,你要加倍努力才行,知道嗎!”
君文乙軒沉默地思考着,一時半會拿不定主意。
看他還是猶豫不決,霍碧若搖搖頭,甩動一頭漂亮的長髮,纖細的腰肢勾勒起性感的弧度。
“男人啊,有時真讓人搞不懂在想什麼,你這邊遲遲不下手,優那邊卻急得巴不得我天天飛過去見他,唉~”
君文乙軒略帶好奇地看着大姐頭:“碧若,你真的和何中尉……”
霍碧若回頭,嫵媚的一笑,勝過千朵紅蓮那般妖嬈:“優比你棒多了,直白坦誠,合我的口味,啊——真是個不錯的男人。”說着,含蓄地低下頭,一向奔放的眼此刻卻悄悄地流露羞澀。
君文乙軒綻開暖暖的微笑,柔目說道:“不錯啊,我祝福你們。”
結果,霍碧若卻猛然揪起眉頭,一臉不爽:“祝福什麼,遠距離戀愛真是痛苦死我了!最近監控部又不讓打外線電話,優居然讓我寫信給他!真是,老孃我除了打報告,讓我寫那些煽情的話,不如給我根繩子乾脆點!” 說着,她還做了一個勒死的動作。
君文笑道:“你可以寫寫日常的生活。”
“生活?”碧若冷冷地眨眼,然後扳手指數着,“睡覺——訓練——吃飯——再訓練——再睡覺……啊,還是饒了我吧,信件還要經過通訊部和監管部審覈,等到他手裡,估計我能在他身邊和他一起讀了,那還寫來幹嘛!”
接着,碧若又抓狂地抱怨了無數有關軍隊繁瑣手續的事,君文乙軒默默地聽着,忽然覺得女人爲愛情發牢騷的樣子,實在很有趣。
不知七戒,會不會有想經常見面,經常呆在一起的想法呢?應該……不會吧……?
一頭熱的君文乙軒漸漸發現,自己實在是個愛情白癡……
兩人在門口聊了半天,結果,碧若並不是要進屋坐,而是反過來把君文乙軒帶出了門。
奔放的女人配銀色吉普車,在狂風中飆速,一路駛出基地。
君文乙軒匆匆換了衣服,到車上才紮起頭髮,見車子偏離了目的地的方向,納悶道:“你不是說——”
“去見七戒啊,怎麼,突然又那麼急了?”霍碧若始終是挑逗戲弄的口吻,弄得君文乙軒無地自容。她甩了甩頭髮,望着筆直大道的盡頭,忽而顯出幾許沉靜,“我們現在要去國防部,七戒已經在那了。”
君文乙軒一愣,表情忽然嚴肅起來。碧若則淡淡地吐露出一絲惆悵:“他啊,真的是天生勞碌命。”
七戒接到雷亞斯上校的指令,提前到國防部接受體能考覈,考覈的內容對外保密,甚至連身邊最親密的人也不能泄露。
他們見到七戒的時候,只看他穿了一件單衣,坐着喝冰的飲料,身上沒有汗,只有幾處淤青。
喝冰飲料無非是爲了驅散熱量,何況又是大冬天,看不出流過汗的痕跡,君文乙軒當時覺得有點奇怪。只是他剛想問的時候,七戒揮手衝他淡淡地微笑,那份冷漠中不常見的溫和一下子令他忘了自己要說什麼。
“喝不喝?冰柚子汁,蠻好喝的。”七戒順手把飲料遞向他,他條件反射地接下,當那股冰涼傳遞給五指時,愣了愣,不由皺起眉頭:“這麼冷的天,還喝這麼冰的東西,你胃不好,小心點。”
他一邊關心地叮嚀道,一邊放下杯子。
“沒事。”七戒從他手裡又拿會飲料杯,繼續唆着吸管慢慢喝。
這時候,走進來一個滿臉絡腮鬍子的三十多歲軍官。
小小的會議室,與其說是供秘密會議使用的,周圍堆疊的箱子讓它看起來更像常年不用的儲藏室。
中間擺了一張圓桌,四把椅子,四個人分坐一方,有那麼點圓桌會議的味道。
桌子上本來乾乾淨淨,鬍子軍官把一本小冊子往上一丟,它就變成桌子上唯一的物品。三人的目光下意識地往冊子上瞄了瞄,鬍子軍官又拿出一支鋼筆,往冊子封面上一夾。
後來,他們才發現,鬍子軍官這一系列動作其實毫無意義。
“我叫成梵。”軍官報完名字,就這麼簡單地結束了自我介紹,接下來,他的目光依次掃過上官七戒、君文乙軒和霍碧若,在碧若身上多停留了一會,忽然笑道,“我們以前合作過,不知道你還記不記得。”
成梵的聲音低沉渾厚得像男低音,因此即使他在笑,卻也讓人覺得嚴肅無比。
霍碧若嘴角拂過一種難以形容的詭異笑容,看着君文和七戒說:“成梵以前是特行一大隊的,應該算是你們的前輩,現在他在國防部‘隱贄’小組。”
君文乙軒一愣,驀然感到心底一股涼意。
他聽說過“隱贄”,它是國防部設立的秘密小組,它沒有對外的名義和職能,它的存在不受任何正規文件記載,而它裡面的成員據說始終恆定爲十個人,稱其爲“十隱”,每個人的代號都有一個“隱”字後綴,這個形式的代號在間諜領域內如同鬼神一般讓人敬畏。
“隱贄”,隱匿在暗中的見面禮,意爲“暗殺”。
成梵淡淡地道:“我不是以前輩或上級的身份來和你們溝通,說起來,我其實連軍階都沒有。”他輕輕嘆着,語氣中聽不出感情色彩,“不過,隱贄其實是特行隊的最終出路,你們當中的精英將來可能會成爲我的隊友。”
餘音未定,成梵的目光暗暗投向上官七戒,那個目光讓君文乙軒隱隱感到不安。
霍碧若大聲嘆了一口氣,雙手環抱,大刺刺地看着成梵:“長話短說,你手上的任務一向很棘手,我以前領教過,這次,又是什麼?”
“你還是那麼急性子。”成梵淺淺地笑了笑,定神說,“這次的事老實說,交給外人風險很大。”說到“外人”兩個字眼時,成梵隱約透露出一種自傲,或許他想說的是“外行人”,連特行一大隊的人都不放在眼裡的那種作爲精英的傲氣顯而易見,不過他的語氣還算平易近人,“我考慮了很久才決定向雷亞斯上校借人,你們一直都是執行秘密任務的,這方面或多或少比別的部門有經驗。不過,我現在要說的事,你們千萬要引起警惕。”
他頓了頓,彷彿是給他們三個喘息的時間,然後才說:“前不久,我們派去空島的一個特工死了,而且他身邊跟着一個隱贄的人,也死了。”
他用簡單的死亡訊息透露出任務的危險性,隱贄的人都是精英中的精英,而這樣的人也在執行任務過程中被滅口了。
不過,無論是碧若,七戒,還是君文都沒有表露出太多的情緒波動,他們三人冷靜自若地看着成梵。
霍碧若冷笑一聲:“也就是說,現在隱贄只有九個人了?”
成梵道:“包括我在內,其他九個人目前都有任務在身,所以纔不得不向特行隊借人。”
他的話其實還有下文,只是他沒說下去。
七戒忽然問:“空缺的那個位置,是不是馬上會有人補上?”
成梵看着他,眼神意味不明:“只要有合適的人選。”
七戒冷笑,閉上冰澈的眼,臉上的神色淡漠。君文乙軒偷偷注意着他變化細微的神情,心中總有些忐忑。
霍碧若等得不耐煩了,催促道:“然後呢?是不是準備派我們去空島繼續完成那個特工沒有完成的任務?”
“不,不是。”成梵明確地指示道,“你們確實要去空島,不過計劃有變,等你們到了那,會有人和你們接頭,那個人會向你們說明具體任務。”
成梵的眼神一冷,聲音凜冽:“你們有兩天的時間準備,這段時間你們必須留在國防部進行一些特殊的訓練,三天後坐早上最早的一班飛機飛往嶺南,然後在那裡搭船去空島。其它的事我會安排,不過,你們到達空島以後,我這裡就會切斷和你們的所有聯繫,注意,你們除了自己,最好不要相信任何人。”
經歷過無數兇險的他們,其實並沒有特別在意成梵的忠告,也對各種棘手的任務早已習以爲常,他們相信,無論多少次都可以化險爲夷,正因爲知道他們有這種自信,雷亞斯上校纔會把他們推薦給成梵。
當然,這其中其實還有另一個目的,君文乙軒事後才知道。
成梵所說的“特殊訓練”其實對他們來說很簡單。
基訓體能測試,跑步加單臂舉重,用先進的測試儀器進行精準的估判,達到一定運動量後會得出一個基數,超過合格標準即可。
盲射,君文乙軒和七戒的遠距離射擊成績都比短程的好,霍碧若自從射擊學校畢業以來,無論是長距還是短距,精準程度都無人能敵,只是成梵說她開槍時總是會有千分之一秒的猶豫,爲此,她比君文和七戒多訓練了三個小時。
那三個小時,君文和七戒進行了耐熱訓練和水下伏擊訓練,這方面七戒明顯體現出優勢,而本職是技術員的君文乙軒被成梵盯着強制多訓練了一個小時,並且加強難度。等他有些疲累地從水裡爬上來時,七戒已經做完了下一個訓練。
成梵沒有讓他休息,而是讓他繼續加大訓練量,把剛纔的訓練內容重複了一遍。
國防部地下基地的食堂很吵雜,不過飯很可口,霍碧若大開殺戒,吃了整整三人份的量,七戒故意刺激她:“大姐頭,小心發胖。”之後被碧若甩了個母老虎似的眼神,笑着低頭吃飯。
君文乙軒本想說什麼,卻忽然想起了某個胃口海量的外星人,心情忽而有點複雜。
默默地喝湯,讓舌尖的味道濾掉那些不該有的雜念。
那兩晚,他和七戒睡一間房,上鋪和下鋪,七戒選了上面,說爬上爬下的活適合他。
開一盞橙色的小燈,讓屋子裡充滿了曖昧的昏暗,君文乙軒躺在牀鋪上看雜誌,然後偷偷瞄着七戒從牀架邊一步兩步輕巧地爬上去,感覺到上面的微微晃動,想來七戒應該在鋪牀。
“七戒……”他猶豫不決地輕輕唸叨。
“嗯?”七戒把腦袋探出牀沿,伸長脖子看下面,黑色的髮梢因爲地心引力而全部垂下,落下一片陰影,使那對嫩綠的眸子顯得更加漂亮了。
他看着七戒認真的表情,忽然不知道該說什麼纔好。
七戒笑了笑:“想說什麼那?”
自從離沃他表明心意以後,七戒就經常會對他露出溫和的笑容,那笑容實在看得他心醉神往,反而不知該如何面對他。
“沒什麼,睡吧。”他故意用雜誌擋住視線,頓時顯得彆扭至極。
七戒歪了歪腦袋,又從上面爬下來,坐在他的牀邊。
“明明有話想說,爲什麼又不說?”七戒抽掉他手裡的雜誌,心不在焉地翻了翻。他看着七戒俊美而清冷的側臉,自己也覺得自己很古怪。
捅破了那層關係,反而更難相處了。
“七戒,我……”
七戒放下雜誌,嘆了口氣,哭笑不得地看着他:“我看我們還是做回兄弟吧。”
“誒?”他一愣,忽然之間異常緊張地凝視七戒,心跳加速。
七戒無奈地道:“以前你有什麼話都會跟我說,現在卻經常吞吞吐吐的,不知道你在介意什麼。”他淡淡地笑了一下,眼神忽然變得極其柔和,“如果做了戀人,反而不知道怎麼相處的話,那還是繼續做兄弟的好。”
戀人……
一想到這兩個字,他的臉又不爭氣地滾燙滾燙,忽然很佩服七戒能如此鎮定坦然地說出這兩個字。
他看七戒平靜淡然的神色,沒有一點避諱和羞怯,甚至沒有表露出絲毫的不自在。他很忐忑,畢竟他們都是男人,七戒就能這麼坦然自若地接受這種有違常理的感情嗎?
七戒對他的看法,到底是怎樣的?
“七戒,你真的……”他儘量剋制慌亂的心,保持着語調的平緩,小心翼翼地說,“不介意和我……一個男的……”
“我有什麼好介意的。”七戒平靜地看着他,眼神中流露着淡淡的抑鬱,“我這種人,本來就沒什麼資格去愛別人。到是你,居然會喜歡這樣子的我……”
七戒的眼裡始終有着深切的自卑,壓抑着深深的傷感,釋放着強烈的嘲諷。
他這樣鄙夷自己,讓君文乙軒很心疼:“七戒……我……”他在心中暗暗地鼓起勇氣,告訴自己不能再退縮。於是,他柔了目,異常溫柔地注視着七戒的眸子,“我可以……抱你嗎?”
七戒漠然地看着他,眼中是淡淡的迷惘,過了一會,微微彎起嘴角,閃過一絲晦澀:“如果你不介意我這被別人玷污過的身體……”
他笑得蒼涼悽婉,溫和的眸子裡卻是沉寂的冰湖。
君文乙軒坐起身,注視着七戒的雙眸再也無法抑制濃烈的感情,他一把將他摟進懷裡,用雙臂緊緊地環住他單薄的身子。
“我怎麼會介意……”他在他耳邊輕輕說,“不管你變成什麼樣,我都不會介意。”
七戒半垂下眼,抿住脣角,一開始有點緊張,而後便放鬆了許多,任自己蜷縮在君文的懷抱中,感受他的銀髮在臉頰上輕輕摩擦,還有他的下顎貼在自己的鎖骨上。
他靜靜地閉上眼,冷漠的臉沒有笑容,心異常的平靜,體會着被人擁緊時的那份溫暖,他儘量讓自己用最溫和的聲音,輕輕地說:“君文……你什麼時候想抱我都可以,我已經沒有那些心裡陰影了,你不用在意……只不過我的身體被無數次……那麼骯髒的身體,卻要你來抱……而你,從來沒被別人碰過……”
聽那輕柔沙啞的聲音,心裡一陣一陣的抽痛,君文乙軒忍不住摟得更緊了一些,想用自己全部的體溫去溫暖對方,像捧着易碎的玻璃那麼小心翼翼。
七戒其實很保守,聽他談起以前和司徒墨的事,他看到了他對感情的矜持,他從一而終的信念,他強烈的道德倫理意識,還有他潔身自愛,只爲心愛的人放縱情慾的原則。
可是這一切,都被司徒空和君文吏昂破壞得面目全非,把他的自尊和矜持捏得粉碎,人格也因此而扭曲不完整了。
知道這些,君文乙軒更不敢輕易碰他,他不能讓七戒小心維護起的最後一道壁壘再崩塌。
只是此刻,他想用溫柔來爲他築起更堅固的堡壘,窮盡一生,他只想給他幸福,哪怕是微薄的一點點。
“我只抱你一個,也只讓你一個人碰……七戒,我不會再讓你受到任何傷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