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覺到光線, 君文乙軒睜開眼,詫異地發現,自己竟在房間裡。
色調溫暖的格子拉門在視平線之上, 透過磨砂的玻璃到達屋子裡的光線其實已經很微弱, 不過對於剛剛醒來的他來說, 剛好適宜。
整齊的方格既有一種嚴肅, 又有一點雅緻, 說不出是令人恬靜還是壓抑,他慢慢起身,發現自己躺在木質地板上, 鋪了薄薄的毯子,身上蓋的是很女性化的花瓣圖案的被子。
一席長髮因爲許久沒有修剪過, 而漸漸快要垂至腰際了, 隨着他起身的動作, 慢慢地披散,雖然沒有刻意去梳理, 卻很柔順。
以前,時常有不少女軍官說他的這頭長髮很女性化,垂落在肩頭,修飾着他原本英挺的雙肩,映入眼簾就是柔美婉約。
最近這段時間, 他經常任由其披散, 由於五官本就溫潤柔和, 更是襯托得細膩嫵媚, 眸神的淡雅以及清澈, 在別人看來便如謙謙公子般儒雅。
再加上如今的鬱鬱寡歡,他覺得自己越來越不像個軍人了。
仔細環顧了四周, 他有些莫名。
記得昨天晚上他應該是抱着小雨在通往庭院的臺階上入睡的,現在,小雨不在房中,他自己也記不起什麼時候進屋來的。
房間裡空空如也,沒有任何傢俱飾物,四四方方的空間裡,只有鋪在地上的牀鋪,以及對面牆上掛着的一件完全鋪展開的白色和服,古樸素潔中,金色的點綴又讓它顯得隆重華貴。
這唯一的物品在空闊的房間裡顯得突兀而詭異,使得君文乙軒久久注視它,呆了很久。
爲什麼要在房間裡掛這樣一件衣服?
嘆了口氣,他不願多耗費腦力,接下去要做的事還有很多,最心煩的就是關於皇羽門的事,如果自己確實應該擔負起整個家族的責任,他雖然昨天才聽說了自己的身世,照道理沒有那麼容易接受,可是,卻也無法做到將之輕鬆拋下。
和司徒空那個討厭的傢伙突然有了血緣關係,這件事已經令他的心情難以承受,而想到皇未寂時,就像吞了個核桃似的難受。
他從來沒有親情,現在,忽然由外人之口加諸在他身上,他不知道該怎麼面對。
如果是弟弟,並且是痛恨自己的弟弟,應該怎麼去處理這矛盾而極端的感情?
他本來兩袖清風,無牽無掛,現在卻徒然多了那麼多負擔。
家族,親人,還有……尹正。
所有的情感織成了一根又粗又重的繩子,綁得他無法動彈。
而他,又不知道要不要去用力掙脫,如果那樣做,是不是最後,繩子沒斷,他自己卻支離破碎了?
滿溢而不能負荷的情緒在他腦中不停徘徊,伴隨着他沉重地踱向拉門的腳步,最後挺在門前時,匯聚成了一種情緒。
震驚。
他伸手扶在門上,卻發現無法打開它。
門鎖住了!
他又用力拉,門只是微微動了下,卻拉不開。
看了看上下兩排門閂,他呆住了。
“喂!喂!外面有人嗎?!”他着急地拍打門扉,吼了好幾聲,卻聽不到屋外的任何動靜。
“喂!開門啊!開門!!”
他沒有一直吼下去,因爲心裡已經明白,自己被鎖在房間裡了,鎖他的人當然不會輕易開門。
怎麼會變成這樣!
他用力咬脣,開始端詳房間的結構。
除了拉門以外,四圍都是統一的格子裝飾牆面,看起來是木質的,但是他拍了拍,卻發現裡面是鋼筋結構。
也就是說,除去矇蔽眼睛的木色裝修,其實就是個鐵籠子。
整個房間裡沒有一扇窗,甚至找不到任何有機可乘的縫隙,密封性極好的構造連一隻蒼蠅也飛不進來,在沒有任何工具的情況下,他被關在裡面,插翅難飛。
當然,他沒有那麼容易放棄。繞着房間四角轉了一圈,摸索有沒有可以破壞的地方,但是轉了三圈左右,他陷入困苦中。
除非他用蠻力去撞開門,否則他別想離開這樣的“鐵牢”。
他用理智壓抑了心裡的困惑和憤怒,回到房間中央靜坐下來,視線又被掛在牆上的衣服吸引住。
那套全段的服飾看起來既素雅又隆重,似乎在暗示他什麼,讓他隱隱約約感覺到它掛在房間裡,是有特殊目的的。
在房間裡感覺不到時間的流逝,只覺漏進屋子的光線慢慢強烈了一些。他輕嘆了一口氣,決定先等一天看看。
看看皇羽門的人會關他多久,什麼時候會有人來。
隔天,他醒來的時候,面對的是一成不變的景色。
他開始有點着急,試着去破壞拉門,去撞,去踹,但是憑他受過軍事化訓練的素質和經驗,心裡卻很明白,他奈何不了這扇門。
把他關起來的人,很顯然已經考慮到了他的能力。
折騰了一會,他呆呆地坐在門邊,想了很久,然後又突然站起來,發瘋地敲門呼喊。
但是不管他怎麼吵鬧,都沒有得到迴應。只不過是喊得精疲力竭,火冒三丈地撞得渾身骨頭疼,最後也只能泄氣地癱倒在門邊。
許久沒有進食,讓他的體力流失得很快很快,而時間越長,他就越沒有力量再掙扎。
他只是間歇式地發作一下,對着門亂踹一氣,然後又漠然地坐下,久久失神。
當屋子裡慢慢又開始昏暗,第二夜又來臨了,他的腦子裡反覆想着狂在電話裡說的話,想着金陵城的九靈山,想着龍樺樹下的約定,不斷苦笑。
這又是一個騙局,他竟愚蠢到自動送上門來!
[“等不到你來,我就從懸崖上跳下去。”]
狂,不要!千萬不要以爲我騙了你啊!
他猛地蹦起來,瘋狂地拍打門扉:“你們放我出去!有什麼條件你們說,我全都答應,放我出去!皇未寂想要什麼,他想要我怎麼樣!我可以任你們擺佈,求你們現在放我出去啊!”
他一直一直聲嘶力竭地吼叫,直到雙手因爲不斷敲擊拉門,而血肉模糊。
喊得虛脫昏倒,醒來了又喊,再虛脫昏倒,如此周而復始……
然後,漆黑的屋子裡,原本倒在門邊的君文乙軒突然睜開眼,閃過妖異的冷光。
“笨蛋!這樣就放棄了麼!”
死死咬住脣,雖然已經感覺到體力的透支,不過如果是“他”,能輕易地站起來。
和君文乙軒那個笨男人一樣折騰了一會之後發現無計可施,此刻掌控身體的小軒擡頭往天花板上望了望。
屋子裡沒有燈光,其實他什麼也看不見。
但是他嘴角還是微微一笑。
“哼,你們能關得住他,可關不住我!”
每一道牆的木格子其實都只有極其狹窄的邊架,怎麼看都只能把手指尖搭在上面而已。但他卻憑藉驚人的毅力,讓身體的重量全部施加在十根手指尖和十個腳趾尖,像壁虎一樣貼牆往上爬。
一次次在爬到一半的時候摔下去,撞得渾身骨架都像被割斷,卻若無其事地繼續爬,反反覆覆。
他的舉動根本不像一個人類,甚至連瘋子也做不到如此瘋狂的行爲。
只是最後一次,他摔下去時把手肘撞得骨折了,然後便無論怎麼掙扎都動不了,一隻手根本不可能往上爬。
“討厭!起來啊!起來!十幾年的軍事訓練就這點能耐嗎!這個廢物!”
他想把骨頭接好,卻做不到,於是爬到門邊,努力地挺起身體,用一隻手去死命掰動門鎖。
“你們放我出去!不放我出去,我變成鬼,咬死你們!”
“你們這幫雜種!讓皇未寂出來見我!”
“你們告訴皇未寂,他如果不放我,我把他的肉全啃乾淨,讓他生不如死!”
“呵呵呵呵呵,你們最好別進來,進來一個我殺一個,我會啃你們身上的肉,拗斷你們的骨頭,把你們活活折磨死!”
夜晚,鬼魅的笑聲遍佈皇家古老的宅院。
早上醒來,君文乙軒差點以爲自己瘋了。
拉門上全是斑斑鮮血,不僅如此,他幾乎剛醒不久,就差點被渾身的痛楚折磨得又昏過去。
就好像在他昏迷時,有別人動過他的身體,讓他留下無數內傷。
這一整天,他都只能躺在地上,動彈不得。死死盯住門上的血,想着自己什麼時候會神經繃斷,徹底瘋掉。
往後的每一天早晨,他醒來就會發現自己身上多了新的傷,門上的血跡也越來越多,幾乎構成了一副恐怖的畫。
他明明沒有動過,但這個房間裡卻好像有另外一個人存在。
他瘋了嗎?他是不是已經瘋了?
瘋子會看見別人看不見的東西,是不是眼前的景象,只有他一個人看起來是這樣的?!
他……瘋了吧!
七天以後,君文乙軒已然變成了一個膽小如鼠的瘋子,縮在角落裡不敢亂動,即使聽到外面突然有了腳步聲。
“你想出來嗎?”
他像一直受驚的小倉鼠,拼命蜷縮身子,發紅的眼睛戰戰兢兢地盯着門的方向。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放我出去……”他用只有他自己能聽見的聲音,一遍遍重複,除了發抖,沒有任何別的動作。
“我現在跟你說的,你照做,好嗎?”門外的聲音,聽起來似乎很溫柔,也很有禮貌。
不過此刻,他的腦子已經分辨不了。
“你做完了我告訴你的事,我就放你出來。”
“好!”他嚥了口氣,扯着已經發不出聲音的嗓子,儘量喊出來。
“你現在,把身上的衣服全部脫掉,所有的。”門外的聲音強調着。
君文乙軒剛把手放在衣領上,突然緊緊地揪住。
他知道自己沒有瘋,意識還很清醒,還是個正常人。他不想照那個男人吩咐的做。
“脫掉了嗎?”門外的男人高聲質問。
他鬆開衣領,一件一件地,把衣服全脫了,光着身子,不自在地往角落裡縮。
“放心,我不是要看你的裸體。脫完了,把牆上的衣服穿上。”
他擡頭,呆呆地看向那件已經看得連每一個花紋都能記住的和服,然後爬過去,慢慢地扯下來。
以他現在的身體,穿上這樣一件衣服,需要費很多時間。
“我……穿好了。”
“你很聽話。”門外的男人笑了,“明天,會有人送吃的過來,一天送三頓,你好好養着。半個月後,會爲你舉行繼承儀式,你什麼也不用做,只要閉緊嘴巴,不然我就殺掉尹正。”
他吸了一口氣,剛想說話,又努力嚥下。
他知道,自己在這七天裡,精神折磨已經讓他喪失了以往臨陣殺敵的勇氣和魄力。他現在只懂得屈服。
半個月後,在皇家本宅舉行了皇主人的繼任儀式,由於他的傷未好,是由皇刖冉抱着他走入祠堂。儀式上,他沒有掙扎,沒有吭聲,始終一臉漠然,接受侍奉皇家的尊老洗禮,在家族衆成員的注目下脫去和服,他的身體就像動物園裡的猴子,被在場所有人蔘觀。
儀式結束,他又在皇主人專用的房間裡靜坐三天,不吃不喝,不與任何人交談。
就在這三天之中的某個晚上,他聽見一串利落清脆的腳步聲,反應過來時,面前已經站着一位身姿挺拔的年輕人,那頭銀髮和那張臉,天天見年年見,熟悉到每個細節都心知肚明,又陌生到每個神態都別有洞天。
“恭喜你,哥哥。”年輕人的聲音聽起來很開心,可是臉上沒有笑容。
兩邊的燭光照暖那張冰冷的臉孔,反射着焰火緋紅的眼,看不清是什麼顏色。
但是君文乙軒,卻似乎想起了什麼。
“未寂……”雖然是第一次叫,卻很自然而然地脫口而出,這就是血脈的力量嗎?他很困惑。“你非要逼我到這個地步嗎?”
在他面前的年輕人淡淡地笑了一下,站在臺階下,雖然他是跪着的,但視平線還是比對方高。
因此,年輕人往臺階上走了幾步,在持平的視界中,凝望他:“我搞不懂,你爲什麼這麼好騙。”
君文乙軒漠然地坐着不動,一臉肅然。
年輕人又淡淡地笑了笑:“我讓你做這些事,就是想捉弄你,折磨你,看看你什麼時候會發瘋。而每一次,你都會上當。”
君文乙軒還是保持端坐的姿勢,像尊雕像般紋絲不動,除了嘴:“我沒你聰明,我鬥不過你,也不想和你鬥。”
他微微擡起一些視線,看着對方那張每當照鏡子,便會看見的臉:“你有辦法讓我痛不欲生,你有辦法讓我發瘋,你只要略施小計就能凌-辱我,讓我忘記男人的尊嚴是什麼。我已經如你所願,繼承了皇羽門,像行屍走肉一樣活下去。我已經向你投降,已經連反抗的力氣都沒有了,你現在還想做什麼?”
和自己有着一模一樣臉孔和聲音的年輕人,他的弟弟皇未寂,微微昂頭,清冷而蔑視地看着他,彷彿看着一個能被任何人□□的可憐人:“你想讓我放過尹正,對嗎?”
君文乙軒面無表情地低下頭:“對,我哪也不去,留在皇羽門,接受你曾經經歷過的試練,一輩子當皇主人,直到我死,都不會見他。你放過他。”他閉上眼,強忍下一切。
然而,安靜了片刻之後,皇未寂卻冷笑:“你還是那麼天真,和十三年前一樣,一點長進也沒有。”
君文乙軒錯愕地看向弟弟,看到那張臉上浮現出的譏諷,就像看着自己一樣。
皇未寂帶着勝利的姿態,諷刺地笑着:“十三年前,我就知道你還活着,你的義父是我推下去的,你當時明明親眼看見了,後來卻把自己同父異母的弟弟當成兇手恨了十幾年。你認爲上官七戒和你分配到一組,是緣分嗎?在情報領域,操縱這樣的事不費吹灰之力,上官七戒曾被你認爲的仇人強-暴過,這樣的關係,你卻完全當作是巧合,於是,你就更加恨那個人,幾次三番想殺了他,只不過,我沒有料到你會失手。”
皇未寂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冰色的眼眸,令君文乙軒想起了當年在修羅競技場看到的那雙眼睛。
“如果你殺了他之後,才知道他是你同父異母的弟弟,知道他其實並不是兇手,那多有趣?”
“不過沒關係,我準備了很多誘餌,上官七戒也是其中一個,然後是尹正,讓你在兩段感情裡難以抉擇,讓你被所愛的人拋棄,然後,又去傷害深愛你的人,這齣戲比我預料的還好看。”
“哥哥,你很可憐,上官七戒愛的是司徒空,你心裡知道卻不肯承認,尹正那麼愛你,你卻狠心一次又一次傷他,結果上官七戒選擇了司徒空,你情何以堪?你在受傷的情況下接受了尹正,又一次傷害了他,你卻能做得無動於衷。這樣的你,不是更殘忍嗎?”
“你優柔寡斷,搖擺不定,既不敢愛,又不敢接受愛,你有什麼資格幸福?”
“和你的另一個性格比起來,你根本就是個廢物!”
皇未寂又往臺階上走了幾步,逼近君文乙軒,他的身體擋住了照在君文乙軒臉上的光,讓君文乙軒陷入一片黑影中。
他伸手好像在做着撫摸哥哥頭髮的動作,卻突然往上一提,拉直了,逼得哥哥不得不挺起身子。
但是即使這樣,君文乙軒還是沒有反抗的動作。
“哦,對了,大概你還不知道。”皇未寂微微俯身,戲謔地在哥哥耳邊輕輕說,“你的身體裡住着一個妖孽,那傢伙比你能幹多了,尹正見過他。他敢愛敢恨,從來不會逃避不會放棄,長此下去,說不定慢慢的,在尹正心裡,他會取代你的位置。”
“你確定,你還想去見尹正嗎?還有勇氣留在他身邊嗎?”
弟弟提出的尖銳問題,君文乙軒確實沒有勇氣開口。
皇未寂輕揚嘴角,鄙夷地看着哥哥:“其實,你另一種性格的存在感非常強烈,時間長了,說不定會取代你。常生家族的血統就是這樣,只不過會不會‘病發’,因人而異。在你之前,君文吏昂就是原本的人格被後來爆發的人格取代的例子。”
叔叔……?!不,不對!
常生家族的繼承人,那不就是他母親的弟弟嗎?也就是說,不是“叔叔”,而是“舅舅”!
當初吏昂留下的遺言,就讓人覺得充滿了謊言,常生家族的人必須隱姓埋名,不能暴露身世,是因爲這個原因,吏昂才自稱是他爸爸那邊的親戚吧?而實際上,就連那個所謂的他母親在部隊裡認識男人,所謂的“爸爸”,其實是假的!
“你和我們的舅舅一樣,被注射了一種藥物,它會讓你的身體上癮,這一輩子都擺脫不了它。一旦脫離它,你就會無法行動,你的人格也會越來越不受控制。”
“哥,這樣的你,還能去哪?還能像正常人一樣生活嗎?”皇未寂嘲諷地問,冰冷的眼像在看着一個厭惡至極的怪物。
君文乙軒平放在衣服上的雙手慢慢捏了起來,眉宇間流露着忐忑。
他果然和吏昂一樣……會變得殘虐暴躁,傷害身邊的人嗎?七戒,不就是在無意識下,被他打成那樣……
嚥下喉間的哽塞,他漠然地嘆了一聲:“我恨錯人,我不敢去愛,我傷害愛我的人,甚至最後,既沒有勇氣去和七戒說清楚,也沒有勇氣留在狂身邊……你就是想讓我,活得這麼悲哀,這麼懦弱嗎?”
“那你爲什麼不乾脆再多關我幾天,把我逼瘋了,你的目的就達到了吧?”他尖銳的目光和聲音,在微微顫抖,帶着空洞無力的悲涼,就像有人把他按入水中,卻總是在他快要窒息的時候又讓他緩上一口氣,重複地經歷缺氧的痛苦,而不讓他痛苦地溺死。
皇未寂冰冷地笑了:“真正的悲哀現在纔開始,哥哥,你的日子還很長,你的悲哀永遠走不到盡頭。”
他鬆開手,讓銀髮從指尖滑落,微笑着,把錄音器放在哥哥面前:“小雨,我已經送回尹家了,你繼承皇羽門的消息尹正也已經知道了,你猜,他怎麼想?”
一直都沒有反應的君文乙軒,此刻突然顫抖了一下,疲倦的眸子閃過悸動。
看了這個反應,皇未寂很高興。
“記得《秘密》那本小說裡,那個隱藏人物的下場嗎?”他肆虐地打量哥哥的反應,滿臉愉悅,“想死卻不能死的感覺,是什麼,你馬上就會體會到。對於曾經想過自殺的你來說,這種折磨,比什麼都難熬吧?”
他收斂了一些笑容,開始播放錄音。
“他在你們約定的地方,等了你七天,最後被送進醫院時,手裡還牢牢握着你的PSP,差點後半生都無法開口說話。對一個這麼深愛你的人,你卻始終濫用他的感情,你現在是不是很後悔?你想,他是會恨你又騙了他,還是自欺欺人地繼續愛你?”
在錄音前面的空白部分,皇未寂冷冷嘲諷,君文乙軒難堪地別過頭去,無言。
而後,他聽了一段錄音。
狂的聲音,沙啞得令他心碎。
“小銀,我知道你一定有什麼原因纔不能來,我相信你不會騙我,我不想我們之間猜來猜去。我沒有力量保護你,沒有力量替你抗起一切,現在的我們,都太弱小。你選擇繼承皇羽門是正確的,我也會想辦法讓自己變得更強。”
“十年,我等你十年,到時候,我會坐着戰艦來接你,有整隻艦隊爲你護駕,把你轟轟烈烈地迎娶進門,讓所有人都知道我愛你,沒有任何人能阻撓我們在一起,沒有任何人能分開我們。”
“我可以光明正大地牽你的手,帶着你到處旅行,遊遍大江南北,讓每一個城市的人都羨慕我們。然後,這一輩子,我都不再讓你孤單。”
“你說,我們要到下一世才能做戀人。現在,我尹正要告訴你,不但是這一世,就算死,我們也要躺在一個棺木裡,一起過奈何橋,一起灑掉孟婆湯,一起投胎轉世,生生世世做戀人。”
淚,滾落下來,他,君文乙軒,即使閉上眼還是止不住淚水。
“哥哥,這十年,你可要好好活着,不然將來,他可能會追到地府去,那就不是做生生世世的戀人,而是永生永世的仇人了。呵呵,你就慢慢熬吧,等瘋了的那一天,你就解脫了。”
皇未寂留下這句話,消失在他的眼前,從此以後,再也沒有出現過。
他留下的那段錄音,一直都在皇主人的牀頭,壓在枕下,放了無數遍之後,壞了。
第二年的三月,一個名叫“皇乙軒”的男人接管了“無限度”,從此以後,他的大名傳遍了黑白兩道。
外界對於他的傳聞各式各樣,有的說他文文弱弱,有的卻說他冷血無情。還有無數帶有傳奇色彩的流言,說他是有着一頭銀色長髮的美男子,穿着雪白色的和服,有時素雅沉靜,有時妖嬈邪魅,不似人類,到像是白狐化身。
因爲他深居簡出,所以世間對於他的描述參差不齊,沒有一個統一。
也因爲他深居簡出,神秘色彩爲他帶來無盡的傳聞,充斥着他看似單調乏味的人生。
再後來,隨着年復一年的歲月流逝,“皇乙軒”這三個字儼然成了現代的傳說,說他不經世事情感,不食人間煙火,不娶妻生子,不讓任何人靠近。
那些愛看網絡小說的女生們不禁YY,說他這完璧之身,不知是爲了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