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出全部結束之後,秦琴來到音樂廳外找到我們,精神特別好。她已經換回早晨穿的衣服,只是在外面多套一件灰色雙排扣外套。
“祝賀你,演出很成功。”男孩語氣很平緩,但也很真摯。
“又不是我的個人音樂會。”話雖這麼說,秦琴還是很高興,畢竟她是今天得到評價最高的學生。她牽着我的手,對着男孩甜甜一笑,“我們去外面吃點東西慶祝一下吧!”
男孩遺憾地搖頭,“恐怕不行,剛纔保姆打電話來說,小孩子在家又哭又鬧,看來我們只能先回去了。下次還有機會,帶上你的男朋友一起出來吃飯。”他說完,很隨意地瞥我一眼,並不顯得有多熱情。
“是嗎……”秦琴覺得很可惜,“下次帶着小孩一起過來玩。”
“好的。我們去機場了,有機會聯繫。”他攜着那女孩,匆匆離開我們。
看的出來,這男孩對秦琴並不怎麼在意,似乎只把秦琴當作很普通的朋友。
“他們有小孩了?”等他們走遠,我問秦琴。
“嗯,快三四歲了吧,是個小男孩。”秦琴還緊緊盯着那男孩遠去的身影。
如果他真的是“孫祧”,那麼一切都對了。我忽然想起來,兩三年前,那時染上毒癮的阿虎哥生活在黑人區,被一個叫芥川的敗類欺壓,後來他的朋友來舊金山替他出頭,並使阿虎哥加入了青龍會。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阿虎哥的那個朋友就叫孫祧,難怪上次看到明信片的署名覺得有點熟悉。
阿虎哥有時會感嘆說,他自己的朋友連孩子都已經三四歲了,自己還孤身一人。他說的這個朋友,一定就是這個孫祧。
人生真的是很巧妙,阿虎哥並不認識秦琴,只是受到他以前的同學顧彩妮的委託才讓我保護秦琴,而偏偏這個秦琴喜歡的就是阿虎哥以前最好的朋友。
事情似乎完全通順了,但我覺得還是有點不對勁。雖然是幾年前留下的模糊印象,但我覺得當年的“孫祧”和剛纔的“孫祧”給我的感覺有很大不同。剛纔的男孩,冷靜如水,不像是能做出獨闖青龍會這種事情的人,而且他身邊的女孩似乎也和以前的不一樣。難道經過幾年,他們變了許多?
見到我陷入長時間的沉思,秦琴問我:“你怎麼了?我們兩個去吃點東西怎麼樣?”
我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反而問她:“他把我當成你的男朋友,你爲什麼不解釋?”
“不是你說的嘛,這是我們之間的事情,沒必要向別人解釋。”秦琴做出一副可愛的表情。演出成功之後,她的心情一直很好。
擋箭牌!我第一反應就是我成了秦琴的“擋箭牌”。我覺得她在利用我,試圖讓那個孫祧產生一點後悔或者遺憾,又試圖在他面前挽回自己作爲一個女孩的榮譽和尊嚴。
我第一次覺得原來秦琴也是那麼虛僞。
“我要去聖保利。”我從口袋裡取出車鑰匙。
“好玩嗎?我也去。”秦琴興奮地挽住我的手臂。
“隨便你。”我鑽進車子,砰的關上門。
秦琴迅速跟着上車,她以爲我會帶她去什麼好地方。
按照路標和地圖,我很快到達聖保利街區。找到停車位,我下車走進繁華而狹窄的街區。
秦琴好奇地想跟着我一起進入,但立刻被人攔下。
我踏着大步走向裡面,聽到身後一人用德語費力地向秦琴解釋,“對不起,這裡是聖保利紅燈區,晚上謝絕女性參觀……”
秦琴也好、孫祧也好……都和我沒關係……我怒氣衝衝地走在街道上,兩旁打扮妖豔的女人都不敢上來搭訕。
我一路走到頭,再返身走回來,心情已經舒解很多,若不是我有超越普通人的自我調整的本事,我早就被青龍會的各種事務逼瘋了。
這裡燈紅酒綠,遍佈舞廳、俱樂部、酒吧。“甲殼蟲”搖滾樂隊就是在這裡成長的。這裡是發泄情緒的地方,每一個城市總有一個心照不宣的情緒排泄口。
走出聖保利區,竟然看到秦琴還在門口。她靠在我的車子上,擡頭看着月亮,她的影子在地上縮成一小團,給人冷冷清清的感覺。
“你怎麼還不走?”我的語氣很不耐煩,其實心裡很吃驚。
“我知道你很快就會出來的。”她“用力”地看着我,“你不是那種人。”
“我就是那種人!你自己乘車回賓館休息!”我對着她大吼,是因爲被別人看穿令我覺得恐懼。
秦琴眼睛裡含着淚水,但依然沒有走,“林天,你有什麼想法,就坦率點跟我說。你知道我是喜歡你的!”
那一刻,我震驚了。這是她最無奈、最直接、也最有效的攻擊。我完全沒有退路可以周旋。簡直是咄咄逼人的表白。
我打開車門,鑽進車子,“別像傻瓜一樣站着,上車!”
她瞪着我,最後還是上車。
我啓動車子,默默無言,直到將車開上高速公路。
“你去哪裡?”秦琴有些慌張地問我。
“回家。”我的回答異常簡單,夜晚的高速公路黑漆漆的,我比白天開車更專注。
秦琴沉默片刻,忽然說:“你還沒有回答我的話。”
“不用回答,我們之間沒有可能。”我依然將視線放在前方的黑暗裡。
“爲什麼對我忽冷忽熱?你是不是有什麼難言之隱?”秦琴打算一次性問個清楚。
“忽冷忽熱?你以爲我是微波爐嗎?我對你沒有感情,就這麼簡單。很容易理解。”
“那你爲什麼……”
“沒有爲什麼。”我近乎粗野地打斷她的話。再被她逼下去,我就快堅持不住了。
天上忽然下起小雨,路面變得有些潮溼,我開得更加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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