熾烈的陽光逐漸變成薄暮黃昏,其他的人早已走光,整個草地上就剩下我和莉莎。我懶懶地躺着,不想動彈。一個又一個的念頭如同天邊的朵朵紅雲,慢慢地隱退。
溫度越來越低,莉莎打了一個哆嗦,從我懷裡醒了過來。
“爸爸,我肚子好餓。”莉莎機靈地從草地上爬起來,拉住我的手臂。
被莉莎的小腦袋壓了半天,覺得手臂有些發麻。我順着莉莎拉扯的方向,站了起來:“回家吧。”
走在路上,莉莎小心翼翼地問我:“爸爸,你不高興嗎?”
“爸爸很高興啊。”我機械地露出一個笑容,“爸爸給你買冰激凌吃。”
隨着莉莎的歡呼聲,我把莉莎抱到懷裡。四歲的莉莎並不輕,但我喜歡看她在坐在我手臂上吃冰激凌的樣子。
連莉莎都覺察出我的臉色陰沉……我咬咬牙,暫時忘卻那些不愉快的事情。看着莉莎燦爛的笑容,讓自己重新獲得一個好心情。
走到家門口,我把莉莎放下來,替她擦去嘴角的白色奶油。要是讓馨雨知道我又給莉莎買冰激凌吃,她一定不會給我好臉色看。莉莎當然也明白這一點,所以每次都對吃冰激凌的事情守口如瓶。
打開門,熱乎乎的飯菜已經全部擺在桌子上,馨雨正在客廳裡撥打電話。
“怎麼回來這麼晚,剛想打電話給你。”馨雨跑到門口,拿出拖鞋給我們。
心裡忽然涌起一陣感動,很溫馨的感覺。
啊呀~我今天是怎麼了……一定是冷風吹多了,腦子着涼了……
“衛生間的燈怎麼沒修?”一邊吃飯,馨雨一邊問我。
上午落入明子的圈套,好不容易逃脫;下午陪着莉莎,剛從幼兒園回來……哪有時間修理衛生間的燈……
心裡雖然這麼想,但嘴上卻表現的很誠懇:“不小心忘了,明天我抽時間修。”不知爲什麼,我不想破壞目前這種溫和的氛圍。
馨雨平靜地說:“不用了,我剛纔讓水電工到家裡修過了。”
這女人……既然都修好了,還和我羅嗦什麼……
我懶得搭理她,低頭吃飯。馨雨做的飯菜口味不錯,中西結合,既鮮美可口,又營養恰當。不過,她翻來覆去就只會這麼幾個菜式,而我作爲一個房客,也沒什麼資格提出建議。
我也就覺得奇怪,就這麼幾樣菜,每天晚上變換着排列組合搭配上桌,莉莎怎麼就吃不膩呢?
大概在馨雨的“淫威”下,莉莎不想吃也得吃,莉莎早已經放棄了反抗的打算。有這樣一個半吊子母親,莉莎這孩子真是可憐……
“今天幼兒園的活動怎麼樣?是不是和莉莎一起做遊戲之類的?”也許是飯桌上的氣氛太沉悶,馨雨再次主動說話。
我就知道,馨雨這傢伙不想和莉莎一起做那些弱智的遊戲,以免損壞她作爲母親的威嚴。就算是這樣,也用不着讓我做替罪羊嘛……
我沒好氣地看她一眼:“沒做遊戲。莉莎他們排練了一個節目,我們只是過去觀看而已。”
“哦,這樣啊。謝謝你替我去參加。”
從馨雨嘴裡聽到“謝謝”這兩個字,倒是很難得。
飯後,莉莎和往常一樣,穿着薄薄的卡通睡衣,抱着棕色的熊寶寶,聚精會神地看動畫片《克立夫歷險記》。我也像往常一樣,打着哈欠,陪她一起看。
嗯?我偶然注意到,放置在沙發前的茶几上的菸灰缸,似乎被特意清洗過。家裡的地板也被擦的乾乾淨淨。這傢伙,幹起家務,還算細心周到。
一般來說,馨雨只有到星期天,纔會仔仔細細地把家裡打掃一遍,今天怎麼她也會擦地板。長久以來養成的警覺性,使我對周遭環境的變化極爲敏感。
莉莎的目光緊盯着電視,我乘機走回自己的房間。我的房間的地板沒有擦過,馨雨的房間和莉莎的房間的門都開着,看得出也沒擦過。再到廚房看看,這裡的地板也沒有擦過。看來只有客廳的地板刻意清潔過。
“怎麼了?”見我走進廚房東張西望,馨雨一邊洗碗,一邊問我。
“沒什麼,有點口渴。”我打開冰箱,拿出一瓶果汁。
“剛吃完飯,喝什麼果汁。”馨雨不滿地抱怨一句。
馨雨還是平常的馨雨,看不出有什麼變化。
看來是我多心了。過慣了提心吊膽的日子,對這種普通的生活,反而覺得有些不習慣。
回到沙發上,喝着果汁,繼續陪莉莎看電視。
馨雨沒有擦過茶几,只是擦了地板。大概是我們回家前,她不小心把什麼東西潑到地板上了……
對任何微小的變化都風聲鶴唳的我,的確不適合平凡的生活。從來不敢把懸着的心放下來,始終保持着高度的警戒,這是二十多年來養成的性格。
馨雨做完家務,照例過來趕莉莎回房間,自己安逸地看起電視。
我沒什麼興致看時裝節目,回自己房間睡覺。
躺在牀上,翻來覆去怎麼都睡不着。睜眼看着白色的天花板,覺得有種莫名的沉重,閉上眼睛,黑暗中掠過一陣陣的白影,更是覺得不安。
我今天是怎麼了?二十多年來的孤寂感,彷彿聚集在一起,涌上自己的心頭。
起身在CD機裡放了一張藍調,再躺到牀上,點上一支菸,心裡的煩躁還是揮之不去。
輕盈的煙霧沒多久就瀰漫着整個房間,我對空輕輕吹一口氣,縹緲的煙霧緩緩從我臉前散去。只要我不在莉莎面前抽菸,馨雨就沒什麼意見。
這可不像原來的我……忽然對自己產生深深的厭惡。
真是混蛋!我迅速從抽屜裡取出我那把消音手槍,對着自己的手臂開了一槍,剋制住疼痛,快速把手槍放回抽屜。
麻醉感很快襲遍全身,我咬着牙,縮進被子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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