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會開始了,這次給宮爵斟酒的是宮梓奕的貼身太監。宮梓奕笑臉盈盈說是爲了獎賞宮爵止住戰火,特意從波斯採購的上等葡萄酒中挑選了一壺賞賜給他。
大太監從宮梓奕面前端起酒壺朝宮爵走去,他臉上沒有任何表情,每一步都走得很穩,站在宮爵面前微微躬身行禮,提起酒壺就往宮爵手中的青色玉酒杯中倒滿了暗紅色的葡萄酒。
宮梓奕的雙眼一直盯着大太監的舉動,臉上還是那一抹淡淡的笑容,宛如白玉酒杯中不斷冒起的泡泡,大太監將酒壺放在宮爵面前的小桌上,然後又默默回到宮梓奕身側。
“諸位愛卿,雪國失去了兩位王爺朕深感痛惜,這次太子爲了雪國百姓不受戰亂隻身前往嵐雲鎮化解了雍王和獻王之間的仇怨,爲朕的子民免去了戰火荼毒,實乃大功一件。”
宮梓奕起身舉着酒杯,看着大殿內紛紛站起的大臣,目光最終落在了宮爵身上。
“敬太子!”
大殿內紛紛應聲,此時的目光都聚焦在宮爵身上,宮梓奕臉上還是那一抹笑意,然後揚起酒杯一飲而盡,目光始終停在宮爵身上。
宮爵不明白宮梓奕今日爲何總是盯着他看,宮梓奕的目光中沒有慈愛也沒有怨恨,就彷彿是一潭發臭的死水,讓人不願靠近想看清裡面藏着的東西是什麼。
宮爵看着青色玉杯中的美酒,他慢慢仰頭將酒倒入口中,這葡萄酒芳香的氣息衝擊着他的鼻根,口中微微的苦澀從舌尖蔓延開來。
“不要喝!”
影赫出現在大殿門口,他喘着粗氣,臉上全是惶恐的表情,腦海中宮婭晟泛白的瞳孔周圍流出鮮血,正在朝他大聲吼着:“快去救哥哥!”
宮爵聽到聲音轉頭看見了大殿門口的影赫臉上泛起笑意,口中的葡萄酒順着喉結“咕咚”一聲滑落,微微的辛辣之意從他的腹腔內散開。
此時不顧守衛阻攔的影赫朝宮爵飛奔而來,宮爵沒聽清影赫在說什麼,看見影赫出現在自己面前他覺得內心很平靜,淺淺的笑容不自主出現在他的臉上。
“你回來了。”
宮爵沒有意識到鮮血從他嘴角流出,當血流出的越來越多,他下意識伸手在嘴角擦拭,看着指尖擦拭的液體竟看不出是剛剛喝下去的酒還是自己的血,直到他覺得全身力氣像被抽乾,喉嚨全是血腥味的時候他的笑意消失了。
“我這是怎麼了?”
宮爵站立不穩朝一邊倒下去正好讓影赫及時接住,他感覺不到身體有任何不舒服,但是口中的鮮血彷彿受到什麼東西的吸引總在往外流出,漸漸的他連影赫的臉都快看不清楚。
大殿中的大臣、宮女和太監都驚呼起身,大殿內瞬時混亂起來,就連對面坐着的宮爍心裡都涌出一絲寒意,身體從座位上緩緩站起。
宮梓奕依舊安靜地坐在龍椅之上,身邊的大太監也靜靜地立在一邊,似乎他們早已預知宮爵會中毒身亡。宮爍側臉看着宮梓奕那張毫無波瀾的臉露出一絲笑意,心裡狂跳的心臟漸漸平靜,彷彿對面正在發生的一切只是戲班子排演的一齣戲。
原來殺人是這樣的感覺。
影赫看着懷中的宮爵生命力在一點點流失,他急忙給宮爵運功逼毒,片刻的功夫他發現宮爵體內的毒根本無法逼出,反而在遇到靈力時會沿着靈力源頭的方向瘋狂吞噬這靈力。
“殿下怎麼樣了?”在一旁的柒恆焦急地詢問着。
“這毒太奇怪了,快去把你爺爺找來。”
司馬靳是雪國最頂尖的太醫,他或許能找到解毒的方法,影赫從未遇見過這麼霸道的毒藥,他的解毒丹在宮爵體內石沉大海。
柒恆急忙朝大殿門口走去,卻讓出現的幾十個守衛團團圍住。
“你們幹什麼?快讓開!”
圍住他的守衛絲毫沒有退讓的意思,反而拔刀警惕着柒恆,似乎只要柒恆向前一步他們就會舉刀砍向柒恆。
“柒恆,千萬別挑戰他們的耐心,不是你能對付得了的。”
宮梓奕此話一出,大殿內除了宮爍皆便顯出愕然的表情,他們心裡似乎也猜到宮爵身上毒是宮梓奕放在酒的,只是他們都不解爲何宮梓奕要毒殺宮爵。
“太子喝下的乃是神魔都忌憚的奇毒,天下間還沒有人能解此毒。”
柒恆心中寒意上涌,看着宮梓奕大聲說:“他可是你的親生兒子,你怎麼能下得了手?”
宮梓奕站起身來,上身微微前傾,像是一隻雄獅俯瞰着面前的羔羊。
“朕沒有他這個兒子。”
大殿內所有人皆不敢言語,靜靜地聽着宮梓奕說:“太子出生的時候就遺傳了血瞳詛咒,四百年前皇室的慘案你們聽說過嗎?”
“爲了四百年前那血腥場面不再上演,朕在太子出生後就決定讓國師處死他,可幼子無辜啊,國師只是將太子身體那股力量給封印起來,朕每天都食不安寢擔心哪天太子就拿劍刺向朕,所以朕自他出生就一直不喜歡他。”
宮梓奕端起酒杯一飲而盡,雙眼又朝大殿內所有人掃視一番。
“原本太子歸來朕也決定放下心中的戒心把皇位傳給他,呵呵,可太子竟然對一個男人生出情愫,還做出禽獸不如的行爲丟盡皇室顏面。朕已經原諒過他一次,太子呢,他一而再再而三地挑戰朕的底線,爲了維護那隻妖頂撞朕質疑朕。”
宮梓奕輕哼一聲說:“太子醜聞傳遍都城大街小巷,人人都在談論着皇室多麼腌臢污穢。哼,朕老了,千方百計想要彌補十年前讓他被蕭炳銘帶走的愧疚,可太子並不領情吶。”
“他鐵了心要毀了朕,要毀了祖宗幾百年的清譽,朕又怎麼能允許他肆意妄爲,任由他往祖宗臉上抹黑,讓天下人看皇室的笑話。”
宮梓奕抽出身後的長劍,橫在眼前用手輕輕擦拭着,然後轉頭看着大殿中正在給宮爵逼毒的影赫,雙眼迸射的怒火彷彿想要燒盡一切。
“你們必須死!”
影赫在知道無法用靈力給宮爵逼毒的時候他用了另一種辦法,就是利用毒液對靈力的敏感將宮爵體內的毒液引到自身體內,此毒剛一進入影赫體內就在試圖蠶食影赫的元丹,宛如吞下了數以萬計的利刃在切割着他的五臟六腑。
柒恆看到情況不妙,顧不了自身安危跟守衛展開廝殺,可皇宮守衛源源不斷攻過來,柒恆身上佈滿了傷口,最後被守衛擒下。
宮梓奕舉劍躍下大殿,朝着影赫狠狠砍下來。影赫右手依舊搭在宮爵後背繼續引導毒液進入自己身體,左右凝氣在半空擋住宮梓奕劈下來的長劍。
兩人僵持很久,毒液幾乎要侵蝕影赫的內丹大半,距離宮爵身上毒液清空也近在眼前,這個時候影赫不能放棄。
宮爍這時候也按奈不住抽出身後守衛的佩刀也朝影赫刺去,影赫九尾怦然出現,九條純白色的尾巴將宮梓奕和宮爍打飛出去,影赫在他和宮爵周圍佈下結界。
大殿內的大臣、宮女太監看見影赫身後搖曳着的九條尾巴大驚失色,四處亂竄,霎時間各種呼喊和痛苦**哀嚎一片,就連那堵住大殿門口的幾十個守衛都露出恐懼的神色,但他們還是攔住沒有讓任何人離開大殿。
宮爵隱隱醒轉過來,他體內的毒液已經全部被影赫吸走,影赫此時還在治療宮爵體內被毒液腐蝕的五臟六腑。
宮爵感覺到自身正在迅速恢復,側頭看向身後影赫額頭上汗珠不停滾落,口角還有黑血不時流出,身後的尾巴在一條一條消散,宮爵知道那並不是影赫收起了尾巴,而時真的消失了。
“噗”的一聲影赫大口黑血吐出,影赫的九條尾巴都煙消雲散,整個人倒在宮爵的後背上,周圍結界像是氣泡被劃破一般消失了。
宮爵急忙轉身將影赫攬在懷裡,他能感覺得到影赫很是虛弱,呼吸聲輕飄飄的沒有一點張力。宮爵緊緊將影赫抱住,他深怕懷中的影赫一眨眼就消失不見了。
“爲何要這麼做?爲什麼要這麼傻?”
宮爵語氣輕微,眼淚就像是止不住的雨滴在因哭泣輕微變形的臉頰滑落,他此時是多麼的難受,比喝下奇毒啃食他的經絡還要痛苦。
“我沒事,只要能救你我什麼都不怕。”
“我不要你死,告訴我要怎麼救你。”
宮爵失聲大哭,聲音讓大殿內的人都寂靜下來,他此時是多麼的無助和恐懼,可身邊的所有人都像是看戲的顧客沒有一點動靜。宮爵身體緊緊貼近影赫的心臟,只有感受到影赫的心跳他才能稍稍安心。
宮梓奕在沒有人察覺的情況下持劍朝着宮爵和影赫刺過來,影赫看見了宮梓奕使盡全身力氣將宮爵推開,宮爵的右肩擦着宮梓奕的長劍往後倒地,他看見宮梓奕手中的長劍刺穿了影赫的胸口。
宮梓奕像是發狂的屠夫使勁刺進影赫的胸口,影赫根本沒有力氣讓宮梓奕停下來,他的身體像是一個被劍刺穿的木偶讓宮梓奕挑在劍身,劍尖刺進了大殿內那根粗壯的柱子。
影赫口中鮮血不斷流出,他很想擡起頭看宮爵最後一眼,用盡全身力氣緩緩才擡起頭來看着宮爵,眼神中流轉着無盡的溫柔。
宮爵整個人怔在原地,他很想跑上去將長劍拔出把影赫抱緊,可是他的全身似乎被抽乾了力氣,就連呼吸都忘記了,心底有什麼東西在慢慢甦醒。
影赫終於支撐不住,擡起的頭慢慢低垂,雙眼也無力再睜開。
“不!”
大殿外點點紅光宛如成羣的螢火蟲飛了進來,繞着柱子的兩側紛紛鑽進了影赫的身體,宮梓奕看到此景完全不知道發生何事,而宮爵知道那是靈力,只是不知道是誰把靈力輸入影赫體內。
影赫還有救,這個念頭讓宮爵渾身充滿力量。
宮爵大步朝影赫飛奔而去,一把抓住宮梓奕的後領將宮梓奕往後扔出數丈之外,長劍也隨着宮梓奕離開了影赫的身體。
影赫的身體沒有了外力支撐,沿着柱子滑落在宮爵的懷中,可宮爵無論怎麼呼喊影赫都沒有任何迴應,似乎連心跳聲也沒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