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怎麼說,司馬穎的婚事還是快速且按部就班地進行。不過,她還是藉着羊獻憐的物品缺少的名義,把孫娥叫到了天元宮,問她知不知道婚禮那日要納妾的事情。
孫娥氣得一直在罵人,說也是才知道的。並且,她說這個賀久年的妹妹賀久芝是傳聞中的江南瘦馬,也就是自小養在賀家,卻因爲司馬倫並不想孫家攀爬上了司馬穎,而故意使壞,用意極爲明顯,噁心孫家,同時又讓司馬穎後院起火,妻妾不合。
“爲什麼會不合?”羊獻容有點不明白。
“江南瘦馬是什麼?”孫娥雖然有些彆扭,但還是說了出來,“這種女孩子都是苦出身,因爲長得好看就被從小琴棋書畫的培養起來,長大後被當做禮物送人。她們也都是以色侍人,溫柔巧藝。我那妹妹曉荷可不是什麼天仙容貌,脾氣也是驕縱的,這……這還不是要打起來麼?”
羊獻容抿了抿脣,想着司馬穎這種人三妻四妾也是平常,他說不準還挺喜歡盡享齊人之福呢。就是孫秀噁心了一些,但又有何妨?反正他們勾心鬥角這麼多年了,最噁心的應該是司馬衷這個皇帝纔對。
什麼都不知道,卻還要自己把持着印章,以爲自己還擁有權利,其實被人家玩弄在股掌之中,根本不知道。
自己也真是疏忽了,要不是羊獻憐一聲喊破,不知道婚禮當日她看到司馬穎的一妻一妾同時出現在眼前的時候,不知道會有多尷尬呢。
不對,她尷尬什麼?
司馬穎娶妻,關她什麼?
忽然,羊獻容的心亂了。
但同時,羊獻容也想到,孫秀的兒子又娶了司馬衷的女兒,他們家這些輩分都亂成了這樣,爲了地位和權利,會在乎一個女子的幸福麼?甚至,她自己不也是被利用和犧牲的麼?
想到此,羊獻容轉頭看向了正端坐在一旁的羊獻憐,竟然在想:五妹妹長大後,不知道會面臨什麼樣的境況?此生會幸福麼?
宮裡宮外一陣緊忙乎,對於帝后來說卻是沒有影響半分。羊獻容和司馬衷兩個人的感情倒是親近了不少,至少沒有了之前的生疏感。羊獻容即便是再討厭司馬衷碩大肥膩的身軀,但總算在寫字畫畫這件事情上找到了兩人的共識。
另外,司馬衷明顯很喜歡羊獻憐,即便是羊獻憐默默地坐在一旁,他心裡都很舒服。畢竟有一個比他傻的,總會襯托出他很聰明的。
羊獻容每日陪司馬衷吃午膳和晚上,晚上還是帶着羊獻憐迴天元宮休息。這日子竟然也就這樣平靜地過了五日,羊獻康都沒有進宮來。只有袁蹇碩每日下午到司馬衷的正陽宮轉一圈,和羊獻容說說洛陽城爲了司馬穎的婚禮準備的情況。
“王爺的意思是隨便辦一下就好了,無須大辦。趙卓這幾日是跟着採買物品,也沒去校場。羊獻康和秦朝歌被毛大人派去了洛河碼頭……王爺的妾室要在二十八那日從水路出嫁……也沒有大辦,就是說把船鋪一下紅綢……”
袁蹇碩大致說了一下情況,羊獻容也沒說什麼。只是又想起了那句“翰花陌上攜手登緩緩之舟車”,看來,司馬倫是早就寫進婚書裡了。要是真的咬文嚼字的話,這個“舟”在前,“車”在後,還真是有趣了。
按照大晉的規矩,大婚前日,司馬穎是要來宮中給司馬衷請安。司馬衷吃了藥一直在睡覺,羊獻容就端坐在正陽宮中,見了司馬穎。
這一次司馬穎倒是極爲規矩,對她行了全套的覲見皇后的宮中禮儀,全身撲地,三跪九叩顯得也是極爲莊重。
羊獻容等着他行完禮之後,才緩緩說道:“王爺明日大婚,事情可有都準備好?”“差不多吧。”本來以爲司馬穎會十分周正地回答這個例行問題,但沒想到他竟然輕笑起來,“皇后怕是不知道吧,我這婚禮也都辦了三四次了,這套程序我熟悉得緊。其實皇上也是知道的,他就想着喝酒呢。”
“……王爺可莫要這樣說,婚姻大事,還是要……”羊獻容板起面孔,打算將皇后的架勢端足,結果司馬穎自顧自地就站起了身,“行了,頭也磕了,禮也行好了,我們說一下青陽縣的事情吧。”
“什麼?”羊獻容一時間沒有轉過來,只能是傻愣愣地看着他。“這事情不是了結了?”
“也不盡然吧。”司馬穎還挺嚴肅的,“停了青陽縣的歲貢,但是有毒絲絹廁紙一事已經人盡皆知,現在反而是沒有人敢去青陽縣購買絲織蜀繡,這種事情會慢慢擴大,怕日後也沒有人買了……若是如此,那裡百姓的生計就會受影響,那些桑樹園,蠶戶,織錦……”
“包子。”羊獻容忽然想到了她和司馬穎去吃的那個包子,後來劉曜也買了這個包子,那劉曜是如何得知她喜歡吃這個包子的?她又愣住了,找不到答案。
司馬穎看着羊獻容,輕輕嘆了口氣,“或許,以後還有機會的。”
“不用了,過去就過去了。”羊獻容低了低頭,“青陽縣的事情,也只能是等待時間來消除影響。或者……”
“什麼?”司馬穎問道。
“或者,新任的青陽縣縣令有所作爲,比如剷除山上所有的巴豆,清掃浣紗所,讓那兩個阿婆出來說不過是一點點有毒而已,都已經消除了……人言可畏,但自有力量。”
“皇后娘娘這個提議,我會想想的。”司馬穎又出現了清冷的疏離感,他慢慢站起了身,忽然又輕聲說道:“本王替那些武衛感謝皇后娘娘。”
看來,他已經知道羊獻容和許青山的交易,他默許了。羊獻容也看着他,想從他的眼睛中發現什麼。但這人只是目光灼灼,甚至都沒有閃躲。
最終,閃開眼眸的竟然是羊獻容,“這會兒王爺應該也有不少事情的,還是先去忙吧。本宮也會向皇上轉告的。”
“好。”司馬穎又看了她一眼,這才轉身出了宮。
這幾日都下着雪,天氣還真是冷得透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