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真人也白了許鶴年一眼,“你跟我這麼多年,要知道這樣的占卜很是傷身子的。”
“哦。”許鶴年又趕緊往後退了退。
“許真人。”羊獻容站起了身,盈盈跪拜了下去,“這事情的確爲難,但這也關係到……至少現在在金鏞城的所有人的未來。我爲您下這一紙詔書,您……請您占卜大晉國運。”
“好。”許真人也不再含糊,“那就儘快吧。”
“好。”羊獻容向許鶴年伸出了手,“筆墨紙硯可有?我先把詔書寫了。”
“等等,我去拿。”許鶴年動作極快,轉身衝出門,轉瞬間又拿了支筆進來。“沒有紙,只有筆墨。”
羊獻容咧了咧嘴,將自己隨身的絹帕取了出來,平鋪在桌子上快速寫了許真人自即日起便可不再執行先皇司馬炎指令等等,讓許真人過目。
“對,在甕城坐着。態度還挺好的。”
“皇后娘娘。”袁蹇碩扛了一個巨大的傘蓋跑了過來,“這雨越下越大,您可不能受涼的。”
許真人也拿起了自己的茶杯一口喝乾,然後用絹帕擦了擦眼淚,“你呀,也是個性情中人,重情重義。其實,薄情一些,纔會快樂的。”
終於兩人面對面坐了下來,裴妃將身邊的侍女全都趕了出去,羊獻容也自然將自己人屏退於門外。熱茶糕點雖然不如宮中規制,但總勝在精巧細緻。毛鴻茂的手藝,總是好的。
許真人也管不了,因爲現在他已經不是司馬家族的護佑者,所以只是瞅了瞅,又瞅了瞅,就將詔書珍重地放在了自己的懷裡,悶聲上香求法去了。
該來的總會來,而這個裴妃也是應該來了。
能得到許真人的指點,不知道多少人夢寐以求。但羊獻容可不想再聽下去了,因爲她要想辦法弄一碗司馬熾的血過來,並且還要保證司馬熾是活着的,願意的,也要來到許真人面前的。
“在呢,說是要上香求法什麼的,也沒見皇上和皇后。現在,是慧皇后跪在那邊等着許真人出來……”袁蹇碩說着話,有禁軍過來回話說看到羊獻容急匆匆地去了大門口。
當然,拿到了詔書的許真人又很認真地問道:“傳國玉璽就這麼隨意地放在荷包裡麼?”
“無事。”羊獻容搖搖頭,“剛剛有禁軍說裴妃來了?”
許真人點了點頭,表示這麼寫是可以的。
裴妃已經進到甕城之中,袁蹇碩恭恭敬敬地站在她的身旁,“已經派人告訴慧皇后了,您稍等一下。”“嗯。”裴妃的頭髮早已經花白,年紀在那裡擺着,衆人都對她行了禮。“皇上昨日在這裡住的?”
“世人都在爭搶之物,怎麼也是要珍惜愛護妥善保存的吧?”許真人看着羊獻容把半個巴掌大的傳國玉璽又放回了荷包裡,有點無語。
他也沒顧得上和裴妃說話,就趕緊跑了出來。
“不然呢?”羊獻容問道。
裴妃看了看這一桌子的糕點,讚歎了一句:“沒想到這個小毛現在跟了你,做的糕點又精進了許多。”
“許真人不僅是重承諾,更是性情中人。”手邊沒有酒,羊獻容只是舉起了茶杯朝着許真人舉了舉,自顧自地就喝了下去。
“比如?”
羊獻容不由得又嘆了口氣,她本是想在金鏞城裡清淨幾日的,但這接二連三總有人來,想多躺一會兒都不成。“走吧,去見見這個裴妃。”
“生生死死,都不如眼前人重要。好好活着,人間歷練。”
“也是受涼了,一直在喝藥調理。”羊獻容順着她的話茬回答,又讓袁蹇碩他們準備了輕巧的小乘軟轎,請裴妃去了廣莫宮。
“我這都隨身帶着了,算是挺珍惜的吧。”羊獻容拍了拍荷包,因爲嫌棄這是塊硬邦邦的玉石,也就隨手系在了腰間,當做一件配飾,與那些素衣上的流蘇之類沒有半分區別。任誰也想不到,舉世矚目的傳國玉璽就這樣放置,所有人都能夠近距離擦肩,但卻不知道它的存在。
羊獻容自己舉着油紙傘,身邊是翠喜和張良鋤跟着,但他們還是晚了一步,司馬熾早已經走遠了。
因羊獻容的身份,裴妃對她也是要磕頭行禮的。但羊獻容雙手扶着她,輕言道:“裴妃何必多禮呢?這金鏞城只有我們二人,皇上皇后都已經走了,我們就自在一些說說話好了。”
羊獻容則是冒着大雨急匆匆跑向金鏞城大門口,看看司馬熾是不是還沒走的時候,剛好就遇到了前來報信的禁軍,說是司馬越的王妃來了。
“哼,他倒是挺積極的。”裴妃豈能聽不懂,只是挑了挑眉又繼續問道,“許真人在?”
然後,羊獻容就從隨身的荷包裡掏出了傳國玉璽哈了口氣就蓋了上去,動作一氣呵成,許真人都沒反應過來。等到他再次拿着這塊絹帕,竟然流了眼淚,“五十年啊,終於結束了。”
裴妃看着她,不施粉黛的模樣有種異樣的美。“聽聞慧皇后身子不好?”
“是,他和樑皇后住了一晚,是來傳旨的。”袁蹇碩的消息很靈通,但也刻意強調了一句樑皇后也是在的。
第一次聽到這個稱呼,羊獻容忍不住笑了出來,端起了熱茶,“毛主事的明月樓關了之後也沒地方去,我也是看着他可憐,想着乾脆就給我們這一大羣人做做飯好了。裴妃同他也是認識的?”
“自然是認識,不過也都是當年的事情了,他那時候也算是個英俊的男子,和平陽公主一起……哎,都是過往了,就連你的老祖母,我也是認識的。”裴妃眯着眼睛看向了羊獻容,“託大了說,我這歲數也是要做你祖母的人,所以我也不拐彎抹角了,你想我那個王爺夫君什麼時候死?”
這話一出,羊獻容的手抖了一下,熱茶全都傾倒在手中,但她也顧不得燙,瞪大了眼睛,緊緊抿住脣,一時間不知道要怎麼回答纔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