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釵沒做好,司馬衷不肯走。
皇家御用的金鋪匠人因爲戰亂,早都跑回鄉下去了。一時半會也找不到一個合適的人選,司馬衷就更生氣,發脾氣,大吼大叫,死活不肯動身。
氣得司馬顒也發了脾氣,說什麼也不肯再等了。
但司馬衷一點沒在怕的,對司馬顒扔了茶杯、枕頭、香爐,說不管怎麼樣,金釵做好纔可以跟他走。
兩邊僵持不下,局面又緊張起來。
皇宮內外都在傳言,說是皇上司馬衷對皇后是千般好萬般寵,這個時候了還賞賜了成箱的赤足黃金,彰顯她的地位和愛慕她的心思。
後來還是張度想了個辦法,讓秦太醫把熬藥的小爐子改了改,將這些金箭簇全都融化了,然後讓司馬衷親自動手,做了一根一尺長的……金棍釵。
司馬衷對於金釵的樣式沒有任何想法,特別是看到滾燙的金水還有些害怕。最後就是很潦草的敲了敲,砸了砸。成品就像是筷箸中的一根,倒真是赤足黃金,很是有分量。
司馬衷在出髮長安之前,親手將金棍釵插在了羊獻容的頭上。的確是過於沉重,羊獻容都伸手託着自己的頭髮和脖子,哭笑不得。
但還是要謝恩的,必須是跪下來那種。
“翠喜,扶我。”羊獻容也顧不得許多,要是沒人扶,她就要橫臥在地了。
司馬衷拉住了羊獻容,幫着她扶着金棍釵笑着說:“還是羊咩咩好看,怎麼都好看。”
“皇上。”羊獻容苦着臉。
“其實,這東西很是值錢,萬一有什麼事情變賣了換成吃食也挺好的。”司馬衷忽然說了這麼一句,衆人都愣住了。
“別,臣妾捨不得,這可是大金子。”羊獻容趕緊回答,心裡很是彆扭。
“也沒什麼。金箭鏃融了金水就變成了這樣……之前或許能殺人,現在就只是普通的金子而已。”司馬衷說這話的時候眼神中忽然變得幽暗了許多。
羊獻容看着他,想說些什麼,但也覺得他講得的確很有道理。
兩人就這樣相互看着,伺候在身邊的宮人們也不敢說話。
最後,還是司馬顒板着臉問道:“現在可以走了吧?過幾日,皇后娘娘不就到長安了麼,怎麼還這樣不依不捨的。要不然,就一起走。”“不用不用,羊咩咩身體不好,大病初癒,還是要再休養幾日的。”司馬衷擺了擺手,笑着招呼翠喜和綠竹來扶着羊獻容,自己則鬆開了拉着她的手,大步走出了天元宮。
羊獻容站在那裡,看着他的背影,忽然在想,這是第幾次目送他離開了?
大晉皇帝司馬衷去了長安,帶走了宮中大部分人,禁軍袁蹇碩和張衡也帶着一千五百人跟着走了。賀久年帶着一千人暫時守衛洛陽皇宮,保障皇后以及其他嬪妃的安全,也爲了她們即將啓程去長安做準備。
張方的一萬軍隊還在洛陽城中,其餘的九萬人馬依然在城外駐紮,即便是司馬顒帶着皇帝司馬衷走了,也沒有動。很多人都在猜測,他們是不是又要從這裡出發,去攻打別的人。
不過,洛陽城中還是空了很多,更有很多平民悄悄離開了洛陽,街面上越發顯得冷清。
毛鴻茂悄悄回了一趟明月樓,給了這些夥計們一筆錢,讓他們都回到鄉下暫時躲避,現在局面不明朗,留在這裡也沒辦法開門營業。
他還收拾了不少東西,套了三輛馬車,讓願意跟着他的幾個夥計跟着司馬衷的隊伍趕去了長安,說是提前在那邊也準備起來,等羊獻容過去的時候,能夠有熱飯食可以吃。
羊獻容也沒有吝嗇,還讓蘭香悄悄給他一千金,萬一有需要花錢保命的時候,心裡有數。毛鴻茂爲了這個事情,特別潛進了幾戶已經逃走的大戶人家的庫房之中,偷了些大棗人蔘枸杞桂圓桑葚等物,給羊獻容熬了十天的大補粥,喝得她臉色紅潤了不少。
但是,這每天都喝粥,羊獻容也忍不了了,問他:“要不,你也趕緊去長安吧。”
“不不不,草民是要和皇后娘娘一起的。”毛鴻茂覺得自己食療的方子有效果,心裡很是高興,還瞥了站在一旁要給羊獻容請平安脈的秦太醫,那眼神之中全是得意。
“行吧,那就再等等。你也可以先給平陽公主傳個消息,讓她莫要心急。”羊獻容把粥喝得一乾二淨,還輕輕擦了擦嘴角。
聽了這話,毛鴻茂的臉色都變了,完全沒有了剛纔的愉悅之色。“皇后娘娘……這……”
“大皇姐同你的關係最爲要好,我豈能不知道?”羊獻容看着他,很平靜地繼續說道,“她與司馬顒的關係也很好,否則也不會那個時候去鄴城爲他祝賀生辰。後來發生了這麼多的變故,她還是去了長安住,就說明她與他的關係……之所以皇上也同意去西遷長安,是不是也有她的原因呢?要是這樣一想,這一切也都說得通。但是啊……”
羊獻容故意拉長了音,看着他。
毛鴻茂竟然覺得有些慌張。
整個洛陽皇宮的用度都已經減半,只有羊獻容這裡一切如常,就連薰爐之中的珍貴香料還是足量使用,足以證明她的地位和權利。有那麼一刻,毛鴻茂都在想,若不是她年紀小,又趕上了這亂世,否則的話,會不會也成爲一個極爲厲害的皇后,繼而掌控了大晉的政權和江山,讓司馬衷依然還是可傀儡呢?
“司馬顒少年時有好名聲,看輕錢財厚待賢士。與各藩王來朝見時,先皇都讚歎司馬顒可以作爲各藩國的表率。平陽公主那時候還在宮中居住,同他如兄妹般交往,關係一直極好……造化弄人,時事不同了。”毛鴻茂深深嘆了口氣,“她交出了繡衣使者的權利之後,自然也沒有了權勢傍身,憑藉舊日情分,居住在司馬顒屬地,也算是安全一些的。”
“你同大皇姐是什麼關係呢?”羊獻容繼續問道,“你纔是繡衣使者的主事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