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司馬衷,極爲任性。他認定的事情必然要去做,不做,不滿足,怎麼辦?坐在地上撒潑打滾地鬧啊。
所以,即便是司馬倫黑着臉一早去了他的正陽宮剛張嘴說了一句:“皇上怎麼能出宮去呢?”
司馬衷立刻拍桌子,因爲羊獻容說這是表示他生氣了。然後就開始跺腳,最後乾脆坐在地上,一副混不吝的樣子。看得司馬倫一句話都不想再說下去了,只是吩咐袁蹇碩小心伺候,莫有閃失等,就匆匆走了。
羊獻容站在正陽宮花園裡的陰影處,看到司馬倫從寢宮出來時的那副鄙夷嘲弄的嘴臉時,心情極爲低落。這些日子的接觸,她豈能不知這個傻子皇帝的行爲舉止處處透着癡傻愚蠢的模樣,她又何嘗願意忍下去呢?
“皇后娘娘。”許鶴年輕步走了過來,伸手拉住了站在她身邊的羊獻憐,“小憐,跟我走吧。”
每日裡也是由蘭香將羊獻憐送到璇璣殿,許鶴年再帶着她進去找許真人,無論是念經、打坐、喝藥,都是他來做了。
“許師兄。”羊獻容沒有放開羊獻憐的手,讓她被兩個人拉扯着,覺得很是不自在,就瞪大了眼睛看着羊獻容,但羊獻容沒有看她,只是對許鶴年說道:“我可以帶着憐兒一起去山裡採藥麼?”
“師父沒說不可以。”許鶴年瘦削乾淨,得了許真人十成十的樣貌和功夫,但要比許真人看起來更斯文有禮一些。“皇后娘娘放心,我會跟着小憐的。”
“好的,有勞。”羊獻容鬆開了手,羊獻憐依然看着她的姐姐,但沒有說話。“憐兒去找許真人吧,晚上回去,姐姐給你準備了小梅餅子。”
許鶴年拉着羊獻憐走了,羊獻憐不住地回頭看着羊獻容,即便是穿越了花園,走過了月亮門,依然不住地回頭張望。
老君山,因傳說太上老君曾在此煉丹而得名,連綿盤亙數百里,各樣植被層層疊疊,山巒走勢時起時伏。
山地坳裡,有湖泊、沼澤數十個,沿溪流成串分佈,被稱爲“九十九龍潭“。潭水來自春天的融雪和夏季的降雨,清澈冰冷。湖水溢出後,匯成小溪,集爲小河,穿越森林,最終奔向金沙江、瀾滄江。這些冰蝕湖泊,形狀各異,湖水幽深。
除了嶙峋詭怪的山地景貌,老君山還有一些奇特的自然景觀讓人驚歎不已。如在點心紅石上,立足於此的人一天之內可以看見三次日出日落。每當冬至清晨,太陽會先從東方的縛虎巖升起,半個時辰後被“石猴祈天”擋住,然後再從山側冒出,一個時辰後再鑽入五指峰右側,最後再從山背後跳出,就這樣先後經歷“三起三落”的過程。
每一次的“日出”和“日落”,都將山峰裝扮得金光四射,瑰麗壯觀,正如先人對人生長久的感嘆之詞:“世上方一日,此處已三天,一天當作三日過,此生能活三百年”。
出了洛陽,羊獻容還慢吞吞地跟着司馬衷一步三晃,但進入老君山之後,她已經在自己的轎輦之中更換好了輕便短襟,將頭髮綁在頭頂,一副獵戶女兒的模樣,看得袁蹇碩有點發呆。“皇后娘娘,您這是要做什麼?”
“採藥啊!”羊獻容笑了起來,身邊的翠喜和蘭香也是這般模樣。羊獻憐已經被許鶴年帶走,跟上了許真人的步伐。
“這個……之前沒說……”袁蹇碩又呆了呆,“那卑職要分出一隊人跟着您的。”
“不用不用。”羊獻容看到慧珠已經摺返回來,她也是短襟,看起來英氣十足。賀久年又看着慧珠眼睛發亮,想和她說句話。但慧珠已經徑直走到了羊獻容的身邊,低聲說道:“皇后娘娘,前面是平坦的,不過轉過去就要爬山了,並且您想去的九十九龍潭和點心紅石應該還要再往裡面走一走。”“嗯,帶些乾糧,我們先走吧。”羊獻容一點都沒有耽誤,已經往前走去。
“哎……等等皇上呢?”袁蹇碩又喊了一句。
“那就別了,皇上能自己下轎輦就真的是不錯了。”慧珠都忍不住吐槽起來,因爲她看到司馬衷竟然還沒能從轎輦上下來。剛剛出發的時候,他就極爲費力地爬上轎輦,那場面簡直是難看死了。
“那卑職跟着您吧。”袁蹇碩現在更願意伺候在羊獻容的身邊,總是舒服一些的。
“你還是跟着皇上吧。”羊獻容搖頭,“你看張總管已經沒有力氣了,快去幫幫他。我這邊有慧珠和賀久年就可以的,他們兩個動作也快。我們就去前面兩個地方看看,陡峭山崖許真人自己去,也不會帶着我的。”
“哦哦哦,好的。”袁蹇碩也看到了司馬衷的樣子,不可察地嘆了口氣,“成都王說今日有事情,沒有跟來……”
“這個事情我知曉的,不妨事。”羊獻容又笑了一下,不再理會他,就帶着翠喜她們徑直走了。
此時的賀久年終於能夠和慧珠並排走在一起,心情也很是不錯,還悄聲與她交談起來。慧珠的性格爽朗,看了一眼羊獻容,發現她並沒有不高興,也就和賀久年有一句沒一句的說了起來。
他們說的內容無非是這幾日過得好不好,芫娘現在做什麼呢?銀子夠不夠用?
羊獻容笑了起來,又加快了腳步,想給這兩個人留出單獨的時間。畢竟自從她和芫娘進入天元宮之後,一刻不得閒,都沒時間和賀久年說話了。
羊獻容越走越快,身體矯健,又在蘭香的拉拽之下,動作更加快了些。
轉過山坳,羊獻康竟然已經在那裡等他了。
羊獻康身背了一個小包袱,短襟打扮,看起來也很是精神。
“二哥。”羊獻容喊了一聲,“許鶴年帶着憐兒呢。”
“看到了,就在前面。”羊獻康拉了羊獻容一把,翠喜和蘭香都跟了上來,他們身後也都揹着包袱,此刻看起來竟然是鼓鼓囊囊的,似乎是帶了不少東西。
賀久年在後面看到這樣的情形,忽然心裡一動:這皇后娘娘怕不是要跑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