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真是刺耳了。
羊獻容的臉都黑了下來,直接站起了身,說道:“現在還是大晉的天下,莫要這樣。”
“難道不是麼?”裴妃還在笑着,“我也是好心提醒你,這個樑蘭璧可是不能小覷。你留在宮中,司馬熾未必對你不利,但樑蘭璧一定會的。”
“那你呢?”羊獻容也不客氣了,直接問了出來。
“你幫了我,自然我也會幫你的。但還是那句話,現在你莫要動司馬越,等時機到了,我必然會讓你動手的。”
“你要做什麼?司馬越死了,對你也沒有任何好處的。”羊獻容有些疑惑。
“真的麼?那也不一定吧。”裴妃笑意更深,但沒有再繼續說下去。她敲了敲牀棱,就有兩名婢女捧着兩個小箱子走了進來,“這裡面是金銀首飾和小金錠,東西不多,但也算是我的一番心意。”
“好。”羊獻容沒有推脫,直接收了。不過,臨走之前,她還是說了一句:“儘快吧,我的耐心不太多了。”
“其實,我也是一樣的。”裴妃的面孔隱藏在幽暗之中,看不清楚。
羊獻康一直守在天元宮的大門口等着她,見到她的車輦不徐不緩地回來了,一顆心才放了下來。急急地跑了過去,伸手幫羊獻容下了車輦,回了寢宮。
“無事的,就是又死了一個而已。”羊獻容又捂住了自己的心口,嘆息了一聲,“何必呢?”
她向羊獻康簡單說了一下剛剛的情形,又讓他將那兩個箱子打開看看,果然也是金燦燦極爲耀眼。
羊獻康從那些首飾之中挑揀出了兩個金鐲子,看起來還真是十足赤金,款式花紋都很好看。“嘖嘖嘖,這個裴妃對你也是不錯的,這麼大手筆。你也莫要唏噓,這種‘去母留子’的事情在大家族中有很多,裴妃這個時候才動手,已經很仁義了。”
“那是她一直沒想好要不要認這個嫡子。”羊獻容瞥了一眼翠喜,“你把這些東西都收拾好。咱們明日就回金鏞城。不過,這些東西不能一下子都帶走,那就太顯眼了,還是留一部分的,暫時藏在密道的夾縫中吧。”
“是。”翠喜點頭稱是,和蘭香去收拾東西了。
寢室內只留下了羊獻容和羊獻康,燭火微晃。
“二哥,這事情我現在也只能同你議論一下了。”羊獻容壓低了聲音,“許真人算出的大晉國運只有四年,所以,這個司馬熾也不會有什麼好下場的。”“啊這……”羊獻康捂住了自己的嘴,“所以,什麼意思?”
“今日就連裴妃都說了這個事情,她都覺得大晉要不行了,那你覺得司馬越不知道麼?所以,不管他們怎麼做,我們必須走了,還要快一些。”
“三妹妹,你說怎麼做,我就怎麼做。”羊獻康攥了攥拳頭,“我們都跟着你。”
“我真的想過這個事情,但現在有一個巨大的問題。”羊獻容又看了一眼門口的方向,確認沒有人影才說道:“之前,你我兄妹不過三人,加上翠喜和蘭香也就這麼幾個人,想走也就走了。但現在不同,一是我有了司馬靜,照顧司馬靜的又有不少人。然後,母親和五妹妹也都跟着咱們,毛鴻茂他們,秦朝歌袁蹇碩,張良鋤綠竹……甚至包括了那些還在金鏞城跟着咱們的嬪妃們,人數太多了,我不知道怎麼辦纔好。”
“這得兩百多人吧……可是不好走。”羊獻康掰着手指頭也在計算着人數,“那些嬪妃你也可以不管的,就算是說她們沒有地方去了,留在金鏞城也是有個落腳的地方,跟着咱們走必然也是累贅。其他人……”羊獻康也犯了難,哪一個可以不帶走?都是跟了許久,共同經歷過生死之人。
“我現在在想,或者還有一個辦法,就是大家分批走,然後在某處匯合。”羊獻容用手指沾了茶水,在桌上比劃了起來。“如果說我們最終的目的是回泰安郡的祖宅,那麼還是要先確認泰安郡目前是什麼狀況?就算之前父親他們安排過一遍,但目前狀況怕又是有了變化,至少司馬穎……他們這幾個王爺輪番登場過後,必然還是亂的。就像是現在那個司馬睿就在江南一帶,也未必是個省油的燈啊。”
“或者,我們也藏進山中呢?就像是許真人那樣,他進了終南山不也是想避世麼?”
“嘿嘿,他可是安生不了了。”羊獻容笑了起來,“怕過些時日他還要主動找咱們才成呢。”
“哎,三妹妹,你連許真人都……”羊獻康都不知道說些什麼好了。“算了,他的確也是個討厭鬼。”
羊獻容聽聞這句話,終於笑了出來,“二哥,現在這世道,還不是你擠兌我,我擠兌你麼。說大些就是你死我活,還能怎麼樣呢?”
羊獻康看着自己的三妹妹,那張俏臉上竟然有了些蒼涼的意味,心下惶然,拉住了她的小手說道:“沒事的沒事的,二哥在的。”
“二哥,我想你想回泰安郡看看。其實,也不是泰安郡,而是泰山深處。”羊獻容很是正色地說道,“你記得麼,老祖母曾經帶咱們幾個去到過泰山深處的一處村落,說這是個極好的躲避之處……不知道那時候她是不是都已經預測到了大晉的亂局。”
“哎,我記得,那地方還真的不太好進去,叢林密佈,羊腸小路,好像還有一塊巨石擋路。再說了,我聽說那邊有了土匪佔山爲王,搞得也是很亂的。”
“土匪不怕,這些當權者纔是最可怕的。”羊獻容幽幽地說道,“他們連自己的骨肉血親都這樣殺掉,毒死,還有什麼做不出來的呢?你知道麼,剛剛是兒子殺掉了親生母親,而那些人無動於衷,甚至覺得這不過是殺了一隻雞一隻鴨那樣簡單。但是啊,那是養育了他四十多年的母親啊!”
想到了剛剛那場血腥,羊獻容激動起來,“真的是沒有人性!這大晉也好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