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晚膳的時候,皇上司馬熾來了。
他的面色蒼白,嘴脣毫無血色。但看起來也沒有生命危險,除了精神狀態差一些,其他一切都好。
坐在右側的司馬越身邊的羊獻容都忍不住輕聲說道:“這許真人的藥丸當真是有奇效啊!”
司馬熾已經坐了下來,坐在了羊獻容的左側。
司馬越的目光中有了些貪婪之意,向外招了招手,低聲和進來的屬下何倫耳語了幾句,何倫連連稱是之後就退了下去。
羊獻容柔聲問司馬越,“王爺,若是找到許真人,那藥丸記得也給本宮一顆吧。”
“皇后有何不妥之處?”司馬越知道羊獻容聽得到他和何倫說的事情,也就沒有特別遮掩,“之前怎麼沒讓許真人給看看呢?”
“這不是纔想起來麼。”羊獻容捂住了心口,“不知道是不是近日睡得不好,總覺得心慌難受,該是要回金鏞城再休養一些時日的。”
“怎麼?慧皇后這是怎麼了?”司馬熾也捂住了心口,“哪裡不舒服麼?”
“無妨事的,多休息就好了。倒是皇上這傷……可是好些了?昨日真的流了不少血,嚇死我了呢。”羊獻容嬌柔的模樣,讓司馬熾都忍不住又靠近了一些。
“吃了許真人的藥,似乎也沒有那麼疼了。”司馬熾勉強笑了笑,“朕可是正值壯年,身體很好的。”
“是哦。”羊獻容又看了一眼司馬熾的心口位置,就低下了頭,打算再喝一口湯。
此時,司馬熾看到她的側臉,潔白的脖頸,以及耳畔那一點白玉柔光,讓他心口的傷口竟然是癢癢的感覺。
樑蘭璧慢了一步才走了進來,司馬越和裴妃又趕緊起身向樑蘭璧行禮。裴妃還問道:“哎,不過是家事,怎麼能勞動皇上皇后全來了呢?真是不該呀。”
“皇上聽聞王爺這邊有了喜事,連慧皇后都過來了,他又是個愛熱鬧的人,自然是想來看看的。”樑蘭璧走到了羊獻容的身邊,給羊獻容行禮之後,又說道:“我這邊也是有些事情耽擱了,來晚了一步,慧皇后莫要見怪纔好。”
“本宮這裡可沒什麼見怪的,倒是要問問王爺纔好。”羊獻容笑了一下,但沒有伸手去攙扶樑蘭璧,而是讓她行了全禮之後,纔有婢女爲她準備了座椅。
“哎,本來就是家事,也是不想煩勞大家的。”司馬越也客氣了一句,隨即說道:“我這年紀也大了,沒什麼力氣,這杯酒水就當做感謝皇上,皇后,慧皇后的到來。”
他倒是一飲而盡,然後站起了身,走了。
是的,一點沒有尊敬帝后之意,就這麼走了。裴妃看了他一眼,轉頭對羊獻容說道:“慧皇后,咱們去說幾句體己話可好?”
“哦。”羊獻容抿了抿脣,也站起了身,任由裴妃拉着自己的手去了她的寢室。
留下了帝后很是尷尬地坐在那裡,司馬毗帶着妻兒很是尷尬地向帝后敬了酒,又說了幾句不痛不癢的話,就乾脆恭送他們走了。
“真是自討無趣。”裴妃拉着羊獻容坐在了自己的牀榻之上,這裡只有她們兩個,那些婢女們都被趕得遠遠的。“司馬熾這個腦子很不好使,他那個皇后更是野心勃勃。”
“什麼?”對於這個說法,羊獻容倒是第一次聽說,由不得支棱起了耳朵。
裴妃一幅極爲親熱和慈愛的模樣,眼中都有些熱絡之情。“這些事情本不好議論的,但昨日那個情形,我也必須提醒你了。”
“發生了什麼?”羊獻容心裡一怔,想必昨日那場殺戮還有其他秘密。果然,裴妃講出司馬越悄悄和她說起的過程,也令羊獻容背脊發冷。
司馬越躺在牀榻之上,忽然看到帷幔抖動,有黑影逐漸靠近。經過這些時日的鬧鬼,他漸漸不害怕了。至少因爲自身身體狀況在好轉,他能夠已經可以下地行走,且會見百官商討事情。因此,對於疑似司馬衷的鬼只覺得十分厭惡。
但這一次的黑影倒是奇怪了,一直站在暗處,但隨着他身形的動作,司馬越的周身就會產生火光。但也只是轉瞬即逝,看起來很是詭異。李金鳳一直伺候在司馬越的身邊,也看到了異狀,一開始是用手揮舞,企圖打滅這簇火苗,但手指還沒有碰到,火就自行滅掉了。
兩人驚異不止,瞪大了眼睛看着鬼魅還在搖晃着身子。
李金鳳拿起了司馬越所用的方枕,打算若是再有火就用這個來拍打。方枕是黑色長方形,猛地看過去以爲是一根粗木料。當火苗躥起,李金鳳哞足了力氣拍打過去的時候,卻不料司馬梭剛好進來。他以爲李金鳳要加害父親司馬越,想都沒想就飛起一腳踹到了李金鳳的心口處。
裴妃今年都有六十歲了,給她做影子婢女的李金鳳要比她大上三歲,早已經年老色衰,哪裡禁得住正值壯年的司馬梭一腳,立時吐了血,整個人的意識也有些不太清楚了。
等到司馬熾、樑蘭璧和劉美人進來的時候,李金鳳以爲又有更多的惡鬼進來,就強弩着力氣拔刀刺了過去。劉美人本是跟在樑蘭璧的身後,卻不料樑蘭璧忽然閃身躲開,還將劉美人推到了前面。
李金鳳這一刀恰巧扎進了劉美人的心口處,立時斃命。
司馬越看到了這一幕,但當時對於李金鳳被司馬梭重擊而亡的狀況也失去了心智,只顧得上嚎啕大哭。事後想起來,覺得早先看到了樑蘭璧和劉美人一直關係極好的事情必然是假象,就同裴妃說了起來。現在,裴妃又成爲了司馬越的貼心人,畢竟她現在是有兒子的人了。
世間的關係就是這樣複雜,時而死對頭,時而親人相擁,沒有真正的敵人,也沒有真正的愛人。裴妃在這一點上早已經看得極爲通透,此時拉着羊獻容的手,還算是誠懇地說道:“你幫我除了李金鳳,王爺並未有任何懷疑。呵呵,他遷怒了司馬梭,才殺了他。這也真是老天幫我,這個司馬毗是極蠢無腦又愚忠的人,我之前也是有意將他認作嫡子的。”
“那他承襲了王爺的位置,也是不好的吧。”羊獻容皺了眉。
“你覺得大晉還能堅持多久呢?”裴妃笑了起來,“那麼多蠢貨站在這個位置上,看着都覺得煩死了,不如儘快滅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