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徹木然地拿起信封,明明想大哭,明明想大叫,卻發現現實中的自己還可以平靜地拆開信封,一字不漏地看完,並且沒有一點感情起伏。
嘴裡的枯澀彷彿印證着心裡的疼痛,想要毀滅一切的心情最終還是被悲傷強行壓下。
魏玉萌,你既然算出這一趟因爲你已被牽連,你爲何還不阻攔他們。
魏玉萌,你既然明明知道這一次若是死了,便連輪迴都沒有,沒什麼還要去!
告訴我!爲什麼!
爲什麼要把我的每一句話都當作聖旨一般來遵守……爲什麼就不願把心底所藏好的東西……早一點告訴我……即使不能改變這個事實,有我陪你面對不是更好嗎……
蘇徹下意識地把信捏皺,恍然間發現後,又心疼不已地將它拼命壓平,但是終究也回不到整齊的樣子。所有的情緒堵在心裡,找不到出口。
目光卻不願從有些繚亂的字體上挪開,這是她給的第一份信,也是最後一封。
以前以爲時間足夠,以爲時間還長,以爲……
蘇徹咬住了嘴脣,他不想細想過去,但是卻抑制不住。
信最底下的一行字,最終被一滴液體給暈染開,污成一塊灰漬的徹字終是讓蘇徹眼淚決堤。
蘇徹,我不是不愛你,是提不起膽量與你並肩,所以註定只能做你身邊的過客。
你這樣還算什麼過客……魏玉萌……你走了倒也瀟灑。痛卻只有我知道了。
蘇徹把信塞回信封,輕輕地放在桌上,試圖讓自己不要再去想自己和魏玉萌的種種糾葛。
算算時間,蘇慕和季時琛應該快醒了吧……
待幫完他們這一遭,自己也雲遊去吧……
蘇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打算轉身離去,卻發現自己的手指從信封上怎麼也挪不開。
“罷了……”蘇徹淡淡一笑,逆着陽光卻依舊可以辨認出他臉上滿滿的暖意。
都這麼久了,我早該發現,你就是我的魔障。既然趕不走,就陪着我吧。
仔仔細細地把信件摺好,並且放進貼進心口的口袋裡放好,蘇徹才如釋重負般走出了魏玉萌的主臥室。在他離開的時候,滿室的符咒終是變成了一張張整潔如初的白紙,不再有任何的作用。
狐窩,也終究是要沒的。但是能留多久,就讓它留多久吧……
蘇徹帶着惆悵走想蘇慕的房間,但是沉浸在自己思緒中的蘇徹直到走到門口才注意到一路上不太正常的氣氛,這令蘇徹的原本沉重的心情再一次沉墜下去。
看着原本蘇慕住着的房間門邊倒着被打暈的吳學平,嵇遲則被綁在牀邊,嘴裡還被塞了一團枕巾,正嗚嗚啊啊地對着自己苦笑不已,蘇徹額頭的青筋時隔許久之後,第一次爆了出來,拳頭緊了又鬆。
弟弟,我真是太寵你了。
蘇徹猛地轉身,衝到季時琛的房間,被蘇徹強行打暈的季時琛還沒有醒來,而且蘇慕並不在他的房間。
聽到背後輕微的聲響,蘇徹的瞳孔猛地一縮,退出門口,對上因爲他的舉動而引過來的眼鏡男。
“他走了。”眼鏡男做了一個標誌性的動作——推眼鏡,聳了聳肩表示自己的無能爲力,“往南邊走的。”
蘇徹的怒氣被他無所謂的神情給激怒,再也剋制不住自己的怒氣,擡起手就給了眼鏡男一拳,“你明明可以攔住他的!別跟我說,你是從誅仙台上跳下來的。以你的本事,他們還不會動你。”
眼鏡男避開蘇徹毫無章法的拳頭,一手將他帶開,帶着不容置疑地肯定,“我爲什麼要幫你那弟弟。你們這麼護着他,他纔會長不大!”
“呵,你懂?”蘇徹收回拳頭,斜眼看着眼鏡男,兩人的語氣充滿了火藥味,“他們兩已經這麼苦了!你還要怎樣!”
蘇徹狠狠地吸了口氣,咬牙切齒地等着眼鏡男,“陳維軒,這麼多年,你的死脾氣還真是沒有變啊。”
“你不是也沒變。不過我比你好點,至少我老婆還在。”陳維軒扭頭看了一眼寧遠所處的房間,一臉滿足,但是很快換上戲謔的表情,抱胸看着蘇徹,“我倒挺好奇的,老婆沒了,還這麼疼你那弟弟。還是說,你從來沒有把她當你老婆啊。你老婆可是用命來求我幫忙。”
蘇徹的表情一瞬間變得蒼白,卻死活沒有說一個字,“我去追蘇慕,裡面那個就麻煩你一下。”
陳維軒扯了下嘴角,滿臉的不爽,但是還是點了點頭,“算是還我老婆欠他的。”
蘇徹轉頭就往南邊跑去,狐窩在他的身後越變越小。
陳維軒有一點說的很對,自己從來沒有把她當作自己的另一半。只是單純地想利用她護着自己的弟弟。而且她也清楚這一點。
這麼多年來,她只鬧過一次彆扭。即使這次彆扭之後避着自己,對着蘇慕還是全心全意地守護。
蘇徹在轉角處歇了一口氣,對着冰冷的牆壁淚流不止。
只是我高估了我自己,她早在我心底生根發芽,自己卻還只當用的好心計。
而現在,已經沒有任何迴轉的餘地,只有弟弟了。
只希望創世元靈恢復能力之後,還能再從這浩淼天地間找回她吧。
不過,這希望和大海撈針有什麼差別。
蘇徹狠狠地抹了一把臉,繼續往南邊趕去,一路亂想着,一路漫無目的地找着蘇慕。
但是他怎麼也沒想到,蘇慕並沒有離開狐窩很遠,就在隔一條街的一處書店裡。
因爲看不透自己和季時琛的羈絆,所以,蘇慕想從書中得出些結論,結果,卻是越看越亂,理也理不清。
出了書店後,蘇慕完全沒有想回去找季時琛的念頭,只覺得心裡好亂好亂,便信步沿着街道走了起來。
渾然不覺有一個身影帶着獰笑一直跟在身後,彷彿一個獵手,等着獵物乖乖上鉤。
當人心迷茫的時候,是她最開心的時候,因爲只有這時候,她可以趁虛而入。
而面前這個單純的生物,可是最好的容器。
只要有了這個容器,所有的仇就可以報了,所有的恨也就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