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吶,凌羽。”
“嗯?”
“你會不會說得有些過分了?那個傢伙好像很受打擊耶……”
回到了姬川寧的房內,一邊吃着純日式的午餐,黑色長髮的美少女一邊歪着頭說道。
該怎麼說呢?恐怕任何人都不能對那個有着溫和笑容的龍王產生真正的厭惡吧!可以說,除了銀髮的年輕人以外,會如此殘忍地撕裂那最後的希望的大概也不會有其他人了。
甚至,就連原本堅定地想要討厭對方的林嵐,在目睹了那令人心碎的一笑之後,也忍不住貢獻出了僅有的一絲同情與不忍。
擡起頭,冰色的藍瞳中映出少女的神情,銀髮的青年似乎是在訝異,訝異暗夜之魔女竟然也會存有他認爲絕不可能存在的良知,但很快,他便低下頭,再度與午餐中的薰魚鬥爭了起來。
一分鐘,兩分鐘。
就在皇家的美少女以爲對方永遠不會回答自己的問題之時,清冷的嗓音緩緩響起。
“不然,你還有什麼更好的辦法嗎?”
想要開口說些什麼,但開啓的雙脣中卻完全無法吐出任何一個單字,因爲它的主人清楚地知曉:沒有。
再也沒有其他的方法了。就是因爲明瞭了這一點,她纔會從那一刻起完全地保持沉默。她默許了凌羽的介入,所以,她也是沒有資格再談這件事的共犯。
“對不起……”自相遇以來首次聽到的真心道歉讓銀髮的年輕人霎時停止了動作,不過只是輕微地頓了一頓之後,他的注意力便又集中在了怎麼都無法嫺熟使用的竹筷之上。
凌羽知道少女的歉意是源於對於自身的厭惡,她厭惡自己爲了逃避而將如此殘忍的任務拋給了他人還在事後說出了近似於責備的話語,這是比起一般人類更爲敏感的半眷族發自內心的歉疚。
而銀髮的青年之所以沒有說出任何安慰的話語,不僅是因爲他不擅長,而且是因爲他十分地瞭解眷族血液中的所存有的孤傲,不會過於親近任何人,也從不會接受他人的撫慰。除了生命中最重要的那幾個人,即使與他人表現得再熟諗,那也只是虛僞的表象,所有人都心知肚明的假象。
所以,讓眷族平靜下來的最好方法從來都只是留他獨自一人,時間將會撫平一切,這是眷族所擁有的過多的時間所帶來的稀少的好處之一。
而這一條款似乎也同樣適用於半眷族——即使他們並沒有過於漫長的生命。
其實,關於林嵐所問的那個問題,凌羽也想過。
真的沒有別的方法嗎?
也許有,有不讓那份夢想破滅的方法,但是銀髮的年輕人認爲那纔是真正的殘忍。
繼續着林嵐便是綺幽的迷夢,那可能是一種幸福。可對於早已開始潰爛的傷口而言,一味地給予止痛的藥劑,只是使傷口進一步惡化的催化;相反,使用燙熱的匕首刮下那流着膿水的腐肉,給予積極的治療,纔是根治一切的最優方案。
時間將會撫平一切,這是眷族們所共知的準則。
善於遺忘,這是眷族們所共有的天性。
因爲有着這兩項支持着他們,所以才能度過漫長的生命。
眷族唯一不缺的便是時間,正因爲堅信着這一點,凌羽才能毫不猶豫地說出那番話語,堅信傷痛總有痊癒的那一天。
*
度過了在姬川家的最後一個夜晚,因爲充足的睡眠而顯得神采奕奕的少女以及不情願但卻被迫以白色九尾狐的姿態被契約之主抱在懷裡的銀髮青年一同來到了會客室向姬川家族的現任家長辭別。
而就像黑髮的美少女所預料的那樣,早已因之前的敗陣而消磨了大半氣勢的姬川瑩根本就沒有了再計劃什麼陰謀詭計的餘力,十分爽快地便答應了他們的離去。
當然其中最主要的原因恐怕是在三天後靈力的封鎖已被完全解除的現在,皇家那位有名的“暗夜之魔女”沒有着手進行什麼大規模報復行動就已經是萬幸,又有誰會在這個節骨眼上惹事生非呢?不過就算是精到了骨子裡的瑩夫人都完全想不通,一向是有仇必報而且還是變本加厲的皇家大小姐這次爲什麼會一反常態地乖乖回家?但是既然對方已經表示不再會追究,那麼她也樂得快點將這尊瘟神請出家門去。
“龍王殿下已經於昨日下午離去了,婚事撤銷。”
這是姬川家的現任家長於偌大的和室內所說的最後一句話。
而認爲沒有必要多費脣舌解釋這其中的繁瑣的黑髮美少女只是略微點了點頭以示明瞭。
拜託了瑩夫人請司機將行李放上車並先行一步在山下等候後,林嵐笑着說要放鬆一下心情,便攜同雪白的九尾狐一起離開了純日式的宅邸,向山下慢慢走去。
*
“其實你是知道事情還沒結束,所以才拒絕坐車下山的提議的吧。”
“凌羽你真是的,爲什麼什麼事都要攤開來講明瞭?難道你不知道有些事情還是讓它成謎會比較好嗎?”一邊信步走在露水未乾的林間小路上,黑髮的美少女一邊以嗔怪的口氣迴應着懷中九尾狐的問話。
就像只接觸你的外表而不瞭解你的內在會比較幸福嗎?雖然很想這麼說說看,但在生存的本能的驅使下,白色的九尾狐還是把這句話嚥了下去,安安分分地當他的啞巴。
“咦,凌羽你怎麼又不講話了,這樣好無聊哦!”
“……”
自從認識了林嵐之後,銀髮的年輕人才真正見識了什麼叫狂妄的唯我獨尊,這簡直是爲眼前的惡質美少女貼身打造的詞彙。有時乖乖地發表意見會被說成是多話,而更多的是在默不作聲的時候被批評爲無聊。似乎無論是在什麼情況下,總是她有理。
可惜,現在似乎已沒有了讓他繼續胡思亂想的空閒。
掙脫了契約之主的束縛,雪白的九尾狐在落地的一剎那化身爲擁有冰藍色眼眸的青年擋在了意欲繼續向前的林嵐身前。
先是稍稍一愣,但隨即反應過來的少女綻開了一抹魔魅的笑容。
“來了嗎?”
暗夜寶石般的雙瞳越過銀髮青年的肩膀望向前方上空那散發出陣陣熟悉的靈壓之處。
一團團紅銅色的火焰悄無聲息地出現在那萬里無雲的藍空之中,將一切渲染上一片鏽紅……
*
“這麼說,那次行刺是他下的命令囉?”縱然是一句問句,可是皇家的美少女還是以着肯定的語調說了出來,因爲那是她早已認定的事實。
而銀髮青年的回答也正印證了她的假設。
的確,要說那個死心塌地愛着姬川綺幽的龍王會派人去行刺可能就是愛妻轉世的“姬川嵐”——雖說只是他的幻想——但任誰都不會相信吧?
那麼剩下的可能性便只有一個:龍帝。
姑且不說他爲什麼會對自己長子的婚事處處阻撓,光是那天夜裡商談不攏便即刻想要動手的心態,就已經讓人不得不懷疑起他來。
雖然不明白原因,但林嵐卻有一種相當深刻的感受,那就是龍帝似乎深深懼怕着自己的長子,她相信那天龍帝情願乖乖離去並不是顧忌銀髮青年的實力——畢竟在當時一切非龍族及其加護的力量都是無法發揮的,他所恐懼的是那暫住別館的紅髮龍王。
可是爲什麼呢?縱使聖龍王有着異常強大的力量,但那卻完全不可能威脅到身爲其父皇的龍帝,反而應該是他引以爲豪的助力纔對。他究竟爲什麼如此懼怕自己的兒子呢?
對於不熟悉龍族這一種族的內部事務關係的少女來說,這恐怕是一個永遠也解答不了的問題。而對於其有着一知半解的青年卻也永遠不會是一個會主動開口說三道四的傢伙。
所以,謎,還是謎。
事情似乎不會這麼容易結束呢!黑髮的美少女在心裡默默地作了這樣的結論。即使是在婚約已經如同龍帝所願解除的現在,林嵐仍是如此肯定。
因爲那是專屬於皇家人的直覺,從未出過錯的皇家人的直覺。
沒有與凌羽說明,並不是因爲直覺並不是有力的根據——皇家人多半都是依靠直覺行事的怪物,而是因爲她相信,她相信身上同流着狐族血液的銀髮青年一定也能同樣體會到那種事件未完結的氣息。
而事實證明了,魔女的兩個推測全都中標了。
*
紅銅色的及膝長髮由於秋風的關係而微微翻動着,可是由那雙同色的眼眸中所折射出的視線卻再度讓皇家的繼承人有了一種被冰冷的爬蟲類親近的感覺。
“嵐公主,我們又再見面了。”
駐足於半空中的爬蟲類帝王如此這般地說道,臉上帶着的是與這一稱號相配的陰冷笑容。
“我可一點都不想再見到你,龍族的大叔!”沒好氣地嘟囔道,被契約獸擋在身後的林嵐幾乎是在睨視着龍帝,沒有浪費任何耐心去糾正對方的稱呼,只是因爲知道那位爬蟲類帝王絕不會是容易相信他人言語的傢伙——即使那些話多半是事實——“多疑”這一詞彙簡直是他的專用名詞。
“死丫頭!”又一次被“大叔”這一稱呼深深激怒,魁梧的龍帝一擡手便是幾十支火焰箭急速射向青年與少女。
“我倒要看看你還能囂張到什麼時候,卑賤的人類!”
不過很可惜的是,所有的火焰箭無一不在到達皇家繼承人周身2米的距離之前便無疾而終了,原因自然便是……
“冰翎。”平淡但又飛快地吐出這個名詞,擁有了名字的光御(注1)隨即閃現於銀髮青年平攤的手掌之上。
心念一動,數倍於火焰箭的冰之矢正面迎上龍帝的進攻,火紅與幽藍相互映射,每一次相遇都會爆裂出耀眼的雙彩光芒。
揮手汽化了穿越火焰箭而來的冰刃,龍帝的臉上浮現出奇怪的表情。
“看來你的護衛相當不錯嘛,死丫頭!”
果然!龍帝的無心之語恰好印證了黑髮少女之前的推測。畢竟,如果他們父子倆的關係融洽的話,龍帝便不會於深夜偷偷摸摸地出現在姬川家公主的房內,更不會沒有從紅龍王那裡聽說關於凌羽身份的消息而只將他當成普通的契約獸。
看來這裡面果然有問題!
“不過就算他再強也不可能與一族之長相抗衡!”
完全不清楚阻擋在他面前的便是空狐族少主的龍帝發出瞭如此的宣言,而伴隨着這句宣言而來的是直徑0.5米左右的火球,接近紫紅的色彩昭示着:它,決不是一般火焰所能比擬的高溫凝聚物。
這次,絲毫沒有猶豫的銀髮青年徑直將手中的冰劍豎直了起來,幾乎可以說是在一瞬間,冰翎便完成了由劍至弓的轉化過程。拉滿弓,幽藍的冰箭同時離弦,直射入火球內部。
“你認爲僅憑那支細箭就能對我的攻擊產生任何效用嗎?”稍稍施加了額外的力量,原本停滯於空中的火球再度運作了起來,徑直撞向皇家繼承人與其護衛者的所在處。但是出乎龍帝預料的是,銀髮的年輕人並沒有對這追加的攻擊做出任何反應。
放棄了嗎?雖然如此猜測着,但是龍帝心裡相當明白事實絕不會是這樣,那雙直視向自己的藍眸毫無溫度地彰顯着這點。
暗自在心中加了幾分小心,龍帝提防着銀髮青年的偷襲,即使自恃對方絕沒有能與自己相抗衡的力量,可是不知怎的,他總覺得一陣心寒,而在他的認知中,對方想要勝過自己除了越過火球向自己直接攻擊外別無他法。
“轟”的一聲巨響將龍帝的注意力從眼前的兩人身上移了開來,而後幾乎可以說是慌亂地,他簡直沒有辦法相信自己所看到的一切:紫紅色的火球不僅沒有達成它的使命,反而在接近目標前就已重重墜落在地。而更讓龍帝驚慌的是,高濃度火元素的凝聚物在與地面親密接觸後除了撞擊出一個深坑外並沒有爆裂開來,仔細觀察後可以發現紫紅色的火球表面上覆上了一層幽藍的薄冰,伴隨着“咯啦咯啦”的聲響並有逐漸增厚的趨勢。
這怎麼可能?!一個連人類都能收服的眷族竟能化解自己連番的進攻?!
本以爲能夠輕而易舉解決那個侮辱自己的小丫頭的龍帝在意識到這一點之後爆發出連自己都無法相信的憤怒,而銀髮青年那一百零一號冰冷表情在被某人理解爲不屑之後更是成爲了火上加油的壯舉。
“給我燒,把他們燒成灰燼!”惱羞成怒的龍帝號召着自己所能驅使的所有火元素,大有要將整座山都給兩人陪葬的氣勢。
就在銀髮青年剛來得及在自己與黑髮少女四周佈下千年寒冰的屏障,鋪天蓋地的火焰雨已然襲來,異常壯觀的景象猶如流星雨般華麗,不過這下的可是純粹的火元素,和那種次貨的破壞力是不可相提並論的。
脾氣暴躁的火元素幾乎是看到生物便往上撲,雖然林嵐與凌羽依仗着冰翎的屏障而能夠毫髮無損,但卻累及了整片樹林替他們承受龍帝無窮盡的怒火,頓時,無數的樹木在火元素的暴虐之下發出無聲的痛苦呻吟。
“真是太過分了!”雖然從平時的行徑與性格中無法推斷,但是皇家的大小姐實際上是個環境保護者——當然這只是說好聽的,真正攤開來說的話,是黑髮美少女喜歡動植物甚於人類千倍萬倍。
“你想幹什麼?”那個龍帝恐怕要遭殃了吧!銀髮的年輕人一邊發問,一邊驚訝着自己竟然也會有名爲幸災樂禍的情緒。
暗夜寶石般的雙目於眼眶中骨碌一轉,林嵐便立刻有了主意,催促着銀髮青年向自己彎下身子,黑髮的美少女將雙脣靠向凌羽的耳廓,可就在她有機會說出自己的計劃之時,一個意料之外的變化打斷了她。
在場的三人都可以肯定自己聽到了那個清晰而又唯美的嗓音。
“活躍於天地之間的火元素們,我以火元素之主的名義命令你們,速速散去。”
至此,這出荒誕劇目的最後一位重要演員就此登場。
*
火紅的長髮飛揚,蹁躚如同溫暖的火焰。
深黑色長髮的少女幾乎是在瞪視着阻擋在自己與凌羽跟前的男子,她從來沒有設想過他的再度出現——畢竟在她看來,一切的問題不是都已經解釋清楚了嗎?
不過在銀髮的男子看來事情就簡單多了。是敵非友與是友非敵,相差的便只是對手的數量。況且就對方剛纔一出手便化解了龍帝的攻擊這一點看,他應該不會成爲他們的敵人。
“寒斂,你給我讓開!”
相對於怒氣衝衝的龍帝,承受着憤怒的業火的龍王卻顯得異常平靜。
“對不起,父王,但我是決不會讓開的!”
詠歎般的美聲只是平淡而又堅定地闡述着自己的態度與決心。
“寒斂!”
“對不起,父王,其他的事我都可以聽從您的安排,但唯獨這件事不行!綺幽……我不能讓您殺了綺幽!”右手緊緊地抓着胸口,寒斂的聲調中漸漸地透出一股激動的情緒。
“那如果我今天一定要殺了這個小丫頭呢?”壓低了音調,紅銅色的眸中顯露出一絲殺機。
“那麼……那麼只有對不起了!”掙扎着說出與面對焰曜時類似的話語,龍王美麗的面龐上滿是痛苦,而後一把半人多高的豎琴浮現於他的身前。
烏木製的琴身漆黑光潔,燙金的花紋高雅魅麗,但引人注目的還是那七根繃緊的琴絃:擁有着魔魅的血紅之色卻又晶瑩剔透得如同潔淨的水晶,從最低音弦開始,每一根弦都有着比前一根更爲黯深的色彩。
黑髮的美少女與銀髮的年輕人終於相信了,眼前猶如神之傑作的美貌龍王正是那傳說中的聖龍王,因爲就連最不熟悉火元素的凌羽都可以感受到那逐階遞增的強大力量。
“米迦勒!”彷彿不敢置信一般,龍帝魁梧的身軀猛地一震,“你真的要和我動手?!僅僅爲了個卑賤的人類你就要和我動手?!”
“不是這樣的!”那似乎是從未有過的激烈口氣,因爲就連龍帝都因那強烈的氣勢而倒退了幾步,然後,似乎是察覺到自己的失態,詠歎般的美聲再度恢復柔和,“她……並不是卑賤的人類啊,父王……她是姬川綺幽,我所愛的綺幽……而人類也並不是你所說的卑賤種族……所以……所以請父王不要再那麼說了……拜託……”
話音輕止,以指腹摩挲着漆黑的琴身的龍王越過那以火之天使之名命名的愛琴,將他的執著毫無遺漏地傳達給父王——那隱含着的威脅意味恐怕便是他的極限。
“你……”也許真如林嵐預料一般懼怕着自己的孩子纔在面對着那來自光の眷族的最強者聖龍王的威脅之時頓感語結的龍帝最終再也沒有說出任何一句話,帶着就連他最鄙視的人類都能看得出來的巨大屈辱早早地退出了這山林間的舞臺。
*
“綺幽……”懷抱着那把精緻的豎琴,紅髮的龍王微笑着看着眼前猶如愛妻再世般的少女,而讓銀髮的青年感到佩服的是——即使是在經受了皇家繼承人的怒吼之後,他仍能夠維持着那柔美的笑容,沒有絲毫變形。
“都說過多少遍了?我不是姬川綺幽,我和姬川家也沒有任何一點關係!”因爲寒斂的突然出現而喪失了期待已久的玩樂時間,黑色長髮的少女竭盡全力大聲宣泄着自己的憤怒與不滿,“我的名字是皇林嵐,聽清楚了嗎?皇、林、嵐!”
“一遍,加上剛纔這次是兩遍。”仍舊笑得一派平和的龍王柔聲說道,“而我也知道了你現在的名字,嵐。”
不可否認,被那美妙的聲線叫出自己的名字的確是種聽覺上的享受,但是皇家的繼承人現在真的好後悔,好後悔自己怎麼會那麼輕易地就將自己的真名告知了這個討厭的傢伙。
“嵐,我終於明白了三百年前綺幽留下的誓言的真正含義。‘三百年後我會再度回到姬川家’,她說的是‘回到’,也就是說她不一定還會是姬川家的人。現在姬川家的那位公主是在第二百七十三年‘回到’姬川家的,而在第三百年‘回到’姬川家的人就是你,嵐。”
咦?原來那句話還可以這麼解釋……啊,不對,重點不應該是這個……
“龍王殿下……”
“嵐,請你聽我說。我已經想得很清楚了,無論是外貌與頭腦,還是氣質與個性,你所有的一切都與綺幽一模一樣,我決不能把這當作純粹的巧合。”紅龍王堅定的口氣此時卻成了讓林嵐哭笑不得的催化劑,也因此完全沒有人注意到一旁凌羽俊美的臉上所產生的些微扭曲。
和林嵐……一模一樣?那豈不是……又一個魔女?
上下打量了絕美的龍王一番,銀髮的青年實在看不出他是個敢娶皇家的大小姐這樣的新娘的勇者。他看上去似乎相當的好欺負,相當的柔弱,相當的……反正就是難以形容的不合契。
又或者說,正是因爲他擁有這樣的特質,所以才能忍受那樣的龍妃?
“那長生石的事該怎麼解釋?”那頭,完全沒轍的黑髮少女使出了曾經效果斐然的殺手鐗,卻沒想到這一次竟然連卸下那礙眼的笑容這等小事都無法達成。
“我想一定是冥神猊下網開一面的關係吧!”就這樣簡簡單單地,寒斂便將之前深受打擊的話題給解決了,迴避問題的高超能力簡直讓林嵐瞠目結舌。
無語了。
面對這種不管你怎麼說都能硬掰回原點的傢伙,一向在口舌上少有敗績的皇家美少女徹徹底底地無語了。
就在現場的氣氛陷入死寂的那一剎那,一個聲音響起了:
“祖母這次真是太過分了,竟然迷昏我再派人把我送到奧地利,難道她就這麼不相信我的能力嗎?”
以往無論任何時候響起都一定會激起皇家繼承人強烈的鬥嘴慾望的嗓音,現在卻彷彿成爲了救贖的聖音。
飛快地轉過頭,林嵐不出所料地看到了那身穿銀灰色套裝的身影,名爲姬川寧的少女。
一邊碎碎念着的少女,一邊向着這個方向走來,而當她偶一擡頭將皇家繼承人的身影納入視野中時,慣常的惡毒話語脫口而出:
“變態魔女,你在這裡做什麼?破壞我們家的林木嗎?”
不過姬川寧馬上便察覺了現場氣氛的詭異,因爲以往一定會在她停口後的0.1秒內便會展開反擊的魔女殿下竟然只是默不作聲地佇立在那兒,甚至還用着那種彷彿飽含着期待的目光看着她。
她被人毒啞了,還是遭了神罰了?
如果讓黑髮的美少女聽到這番心語的話,一定又會掀起不知第幾次世界大戰吧!不過,最終,被看得極不爽的姬川寧還是隱忍着沒有說出來。
慢慢地踱向皇家的繼承人,可是步伐的速度卻在那抹清冷的銀色納入瞬間加快。
那幾乎是要撲向他的動作,再度讓銀髮的青年重溫了那本已被遺忘的噩夢,但是相當讓他慶幸的是,在這件事發生之前,龍王那絕美的身影已經映入了姬川家下任總長的眼簾,幾乎是當即,寧公主的運動改變了軌道。
緊緊地握住寒斂的雙手,姬川寧滿是感動的神色。
“這位姐姐,你真的好漂亮哦!”
“啊?”
被禁錮的龍王顯得相當不知所措,而某位惡質的美少女似乎仍不滿意效果地投下了一句話:
“他不是姐姐,應該是哥哥纔對!”
“咦,哥哥?你是男的?”沉浸在愉悅之中的姬川寧似乎就連生平最爲痛恨的人的聲音都聽不出來了,只是單純的信息利用,“那就更好了,這位漂亮的哥哥,你一定要到我家來玩,我一定會好好地招待你的!”
“對了,再說一句,他還是你婚約的對象,南海紅龍王殿下。”帶着久違的惡魔笑容,林嵐再度投下一顆重磅炸彈,“所以接下來就都交給你了。”
“好!”想都沒想就應接了下來,姬川寧的眼中存在的只有那仿若神之傑作般的絕美容顏。
“那凌羽我們走吧!”一把挽住因爲姬川寧的表現而在一瞬間楞住的銀髮青年,皇家的美少女幾乎是用拖的,纔好不容易將他帶離了原地。
“嵐,等一下,嵐……”
身後不斷地傳來龍王的呼喚,但是林嵐知道自己完全不用擔心,姬川寧的纏功一向是天下第一,而絕不會忍心傷害對方的龍王便註定無法脫身了。
再度品嚐了陷害他人的樂趣的美少女帶着豔麗的笑容,漸漸地將那惱人的聲音拋擲腦後……
*
“林嵐……”剛剛纔從驚詫中恢復過來的銀髮青年有些不知所措地出聲呼喚身旁端坐的少女。
“我知道你想問什麼。”維持着眺望車外景色的姿勢,皇家的美少女笑得異常愉悅,“你想問那個傢伙真的是姬川寧嗎?真的不是她的雙胞胎姐妹?”
“不過這也不能怪你,不管是誰第一次看到她的真面目都會懷疑起自己的視神經的,畢竟反差太大了嘛!可是如果除去對於美麗事物的瘋狂熱愛這一點的話,她的確是一個配得上聖女稱號的傢伙。不然,難道你以爲‘花癡聖女’的這個綽號是白叫的嗎?”
那“變態魔女”的這個稱號也不是白叫的嗎?
當然,凌羽是不可能問出這樣的問題來的,畢竟生命不是可以用來當危險賭注的高價品。
“噢。”所以,銀髮的青年只是如此清淡地應了一聲,便再度恢復了沉默無語的狀態。
“可是有一點我還是不太明白,”轉過頭來的皇家繼承人突然如此說道,“爲什麼他要派那樣一個傢伙作他的替身?還有以他的相貌又怎麼可能獲封‘龍族最醜陋男子’這一稱號?”
“大概是因爲龍族異於常人的審美觀念吧!”銀髮的青年隨口應道。
“嗯?”
“你覺得那個龍帝長得怎麼樣?”
“很糟,雖然比不過那個假龍王糟。”
“這就對了。龍族好像一直視魁梧健碩彪悍爲男性美的象徵,所以在看到那位龍王的時候我反而沒有那麼驚訝他是龍族最醜陋的男子了。”
“那是什麼審美觀念啊?你的意思是說,紅龍王只是挑了他領地範圍內最符合龍族美男子標準的傢伙來作替身,因爲他覺得自己長得太醜了?”
“嗯。”
“我的天!我現在甚至懷疑,龍帝一直封鎖關於聖龍王的消息是不是隻是爲了不讓人知道他有一個長得如此‘醜陋’的兒子?”
如果讓黑髮的美少女知道她的預測竟然完全正確,那在她感到驕傲之前恐怕會先暈倒吧!
然後,皇家的美少女好像突然想到了什麼,陰森的表情躍然臉上。
“凌~羽~,你一開始就知道了,對不對~?那爲什麼沒有告訴我~?”
щшш▪ ttk an▪ C 〇 “你沒問。”
“我沒問難道你不會自己說嗎?!”
“皇小姐,請不要在車裡做這種危險動作!”這是來自司機的勸告。
“呀啊——”這是來自凌羽的慘叫聲。
事到如今,銀髮的青年決不會承認,不說出那件事,實際上是有着戲弄皇家繼承人的意味在裡面的。
他死都不會承認。
*
“吶,凌羽。”
“嗯?”
“我現在倒有些興趣見見那個北海黑龍王了,既然能夠與紅龍王並稱‘龍族最醜陋的男子’,那一定也是個美人吧!”
“……我倒覺得你有些向姬川寧靠攏了。”
“……”
“凌羽~!”
“呀啊——”
“皇小姐——!”
…………
*
注1:擁有名字的光御意指獲得贈名的光御,比之沒有名字的光御,它有着諸多好處。一、能夠直接使用名字召喚,而避免了凝聚光御時所使用的繁瑣咒文以及無防備狀態;二、擁有增強的領域功能,更強的攻擊與防備功能;三、擁有成長能力,能夠伴隨着主人能力的增強而變得更強;四、即使被破壞了,只要主人仍然健在,便可以無限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