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蘇洛汐聞言一愣笑道,“寧妃娘娘未免也太過瞧得起臣妾了,正如娘娘所說,臣妾不過是爲皇上辦了些事而已,怎敢居功?再說臣妾蒲柳之姿,怎及娘娘福澤深厚,又如何敢妄圖後位。”
寧妃不屑的看了蘇洛汐一眼道:“有些事,並非是你認爲如何就會如何的。我在皇上身邊陪伴多年,看着各色女子在他身邊流轉不息。說實話,你若論姿色及不上景妃,若論賢淑,也不及傾昭儀,即便是家世,呵,也不必本宮多說了。”微頓轉身複道,“但你身上有一種特殊的感覺,是任何人都學不來的,也是任何人都及不上的。就單憑這一點,你完全可以成爲後位最有力的競爭者。”
“洛汐竟還有此長處?”蘇洛汐揚眉一笑,“還請娘娘點撥一二。”
“你可聽說過,在皇上還是七王爺的時候,有一位王妃?”寧妃看着窗外,似是提起了最不願意回憶起的往事,微微皺起了眉頭說道。
聞言,蘇洛汐心中冷笑,又是這人,怪不得寧妃會如此說,原來不僅在七郎眼中,即便是在他人眼中,自己也不過是別人的替代品。旋即自嘲一笑,替代品又如何?有多少人想當替代品而不可得。
看着蘇洛汐面上陰晴不定的神色變來變去,寧妃嘴角勾起一抹笑容,心知她已然順着自己的話去想了,片刻後複道:“但你也有你的不利之處,比如...”說着,目光在蘇洛汐身上來回逡巡着,輕蔑的說道:“比如你的身體。”拂袖轉身,緋紅色的衣袖帶起一陣香風,拂過蘇洛汐的臉頰,複道:“即便是他日讓你登上了後位,你以爲滿朝文武會容得下你麼?”
微頓冷笑複道:“到時,即便是皇上再疼你又如何?你以爲以皇上的性格,他會爲了一個區區女子而放棄自己一刀一劍打下的江山麼?即便是你二人情比金堅,難道你當真捨得眼睜睜的看着自己的愛人因爲自己的緣故而與天下爲敵麼?即便你並未爲後,若是景妃他日登上了後位,你以爲她會放過你麼?別忘了她是如何對待每一個她身邊的人的,司容華,景暘王,這些人和事,你比本宮清楚。”轉身,踱步至蘇洛汐身邊,伸手輕撫着蘇洛汐粉嫩的臉頰,俯身在她耳邊低聲道:“都說你飽讀詩書,你且說說,古往今來,有哪個無所出的嬪妃是得了善終的?”
蘇洛汐定定的坐在椅子上聽着寧妃的話,臉色又開始泛白。這些話她這幾日翻來覆去的想了不下百遍,她怎會不知其中利弊?但以寧妃的聰明才智完全可以看穿七郎想要除去景妃腹中孩兒的想法。即便是看不出,也可以憑藉雄厚的家世逼着七郎這麼做。如此一來,除去景妃這個心頭大患易如反掌,如何要拉攏自己?
似是能看穿蘇洛汐內心的想法一般,寧妃輕笑一聲,在蘇洛汐身邊的椅子上坐定,看着白玉茶盞怔怔道:“你一定很好奇本宮爲何要聯合與你。很簡單,因爲本宮心中很清楚,窮此一生,本宮也得不到皇上的真心。本宮不怪任何人,不怪皇上的無情,也不怪你的出現。即便是沒有這些,依着本宮的家世和前塵恩怨,本宮也註定與皇上是有緣無分。”
忽的,景妃伸出纖纖手指,緊捏着桌上的茶碗,恨恨道:“即便是本宮得不到皇上的真心,也要成爲能夠與他並肩的女人。百年之後,也只有本宮的名字會與他的一同放在宗廟之中,受萬世香火!”隨即轉頭看着蘇洛汐,目露精光,盛氣凌人道:“因爲除了本宮,沒有任何人,配站在他的身邊!”
自安寧宮出來之後,蘇洛汐便有些心神不寧。有太多太多的事,讓她驚訝,有太多太多的事,讓她不解,有太多太多的事,讓她害怕。
“姑姑,你睡了麼?”是夜,蘇洛汐在空空的牀榻上輾轉反側,夜不能寐。她只覺得腦中一片混亂,想要理清,卻又找不到頭緒,只好輕喚了外間守夜的慕槿。
不多時,只見慕槿身着中衣,披着棉衣手執燈盞而入。看着牀上抱膝而坐的蘇洛汐,輕笑着將燈盞放在牀邊的案几上,起身又點亮了幾盞燈燭。跳動的燭光將幽暗的室內映的光亮起來,蘇洛汐茫然的面龐也浮現在她的面前。
坐在牀邊,看着蘇洛汐笑道:“主子可是被夢魘驚醒了麼?莫怕,老奴在外間守着主子呢。”
蘇洛汐看着慕槿慈祥的面容,她從未將慕槿當做一個下人,她永遠也忘不了在自己經歷人生最大的轉變時,是慕槿如同母親一邊安慰着她,告訴她如何面對。有些時候,在她心中,對慕槿的親厚隱隱勝過初夏。
輕咬了咬下脣,蘇洛汐輕聲道:“姑姑,我...我是不是做錯了?我是不是變得心狠手辣了?”說着,蘇洛汐有些泫然欲泣。
起先慕槿還不解蘇洛汐所謂何事,聽罷,輕笑安慰道:“主子莫怕,依老奴看,您沒有做錯,畢竟是她先把您害的...再說在這深宮之中的女人,又有哪個手上沒沾過鮮血?若沾的不是別人的,就一定是自己的。皇上自小就是個重情重義的孩子,若是留下她,難保不是爲日後留下了麻煩,若是真有那麼一日,只怕您就...”
“雖說她害了我一生,可那到底是一條活生生的人命啊。”蘇洛汐輕靠在慕槿懷中,憋了多日的眼淚終於如決堤的洪水一般,不爭氣的順頰而下。
慕槿像一個慈愛的母親一般,輕撫這蘇洛汐的秀髮,拍着她的脊背道:“可她也在皇上心中啊。她已經奪取你作爲母親的資格,若是你今日將她放過,終有一日,她將會連你的丈夫也奪走。”隨即輕聲嘆道,“多好的姑娘啊,怎麼就嫁到了皇家,非要逼着自己在這機關算盡的地方爭這一個男人。若非如此,嫁到平凡人家去早就夫唱婦隨,兒女繞膝了。”
是啊,都說宮中的女子榮華富貴享之不盡,可這午夜夢迴時的泣血之聲,又有幾人可聞?天一亮又要收起心中的悲傷,用金銀粉飾着假意的笑容。
“您對今日寧妃所說,怎麼看?”待蘇洛汐微微平復了心情,自慕槿懷中起來,擦乾了眼眼淚問道。畢竟,日子還要過下去,只要自己還活着,就要爲了自己的心去爭取,哪怕再難,她都不會放手。
除非,是他先鬆開了她的手...
慕槿略皺了皺皺眉道:“今日之事,顯而易見是寧妃娘娘想要讓您助她除去景妃,登上後位。若是想要達到如此目的,勢必要將景妃連根拔起。看來這寧妃娘娘此次是當真下了狠心,您可要三思而行,若是一步踏錯,只怕永世都不得翻身了。”
主僕二人回想着今日寧妃的話,一時間陷入了沉默。約莫炷香時間,慕槿緩緩開口道:“依老奴看,寧妃娘娘顯然比景妃娘娘對您有利些。”
蘇洛汐略一皺眉,微思索了片刻道:“此話怎講?”
“寧妃娘娘家世顯赫,相比於景妃娘娘的胡人身份來講,對後位就更近了一步。再說,若是寧妃娘娘爲後,她很清楚自己得不到皇上的真心也很清楚皇上的重情重義,那麼就必定要有自己的人去籠絡住皇上,才能保證她的地位無所動搖。若是從新進宮的人中去挑選培養,在送到皇上身邊,未免太費周折。那麼這個能夠籠絡住皇上的人,就目前而言,非您莫屬。同樣,只要她想保住自己的地位,那麼就要保住您的性命和寵愛。”慕槿雙眼輕眯道。
微頓,慕槿複道:“而且相比於景妃娘娘來說,還有一點對您來說是有利的。”收回輕眯的目光,將焦點轉向蘇洛汐的面龐道:“那就是寧妃膝下也沒有子嗣,想必這點也是她選中您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