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璟琮宮。
隨着楚墨一聲低吼,許久之後,靜謐的璟琮宮又恢復了夜的沉靜。
“娘娘,娘娘...”一聲聲的輕喚自門口傳來。
景妃側身看了看精疲力盡的楚墨,只見後者已經沉沉睡去。皺眉竭力撐起自己的身子,掀開錦被側身下牀。看了看自己似乎又大了一圈的腹部仍在輕輕躁動,無奈的輕揉了幾下安撫腹中的胎兒。隨即扯過身邊的大氅披在身上,躡手躡腳的向門邊走去。
“皇上怎麼能這麼不顧您的身子?”溶月見景妃艱難的撐着身子走了出來,上前急忙將景妃扶住心疼的問道。
皺眉落座,景妃無奈道:“如今能保住我母子二人的性命都已不易,哪裡還顧得了這些。”待稍平靜了片刻,復問道:“事情辦的如何了?可是起了疑心?”
溶月看着景妃,輕輕的嘆了口氣恭謹道:“回娘娘的話,事情都已經找您的吩咐去辦了,那邊想來還未起疑心,每日並無異樣。”
“唔。”景妃皺了皺眉道,“皇上這幾日爲前朝景暘舊部復燃之事憂心,估計沒那麼多精力處理後宮的事,告訴那邊準備最後一擊。”言罷,起身準備回到內室。
輕咬了咬下脣,溶月踟躕許久問道:“奴婢有一事,不知當問不當問。”
景妃停下腳步,輕輕道:“你跟在我身邊這麼多年,有話就問吧。”
“爲何我們不直接將此事稟告皇上,反而兜了這麼大的一個圈子?若是我們當日就稟告皇上,再加上上次欺瞞的罪過,就算是皇上再有心偏袒,只怕那汐昭儀早已死了數次了。”溶月皺眉不解問道。
“稟告皇上?”景妃冷笑道,“上次的事你還沒看出來麼?皇上根本就是有心偏袒於她。那麼好的機會都能讓她溜了,這次還不吸取教訓麼?她不是喜歡裝病麼?本宮定要叫她有去無回!”眼中狠戾之色畢露,“若是稟告皇上,把皇上逼急了觸了逆鱗,只怕我們的情況要更麻煩。別忘了,他是皇帝!”
微頓了頓,眼神之中略顯心痛道:“若非是墨郎非要將我母子二人置於死地,我也不至於到今日這般田地。”轉而,收起眼中心痛,似是再一次堅定決心道:“如今是他先不仁,就別怪我不義了!當日衆人皆見本宮親手將景暘王送去流放,又有多少人知道除非如此,景暘王又有什麼機會可以擺脫監視重整旗鼓?”
溶月聞言,繼續擔心的問道:“可娘娘這賭注是不是下的有些大了?景暘王爺當真靠得住麼?若是...那您和小皇子豈非更是要身陷囹圄之中?”
輕踱了兩步,景妃坐了回去,嘴角勾起一抹輕笑道:“本宮何時做過沒有把握的事?景暘王膝下無子,況且天下皆知其幫助皇上推翻前朝。有道是忠臣不侍二主,倘若他當日獨自吞了皇位,即便是有再大的功勳,也只會留千世罵名。”微頓,複道:“如今放眼楚宮之中,二皇子生性頑劣,其母生性優柔寡斷,是以不足爲懼。舒容華雖然新添了皇子,但也不過是個奶娃娃,能不能長大還不一定。”
秋波流轉,輕輕在腹部打環,眼神中略帶了些慈祥道:“如今本宮膝下有兩名皇裔,即便腹中所懷骨肉是位公主,但好歹還有三皇子傍身。雖說不是親生骨肉,可畢竟是本宮一手帶大,感情勝似親生。再說天下皆知本宮榮寵,這些有利條件加在一起,三皇子自然是最爲有利的皇位繼承人。景暘王即便是有蓋世雄才,又怎能抵過生老病死?他日總有我兒親政之日。如此一來,本宮即保住了孩兒,又保住了萬世容華,豈不是兩全其美?”
溶月恍然大悟道,“是以,當日娘娘借汐昭儀的手除了那沈氏,一方面是除了自己心腹大患,另一方面是爲了將景暘王徹底逼入造反境地。娘娘深謀遠慮,奴婢五體投地,佩服之至。”
景妃似是對溶月的讚賞恍若未聞,微眯了雙眼幽幽道:“他兄弟二人皆是一世英雄,也皆是重情之人。曾幾何時,本宮也曾有幸擁有這份感情,可終是如指尖輕煙一般慢慢流逝,連半點蹤影都未曾留下。”言罷,起身轉回內室。溶月看着景妃繁華卻又孤寂的背影,不禁一陣酸楚涌上心頭,輕拭了眼角,轉身辦差。
回到楚墨身邊,景妃就不能眠,起身看着楚墨那熟睡的臉龐,低低呢喃道:“等一切都結束之後,你便會永遠陪在我的身邊。到時我們一家三口便可遠離這爾虞我詐的牢籠,終身廝守,這樣的日子,你可喜歡?”說着說着,輕扶在楚墨寬厚的胸膛之上,一絲清淚自眼角滑落。
清華觀。
“小姐,喝藥了。”自搬出宮中之日,初夏便失了往日活潑的笑臉,整日坐在藥爐旁愁眉不展,卻又怕引得蘇洛汐上心,只有在送藥的時候勉強擠出一絲笑容。
蘇洛汐輕咳了幾聲,伸出一隻手顫顫巍巍的指了指桌子,又劇烈的咳了起來。慕槿急忙上前輕拍着蘇洛汐的背部,幫她順着氣息。
想起往日的蘇洛汐,初夏不禁又紅了眼眶,強忍住眼淚,故作輕鬆道:“這幾日藥快用完了,我再去買些。”終是再忍不住,轉身跑了出去。
待初夏走後片刻,先前還似病入膏肓一般的蘇洛汐如同換了個人,掀開錦被起身,摘下面紗,光潔如玉的面龐上沒有半點瑕疵。
慕槿自櫃後拿出一盆已經奄奄一息的盆栽,只見蘇洛汐擡手將那湯藥倒了進去,柳眉凝成一個結一般越來越緊道:“這幾日下手愈發的重了,看來那邊真是等不及了。”
小心翼翼的將盆栽放好,慕槿皺眉道:“主子既然有這心思,爲何連初夏姑娘也不能告訴,方纔我見初夏姑娘那神色,當真是可憐的緊。”
蘇洛汐輕嘆了一口氣道:“我又何曾願意如此隱瞞,初夏自幼便跟在我身旁,我二人情同姐妹一般,她的性格我最是瞭解不過。她爲人毫無心機,心裡又憋不住話,若是她無意中將此事說了出去,我們不僅前功盡棄,只怕連性命都保不住了。”
慕槿聽蘇洛汐說的有道理,只得輕嘆一聲,轉了話題道:“上次您說皇上要來...此事可當真?”
嘴角勾起一抹輕笑,蘇洛汐自懷間拿出一個小竹筒交給慕槿,自己則伸了個懶腰道:“這幾日在屋中裝病裝的身子骨都要僵了,出去走走。”
蓮步輕移,走至後院。一聲細小的嗚咽之聲自角落傳來,蘇洛汐笑意盈盈的走了過去,只見一個白色的小雪球瑟縮在角落,若是不仔細看,還只當是一團積雪。輕輕的將那雪團抱了起來,蘇洛汐用如玉的臉頰蹭了蹭那小雪團道:“小白,你怎麼又來了啊,有沒有想我?”說着將白狐抱了起來輕揉着。
目光落在小白脖間,只見一塊雪白的玉佩掛在上面,若不是明黃纓絡,還真是瞧不出來。那玉佩在陽光之下微微折射着光芒,上面的精緻的雕着九條盤結在一起的飛龍,中間的龍頭更是栩栩如生,活靈活現的似是要飛出去一般。
蘇洛汐以爲是自己的眼睛花了,將玉佩摘下又仔細的看了看。嚇的掩口差點驚呼出聲,手中的白狐也掉到地上飛奔了出去。
這九龍盤玉佩乃是楚國王室世代相傳的信物,也是帝王的象徵。如今楚墨突然將如此重大意義的玉佩託小白送到自己這裡,究竟是何用意?
想着想着,心頭一驚,難道...
難道七郎在宮中有危險?否則又怎會將這麼重要的東西送出宮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