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夜的天空如一段藍絲絨一般,幾顆明亮的星星閃爍其中。郊外的夜空更是迷人,那佈滿夜空的星星似是能伸手摘下來一般。
營地旁的草地上,一抹倩影抱膝而坐,看着天上的星星發呆。
“大半夜的,出來也不說披件衣服。”略帶責備的語氣中帶着濃濃的愛意與寵溺。
蘇洛汐回身看了一眼,笑道:“怎麼不多睡一會兒?”
“方纔突然發現你不在,特意出來尋你的。”楚墨坐在蘇洛汐身後,解下自己的外衣披在她的身上覆道:“怎麼了?”
感受着身上是溫暖,蘇洛汐靠在楚墨肩頭,伸出玉手指着天上的一出,輕輕道:“七郎,你看那顆星星,多亮啊!”
順着那方向看去,楚墨笑道:“在宮中可是看不到這麼好的夜色。”
“七郎。”蘇洛汐悠悠道,“你說,人死了以後真的會變成天上的星星嗎?”
楚墨微微一愣,眉頭輕挑,總覺得今夜的洛汐有什麼不對勁,微頓片刻,緊了緊手臂道:“老輩倒都是這麼說的。”
“要是真的就好了。”蘇洛汐在楚墨的懷中蹭了蹭道,“那樣爹孃就一定在天上看着我和晉兒。”
“今夜這是怎麼了?”楚墨笑着問,“好好的怎麼說起了這些?”
“七郎,今日那匕首翻出的時候,真真是把我嚇壞了。我到現在都不敢想象,要是那匕首傷了你分毫,我該怎麼樣。”想起日間發生的事情,蘇洛汐仍是心有餘悸。
原來竟是因爲這點事,楚墨笑道:“我還當這是怎麼了,原來竟是爲了這點小事。”隨即輕颳了蘇洛汐白皙的鼻樑複道,“你家夫君可是帶兵上過戰場的,刀光劍影已然是家常便飯,怎的還會讓這點小東西傷了,當真是多慮了。”
看着楚墨那嬉笑的模樣,蘇洛汐卻是半點笑容都露不出。起身擡手輕撫了撫楚墨的胸口,無奈笑道:“這裡有一條傷疤,約有一尺長。”轉手撫到臂上,“這裡也有一條,還有這裡…”
連楚墨自己都不知道這些,一時間不由有些發愣,這個女子,竟然對自己這麼瞭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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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聽她又道:“七郎,你可知這一條條傷疤既是顯示了你的功勳卓著,也是洛汐的傷心之處。每次當我輕輕撫摸這些傷疤的時候,都像有一把刀在心底刻了一遍,周而復始。我總想着,當時,一定很疼吧。”
楚墨將蘇洛汐緊緊摟在懷裡,笑道:“不疼,一點也不疼。若是沒了這些,也沒了我的今天,也就遇不到你。”
蘇洛汐感受着楚墨雙臂的力度與胸膛的溫暖,喃喃道:“七郎,無論何時,一定要保重自己。謹記,你就是我,我就是你。”
曲嵐城,皇宮,安寧殿內。
“主子,可是府裡出了什麼事?”晚膳用過,丞相就派人快馬送入宮中一封家書,寧妃看了許久,映雪擔心,不由得問出聲來。
“皇上傷了憲弟。”寧妃微頓道,“怕我尹氏一脈的香火從此就…”
映雪聽着不由的掩嘴低呼。說起表少爺,自己對這人倒是沒什麼好印象。爲人輕浮,一無是處,自己在府中之時,若不是小姐發現的及時怕是早就遭了此人毒手。可自己到底深受丞相府大恩,丞相雄才一世,如今竟落個無後的下場,當真是令人唏噓。
“好端端的怎麼會遇到皇上呢?”映雪不由問道。
“父親家書裡也沒說是如何遇到的,只是說憲弟讓人打傷了,送回來的人帶了一枚扳指回來,說是傷人者留下的。”寧妃扶額皺眉道。
“那…怎麼就一定是皇上?許…許是別的王公貴族也不一定。”映雪仍抱着一絲希望道,她心中深知,若是皇上親自出的手,此時便非同小可。即便丞相權大,皇上不能將其如何,可主子日後的日子就更不好過了。
寧妃苦笑道:“那扳指就是父親進貢給皇上的,怎麼會認不出?”微頓複道,“憲弟自小便驕縱無度,如今由此一天也是意料之中。可憐的就是我那父親,他此生的希望怕是都被皇上毀了。”
誰說不是呢。丞相一生雄才大略,唯一的不如意就是膝下無子,如今好不容易有了些希望,卻被皇上這一刀生生的抹了去。父親和皇上的個性自己是再清楚不過的了,此番怕是難以瞭解。若是…一邊是養育自己的父親,一邊是自己心愛的男人,該如何抉擇?
“主子也莫要太過多慮。”映雪在一旁安慰道,“如今還是先弄清事情的始末纔是上策。”
這一句話倒是提醒了寧妃,對,如今最重要的是得見父親一面。
可父親依然趕往郊區營地,自己如何得見?
寧妃起身踱步,沉吟片刻道:“走,咱們去慈寧宮。”
慈寧宮外。
“寧妃娘娘,太后已經歇下了,您這又是何苦?”南琴看着平日高貴的寧妃此時一動不動的跪在慈寧宮門外,心中不由的有些可憐這癡情的姑娘。
“這當真是人命關天的事情,若是見不到太后,宛兒今日定是不會回去的,還勞姑姑再去通報一聲。”寧妃懇求道,平日飛揚的語氣也軟了不少。
南琴皺眉輕嘆,搖了搖頭,轉身入內通報。
良久之後,慈寧宮內。
“這大半夜的也不叫人安生,說吧,有什麼事這麼着急見哀家?”太后不耐的瞟着堂中寧妃,懶懶道。
“還請太后救命!”寧妃瞬間淚如雨下,雙膝一軟跪倒在地。
“怎麼了?”太后聽到事關人命,不由得斂起方纔那副神色問道。
“方纔臣妾收到家書,說是今日舍弟遇到皇上,不知怎的,觸犯了天威,被皇上略施薄懲,以後怕是…怕是成了廢人一個了。”寧妃掩面而泣道,“太后您素來是知道的,家父膝下無子,就指望着我這表弟爲我尹家開枝散葉。如今…家父已然受了皇上傳召到了郊外,臣妾怕事情發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這才趕緊來稟報太后,還請太后定奪。”
太后聞言一驚,這墨兒,從小到大竟給自己惹事,當真是一天不能消停。前幾日還說不能與丞相硬碰,如今就傷了人家子嗣,斷了人家香火,這可怎麼辦?
皺眉思忖片刻,太后皺眉沉聲道:“這事來找哀家有何用?皇帝乃是九五之尊,萬民所依,如非大逆不道怎會親手處置?”事到如今,太后也只得盡力護着楚墨。
“太后所言甚是。”寧妃道,“可如今家父已被召至營地,臣妾居於深宮也無從瞭解事情經過。再說家父是個耿直的性子,平素便於皇上政見相左,如今皇上可謂是抹去了他半生心血與希望,臣妾怕父親做出什麼大逆不道之事。”
太后想了想,皺眉道:“寧妃,你也算皇帝身邊的老人兒了,皇帝的性子想必你也是清楚的。”微頓,盯着寧妃的雙眼道:“解鈴還須繫鈴人啊。”
看着太后的雙眼,寧妃恍然大悟。
“臣妾謝太后指點,臣妾告退。”寧妃言罷急忙告退。
待回到安寧宮後,寧妃也顧不上說話,提筆疾書一封家書,以火漆封好後遞給映雪,凝重道:“你連夜將這封信送出去,切記,務必親手送到我母親手中。”
映雪見主子如此神色,也不知剛纔太后與主子說的話中究竟有何玄機,但看上去間不容髮,遂道:“奴婢這就去,主子放心。”
待映雪走後,寧妃看着窗外的夜色,心中不由輕嘆,只怕這又是一個不眠之夜了。墨郎,你定要等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