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珠來給陳氏回話的時候,王青海剛剛從衙門回來,王三娘正窩在陳氏懷裡撒嬌耍賴,惹得滿屋子丫頭歡聲笑語。
“表小姐答應和三小姐一同上課了。”寶珠笑着說道。
“果真?”陳氏驚喜問道,喜上眉梢,又高興道,“就道芸娘是個好孩子,聽話又乖巧,我還忐忑她那個性子會不答應呢,倒是怪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說着捂嘴笑道。
寶珠哪裡不知道陳氏這是說反話,接話道。
“瞧夫人說的,您對錶小姐好表小姐雖面上不說,心裡可記着呢,您說了她哪兒有不應的,要我說呀,表小姐可是把您的話當聖旨呢。”寶珠巧笑着說道,屋裡的丫鬟們都跟着附和說笑。
聽了這話陳氏心中更覺受用,笑的就更真切了幾分。
正在屋裡滿是歡笑喧鬧時,王青海掀了簾子進來,見滿屋的笑鬧,臉上也帶了笑,隨手將披風解下來遞給映月。
“說什麼呢,笑的這般開心,也叫我高興高興。”他說道。
“老爺。”
見王青海進來,屋子裡的丫鬟們忙收了笑意,恭敬的施禮退出了內室。
陳氏倒是難得的打趣他。
“瞧你一來把丫頭們嚇的。”陳氏笑道。
“倒是我饒了你們的興致,爲夫在這裡向夫人賠罪了。”說着,王青海朝陳氏躬身賠罪施了一禮,惹的陳氏咯咯的笑,忙招呼他。
“都多大的人了,還這般孩子氣,也不怕叫女兒看見笑話,快來坐。”又朝映月吩咐道,“給老爺添杯茶。”
王三娘在一旁咯咯的笑着打趣,“母親與父親感情這般好,女兒高興還來不及呢,纔不會笑話呢。”
王青海慈笑着看了王三娘一眼,喝了一口茶,身上漸暖,陳氏才說起剛纔話。
“您不是一直說芸娘才高八斗嗎,我尋思着叫她跟三娘一起上課,也好叫這皮猴也薰陶薰陶芸孃的才氣。”
王青海聞言倒是同意的點了點頭,脣邊掛着笑,一臉的認同。
“還是夫人考慮的周到,叫她姐妹倆在一處也好親近親近,我也不求三娘能有芸娘那般才學,就是能學到芸娘一分二分,她這輩子也盡用了。”他說道。
王三娘臉上的笑一下就僵住了,手掌悄悄的攥成拳,心中怒氣翻涌,可想起寶藍說的話,她硬是壓下了怒火,皮笑肉不笑,總算是沒說什麼。
哼,不過一個鄉下來的,能有什麼本事!王三娘心中不以爲然。
“芸娘真有這般厲害?”陳氏聞言驚奇,帶着幾分不相信問道。
總是聽老爺說芸娘有才,她只當是小女兒有幾分才氣罷了,倒是沒想到老爺對芸孃的評價這般高。
王青海吹了吹茶杯中的茶梗,捧着茶杯淡笑,戲謔的看向陳氏。
“你還當我還說笑呢?那般本事,堪稱呼風喚雨也不爲過,不明就裡的人還只當時神仙下凡呢,你說厲不厲害?”他說道。
嘆了一口氣,思及那幾日路上發生的事,他不管何時想起來都覺得震撼。說幾時下雨便幾時下雨,說幾時天晴便幾時天晴,神技啊!
“叫老爺說的,芸娘倒不是人了,是那九天上的仙女不成。”陳氏捂嘴笑道,顯然心中不以爲然,只當老爺是誇張。
王三娘見連父親都對那個小賤人這般推崇,心中怒氣更是翻江倒海,攥緊的手掌因爲用力過猛青白青白,狠狠的咬着嘴脣,就怕自己一個衝動沒忍住譏諷起來。
小賤人,等着吧,看她怎麼叫她露出原形,叫她再裝神弄鬼!王三娘眼中閃過一道狠光。
“說到芸娘,芸娘呢?怎的你們在這兒說笑,把她一個人丟下了。”王青海想到蘇芸問道。
“我怎會把她忘了,早派人叫了,說是忙着就不過來了。”陳氏嗔怪的看了王青海一眼。
這芸娘也是奇怪,哪兒都好,乖巧又懂事,除了有些倔之外就沒別的毛病了,就是太安靜了,安靜的古怪,明明瞧着很溫順的一個人,卻總是叫人覺得難以接近,對什麼事都淡淡的,看不清心思。
也不知道是怎麼養成這般古怪孤僻的性子的。
“她有什麼忙的呢?”王青海奇道。
她一個小姑娘家家,府上又不叫她操心,也不用她賺錢養家,她怎的還這般忙?
“做衣裳玩呢。”陳氏說道。
王青海一口茶噎到嗓子眼差點噴出來,他瞪圓了眼睛不可置信。
“咱們府上什麼時候窮的要叫姑娘自己做衣裳了?”因爲太過驚訝,他的聲音有些高。
陳氏忙上前替他順氣,撫着他的後背。
“你又不是不知道她的性子,她想做什麼誰還能攔得住不成?左右不過玩玩,就隨她去吧,又不是真指望她能做出來什麼,總比她出門去找那位好吧。”陳氏說道,一副‘你懂得’的眼神。
王青海會意,認同的點點頭。
“你說的也是。”他說道。
“小姐。”一個小丫頭一臉崇拜的看着蘇芸,“您做的衣裳可真好看。”
蘇芸叉手站在一旁,眼神淡淡的落在撐在衣架上的衣服,小丫頭摸了摸衣服,滿眼的驚奇。
“我也覺得挺好看的。”她說道。
好久沒動過過手了,技藝未曾生疏,很好。
她上前來伸手,手指流連的撫過衣襟,眼中露出深邃懷念的光芒。
不知道爹爹,爺爺,姑姑在九泉之下,可曾安好?
“奴婢覺得,比馥郁閣的衣裳還要好看呢。”小丫頭歪頭想了想,讚歎道。
蘇芸‘嗯’了一聲,便沒了下文。正巧外面有丫頭進來傳話。
“小姐,周娘子做的衣裳送來了,夫人叫奴婢拿來給您試試,看合不合身。”映月抱着衣裳進來,對蘇芸說道。
蘇芸看了一眼。
“放下吧,不用試了,跟舅母說,很合適。”她說道。
映月不知爲何,挺害怕表小姐,點頭稱是,將衣服放到牀榻上,又道:“夫人說,等牡丹宴後,您便和三小姐一同開始上課,不知可否?”
“好。”蘇芸點點頭。
映月便不再多說,行禮後便退了出去,回上房覆命去了。
小丫頭興致勃勃的拿起牀上的衣裳,
一共八件,極是繁複漂亮,她轉頭看向蘇芸。
“小姐,您要試試嗎?”小丫頭說道。
蘇芸擺擺手。
“不用了,收起來吧。”她說道。
反正也用不上。
“哎?”小丫頭一愣。
榕城,蘇府。
經過蘇芸一事之後,蘇家在榕城的聲望一落千丈,連蘇倩的親事都擱置下來了,幾次去信到劉府,都被各種理由擋在門外,也沒說不結親事,只說再等等,不知道在等什麼。
蘇府這一陣子也沒了往日的歡聲笑語,一片愁雲慘霧,不過值得慶幸的是蘇倩的病漸漸好轉,倒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都怪那個喪門星,早知她惹出這般大禍,她生出來我便將她摁死在痰盂裡。”蘇大老爺恨聲道,將手中的茶盞按在桌上。
周圍的奴才們不敢應聲。
“現在說這些有什麼用,多虧人是走了,不然還不知道要怎麼羯磨我們。”張氏倒是開懷,這也是不得已,人都走了她再念着有什麼用。
“你說這劉侍郎是什麼意思?”蘇大老爺皺眉道,“要麼不結親,要麼就結,這拖着是什麼意思?”
“您都不知道,我怎麼知道。”張氏撇撇嘴,從羅漢牀上坐起身來,胳膊撐着矮几朝蘇大老爺靠近了一些,眯起眼睛,“不過您說,劉侍郎這拖着,是不是說還有戲?”
蘇大老爺手指敲打着矮几,思索着。
“按理說,這婚事肯定得作罷,可劉侍郎竟沒有退親,這倒是奇怪,而且按劉侍郎在朝中的地位,叫王青海那老傢伙擺了這一道,沒道理不還擊啊,可居然一點兒風聲都沒傳出,這其中必有蹊蹺。”蘇大老爺說道。
蘇譽人微言輕,對官場上的彎彎繞也沒資格知道,更叫他滿頭霧水。
“要不,咱們派人去京城打聽打聽?”張氏提議道。
她覺得此事說不定與那個喪門星有關係,不要問她爲什麼,女人的第六感。
“打聽什麼?那個喪門星?你是看我們還被她害的不夠慘,還送上門去叫她害不成。”蘇大老爺一提起蘇芸就火氣翻騰,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哼着氣說道。
張氏立馬噤聲不說話了,乾脆一攤手道:“您說什麼就是什麼吧,我不管了,就是可憐我們倩姐兒。”
說着,張氏就要抹淚。
蘇大老爺頭馬上就大了,就在此時小廝從外面疾步跑進來,慌慌張張,匆匆忙忙,急切的像是見了鬼似得。
“老爺,夫人!來了,來了!”小廝跑的臉紅脖子粗,喘着粗氣連招呼都忘了打也忘了行禮,直衝了進來。
張氏心中咯噔一下,蘇大老爺臉色也是不好,兩人對視一眼,想起了同一個場景。
“王青海又來了?”蘇大老爺‘噌’的一下從羅漢牀上站起來,怒道,“好哇,他還敢來,當真當我是軟柿子不成!”
說着就怒氣衝衝的往外走。
“不是,不是,老爺,不是。”小廝忙道。
不是?
蘇大老爺一愣。
“是劉侍郎來了!”小廝粗喘着說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