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道兩旁參天的大樹成片成片,形成鬱鬱蔥蔥的山林,接連天碧,此起彼伏的綠色之海。官道寬六丈,休整的平平整整,馬車行駛而過,揚起一陣黃土塵囂。
午時的陽光猛烈耀眼,帶着暖意,照的人昏昏欲睡。
“公子。”
青松打了簾子,朝車裡喊了一聲。
楚瑾瑜從書本里擡起頭,長長的丹鳳眼波光流轉,淺笑。
“何事?”他慵懶的問道,手腕微垂,鬆鬆的拿着書本。
青松看着他,不由自主的就搖着脣,想說的話在胸中迴盪,轉了幾轉,不知道該怎麼開口,但不說又憋悶。
楚瑾瑜撲哧笑了笑,知道青松這副表情是有話要說,放緩了聲音揶揄。
“以後有話就直說,不然就憋着,別讓我看見這副欲言又止的表情,甚是磨嘰,你又不是個姑娘,這番作態給誰看,你還指望我憐香惜玉不成。”
“公子!”青松尷尬的臉憋的漲紅。
他纔不是娘們!他明明是攝於公子的淫威不敢說!
“好啦好啦,要說就快說。”楚瑾瑜擺擺手,敷衍道。
青松又被憋死了,恨恨的咬牙,道:“公子,小世子已經失蹤十五天了,您怎麼一點兒都不着急啊,您別忘了,您可是在皇上跟前立了軍令狀的,活要見人死要見屍,現在連刺客的影子都沒摸到,更別說小世子了。”
“哈,你怎麼知道我不急?我急着呢。”楚瑾瑜呵呵一笑,微微的眯起眼睛,如百花齊放,如珠如玉。
青松驀的瞪大眼睛直直的盯視着他,那眼睛裡的意思翻譯成人話就是‘你這樣子叫着急?別開玩笑了,我纔不信’。
楚瑾瑜伸手拿書在青松腦袋上敲了一下,“你可真是皇上不急急死太監,我着急不着急難看要告訴你嗎?有本事你去把那幾個刺客的嘴撬開,着急有什麼用?”
青松頓時偃旗息鼓。
他對那幾個刺客真正服氣了,他們就跟死人似得,不管是上大刑還是威脅,統統不管用,硬是一個字都不吐,連公子都沒辦法,他就更沒辦法了。
青松耷拉下腦袋,又覺得每次都被公子鄙視甚是憋悶,不服氣道:“那您就該快馬加鞭趕到京城向齊王殿下求救嘛,怎麼還跟王侍郎他們一道慢悠悠的朝京城
走,您不嫌累贅。”
楚瑾瑜倏忽正色,面無表情的看着青松,眼裡的笑意漸漸褪去,只剩下凜冽,他的目光如刀般落在青松的臉上。
“你現在是在質疑我的決定嗎?”他無波無瀾的聲音如同寒冬。
青松臉上‘唰’的血色盡失,心中暗悔。
這幾日瞧着公子的心情頗好,他說話就愈發的大膽了,公子都沒有計較,他竟是忘了,公子是怎樣的人。
“奴才不敢,公子息怒。”他垂下頭,身子微微發抖。
“我問你,我們此番出京打的是什麼名頭?”不理青松的害怕,他問道。
青松現在哪裡敢打磕絆,恭敬老實的回答道:“踏青,陪王侍郎探親。”
“你也知道是這個名頭,我問你,如果我們撇下王侍郎自己上路,到時京裡有人問起,該如何回答?”
青松垂着頭沒說話,楚瑾瑜看他一眼。
“我知道你心中怎麼想的,這個理由莫說是你不信,我也不信,朝堂上的大臣們更加不信,可是他們不信難道我就可以不把這個理由當回事了嗎?”他眼神驀然變的凌厲,語氣也冷下來,“我告訴你青松,朝堂上的事情不是你不懂,哪怕沒有一個人信,我也要做出讓他們無法反駁的樣子,即使到時候御史拿這件事問起來,我也有的說,不給任何人留下話柄,你知道嗎?”
青松點頭,忙道:“知道了,公子,奴才受教。”
跟公子比起來,他還是顯得太淺了,考慮事情不周到。
楚瑾瑜這一番話讓青松如醍醐灌頂,想到公子所說的後果,他不由起了一身冷汗。
原來,有時候即使是人人都知道的謊言,也要在明面上做的滴水不漏,不然哪怕是一件小事,被有心人利用起來那也就成了大事了。
楚瑾瑜收回視線,淡淡道:“你跟了我四年,不是不知道我的脾氣,此番念在你是初犯,便饒你一次,再沒有第二次。”
青松一個激靈,匍匐着身子,道:“奴才再不敢了,謝公子饒命。”
楚瑾瑜擺擺手,他便趕緊出了馬車。
楚瑾瑜視線落在車外連綿不斷的景色上,面色沉靜。
累贅?呵呵,那個女子是個累贅嗎?
累贅能躲過繼母天衣無縫的計策,全
身而退還倒打一耙,令他們顏面盡失,聲名掃地。累贅能從人倫大義下劈開一條生路,毫髮無傷的脫離父族,連嫁妝都一文不少的拿回來嗎?她要是累贅,那這天下的人恐怕都是蠢蛋了。
他很想知道,一個深閨之中的嬌小姐,怎麼會這般厲害,不論頭腦還是身手。她身上定是有秘密,很不巧,他這個人最感興趣的就是別人的秘密。
“阿嚏!”
蘇芸忽然打了一個噴嚏。
春末翻身爬起來,忙道:“小姐,您生病了?”
蘇芸搖搖頭,道:“無礙,有些涼了。”
“您身子骨剛好,且得養着呢,若是涼了要落下病根可怎麼得了。”說着,拿起一件厚厚的衣裳裹在蘇芸的身上。
蘇芸眯眼一笑,點點頭。
“小姐。”
車外忽而有人喊道。
春末撩起車簾,朝外面騎在高馬上的書白看去,和善的笑了一笑。
書白回以一笑,露出一排牙齒,甚是憨厚。
“小姐,老爺讓奴才來告訴你,楚大人急着趕路,今夜便不留宿白水城了,晚上要在野外露營。”他說道。
春末一驚,忙道:“真要在野外露營?”
她打了一個冷顫,從小到大,她連蘇府都沒出過幾次,更別提在野外露營這麼驚世駭俗的事。
她驚悚的看向蘇芸。
蘇芸微微蹙眉,視線落在書白身上。
“亥時三刻有雨,你去問問舅舅,真的要宿在外面嗎?”她說道。
書白一愣,下意識的擡頭看了看天。
這萬里無雲,陽光明媚的,哪裡有半點要落雨的樣子。
“是,小姐,奴才這就去稟報舅爺。”
書白縱是不信,可主子的吩咐,他斷沒有拒絕的道理,打馬朝前而去。
春末很是驚詫的問道:“小姐,您是不是騙書白的?”
蘇芸搖頭,正色的看着春末,眼中平靜無波。
“沒有,我從不騙人。”
“那您怎麼知道亥時三刻有雨?”春末不信,她伺候了小姐七八年,從不知道小姐還會測晴雨,那可是司天監的大人們纔有的本事!
蘇芸伸出手指,指了指天。
“看。”她說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