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陽胤爲遷遷的那些話而動容,最終對於帶他們走一事沒有持反對意見。而慕倚歆與陌君瀾除了一開始爲了包袱放好而上馬車,之後全程都與衆人走路,且不言一絲苦楚,這不禁讓子陽胤對慕倚歆刮目相看。
“快——”子陽胤望着後面的將士們艱辛地推着羊角車,不由地心急如焚,如今郡城的百姓還在等着他們救,即便再辛苦,也必定儘快趕到。
暗色籠罩,月明星稀,只能倚靠淡淡的薄光照着前方的路,道路崎嶇,山石衆多,雖在商量之下選了一條安全與平坦綜合來說都較好的道路,但依舊不好走。
寒冷的風刺入骨髓,衆人的脣瓣都微微有些泛白,冷風蕭騷,草木抖顫着發出颯颯聲響。
“已經走了一天,今晚就在此休息吧,大家也都累了。”慕倚歆掃向衆人疲憊不堪的臉色,餘光掃了一眼微微抖動的灌木叢,緩緩啓脣道。
“也好。”子陽胤思忖了片刻,頷了頷首,望着她淡然的神態心底不禁感嘆,以慕倚歆這樣的女子,能夠支撐到現在依舊面不改色,令他這樣的男子都不由地起了敬佩之意。
彼時的遷遷優哉遊哉地從馬車一躍而下,旋即站在馬車旁踮起腳尖,小短手艱辛地往裡伸,“曦曦,拿出來給我。”
下一刻,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個大的麻袋,麻袋後伸出了一顆小小的腦袋,毫無起伏的雙眸清澈見底,蓮藕般的手臂將麻袋緩緩推出。
與此同時遷遷一把接過大麻袋,然而力度過大導致整個麻袋猛然砸向他。
“哎喲!”一聲慘叫隨之而來,只見大麻袋壓住了遷遷的身子,只餘一顆小腦袋在外,小臉皺着一團,紅脣撅起,神色極爲痛苦,“快救我。”
彼時的曦曦在馬車上探出腦袋尋找遷遷的身影,然而在他這個角度卻只能見到那大麻袋,眉心蹙了蹙,正想一躍而下。
卻聽見慕倚歆驟然喊了一句‘曦曦’,不由地阻止了他的動作,然而前傾的衝力無法避免,身子晃了晃,終究一落而下,撲倒在麻袋上。
“噗呲——哈哈哈哈哈······”慕倚歆倚靠在陌君瀾的懷抱裡,終於難以抑制地笑出聲來,燦若星辰的瞳眸浸滿了幸災樂禍,笑聲響徹在衆人耳畔。
衆人紛紛向遷遷投去了同情的目光,有這樣的母親真是悲哀!
子陽胤深表同情,箭步走到了遷遷身旁,扶起了曦曦,旋即移開了那厚重的大麻袋,心中雖然疑惑爲何他們會帶如此大的麻袋上路,但也沒任何言語。他輕柔地將遷遷扶了起來,無奈地幫他拍了拍身上的塵土。
“子將軍,你是好人,以後我跟你混了。”遷遷鼓着腮幫子,小臉紅撲撲的,卻是極爲灑脫地甩出了這句話。子陽胤見狀粗獷的五官都不由出現了與之有違和感的柔和。
曦曦則是緩緩打開了大麻袋,一股淡淡香味溢出,頓時引得衆人直吞唾沫,他緩緩舀出了一個紙包的東西,緩緩打開,只見裡面的糕點已然被壓扁。
聞到香味的遷遷目光瞬間凝聚在了曦曦手中的糕點上,下一秒臉色大變,宛若失去了什麼重要東西一般悽慘叫喚,“啊啊啊啊啊——我的蛋糕,曦曦,你壓扁了我的蛋糕。”
這蛋糕可是小星星出品。當然,絕對不是慕倚歆這種不沾廚藝的人親手做出來的,只是知道做法,告訴了美食齋的大廚,沒料到竟然做出來了。許多美食都是因此做出,新鮮而又美味的食物誰人不喜?也因此美食齋纔會開了衆多分號。
遷遷站在原地垂着腦袋,神色滿是幽怨,癟着嘴爲自己的蛋糕憂傷了許久,終於從中抽離出來,然而眉宇間卻依舊是掩不住的哀怨。
他拖着沉重的大麻袋走到了衆將士面前,神色如喪考妣般,將手中的蛋糕一一遞給他們,“這是小星星特意吩咐人給你們做的,雖然扁了,但還是很好吃的,雖然扁了······扁了·······”
曦曦只能說,怪我咯!
“雖然扁了,但不影響味道的,雖然真的好扁······”
遷遷每遞給一個人,都要重複一次類似的話語,這不禁令衆人啼笑皆非,而冰冷的身子卻是因爲這番話緩緩回暖,心中的酸澀油然而生。
他們這些將士向來爲國家出生入死,但在掌權者的眼裡,他們不過是一隻小小的兵卒,死了一個還有一個,除卻母親外從未有人會特意爲了他們還做了糕點。
頃刻間,衆人望向慕倚歆的眼裡都浸滿了難以言喻的感動,而子陽胤則是對慕倚歆徹底的改觀,望向慕倚歆的倩影,不由地覺得有了逸揚王的影子。
彼時陌君瀾微微垂眸睨向懷中的人兒,眼裡的寵溺漸漸擴散開來,染上了一絲柔軟的笑意。論收買人心,誰能敵過她?
良久,確認人人有份的遷遷往大麻袋裡伸出小手,癟着嘴摸索片刻,當小手觸碰到了一個軟軟的東西之際,頓時喜上眉梢,將最後一個蛋糕取出。
“誰?!”倏然間子陽胤眸光一凜,目光落在不遠處的灌木叢,大聲厲呵,嗓音含着濃濃的殺意。
躲在灌木叢許久的一羣人本不想如此早暴露,而是打算在此埋伏待他們熟睡以後動手,奈何那些蛋糕的香味令他們的肚子不由地作響,這才讓子陽胤發現,如今不得不動手了。
一羣山賊魚貫而出,手中紛紛露出了泛着寒光的大刀,殺氣騰騰而來,而他們的目的,儼然是衝着那些錢糧而來。
“豈有此理。”子陽胤怒不可遏,忙不迭提起兵器對敵,沒料到精挑細選的路線,竟然還會有埋伏,然如今的他還未來得及想太多,一心只想護住那些米糧以及黃金。
一把泛着銀光的刀刃砍來,遷遷的瞳孔一縮,忙不迭躲開,而小手不由地放鬆,扁狀的蛋糕就這樣在遷遷愕然的目光下落地。
“哇~”遷遷哭腔頓時響徹空中,那山賊錯愕地望着他,他還沒砍到他,怎麼就哭了······
衆人下意識地循聲望去,卻見遷遷斂起哭腔,神色慍怒,目光通紅,眸間的熊熊怒火在燃燒。
下一秒在衆人詫異的神色下身影一閃到了那山賊的身後,毫不留情地一腳踹過去,爾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奪過他手中的大刀扔掉,小小的身影如同鬼魅般讓人看花了眼,只能清楚地看見山賊漸漸變得鼻青臉腫,氣若游絲地趴在地上。
“我最後的蛋糕,讓你弄掉我的蛋糕。”
“看我不打死你,弄掉我蛋糕。”
曦曦心中不由地感嘆,遷遷還是第一次不用他保護呢!
萬萬沒有料到最後會變成這樣的情形,子陽胤斂起了詫異的目光,緩緩放下懸着的一顆心,旋即集中精神揮起兵器向山賊而去。
山賊漸漸被滅,然待子陽胤的目光一掃,頓時瞳孔一縮,神色凜冽,眼角迸發出了濃濃的殺意。
所有的米糧還有黃金,竟然都一一被搶光!看來那些山賊是有備而來,一批拖着他們,而另一批趁亂劫走所有的錢糧!
子陽胤咬牙狠狠地將兵器丟在地上,目光猩紅地望着地上已然被殺的山賊,目眥欲裂。
“將軍,錢糧被劫,無法運送到郡城,不僅引起民怨,還是殺頭大罪。”一名將士滿臉憂慮,眼眸底下是深深的絕望。
彼時的子陽胤抿着脣瓣,神色陰沉,餘光銳利地落在了先前被遷遷揍得氣若游絲的山賊,目光頓時一凜,折射出了片片殺意,幸好還有一個沒死不是嗎?
他邁着步伐一步步走向那山賊,冷冷地揪起他的衣襟,聲音冷若寒冰,粗獷的臉龐凶神惡煞,“說,你們把糧草都劫向何處?”
“我——我、不會說的。”他艱辛地吐露了幾個字,五官早已被遷遷打得模糊不清,如同豬頭般腫脹。
“既然人家不願說,就不要逼他了。”站在一旁氣定神閒的慕倚歆終於幽幽地開口,語氣間雲淡風輕,沒有一絲的擔憂。
衆人都不禁爲這個郡主憂慮,即便她是攝政郡主,但弄丟糧草,死罪可免,活罪難逃,依舊避免不了被處罰的命運。
“如今只有他一人知曉糧草的去處,若他不說,我們如何奪回糧草。”子陽胤的脣瓣緊緊抿着,心中暗暗焦慮,本來路程便遠,更是耽誤了不少時間,如今還弄丟糧草,即便皇上不處置他,他也無臉去見百姓。
慕倚歆卻是盈盈一笑,眉宇間流露出了淡然,“放心,我爲以防萬一,早已在那些錢糧以及車上灑了香粉,只要隨着不可愛去尋,便可尋到。”
聽罷,子陽胤才暗暗鬆了口氣,然還是免不了疑惑,“不可愛?”
“遷遷,抱不可愛出來。”慕倚歆睨向沉浸在憂傷中的遷遷,無奈地出聲道。
“噢。”遷遷癟了癟嘴,擡步轉身走向馬車,緩緩爬上馬車後,望着躺在那縮成一團的白絨絨物體,不悅地戳了戳它柔軟的小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