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褪下一身血衣結束了一世情殤之後，她裝上了一身灰袍，想求得半分寧靜，現如今她重穿上一襲白袍恢復最初，沒有人知道是爲了什麼。
是爲了祭奠那顆已經爲君銷死一片灰死的心，還是爲了祭奠她付出的一世情愛，還是爲也祭奠這一世再也沒有辦法挽回的曾經？
零亂披散肩頭的發，這一刻才肯挽起來，遮掩眉角鬢邊的髮絲，這一刻才肯收起，鮮紅刺目如烙印的硃砂印記，這一刻與她蒼色滿布的臉相映，她依然風華。
她的手指輕輕的劃過木魚，但是那顆心再也沒有辦法恢復最初的寧靜，再也沒有辦法因爲一個木魚而蕩盡塵滌。
回顧她漫長且短暫的宮廷生活，她不得不說，這一路走來十分艱難，也不得不說這一路走來十分坎坷，更不得不說這一路走來，她的身心已經滿布鮮血。
楊昭儀，德妃，花蘭幽，賦兒，畫扇，珠兒，歌兒，容安太后，寧太妃，施浣紗，伍兒，還有許許多的爲了她而死的亡靈，她的心這一刻才真正的得到了釋放。
“爲什麼，你要這麼做？”惜千柔站在門口，手中拿着聖旨，哽咽的嗓音讓她在這一刻變得顫抖起來。
鳳千絮的身子僵了僵，卻是沒有回頭，只是微微一嘆，終是沒有開口。
“爲什麼，你一定要這麼做？”惜千柔的聲音有些尖銳，握着聖旨的手顫抖着，顫抖得幾乎握不住。
鳳千絮依然是以背相對，嘆息的聲音緩緩的空氣之中消散，留下的不過是一片靜默。
“你就非要麼做嗎？鳳千絮！”惜千柔再也沒有辦法壓抑自己的衝動，朝她的背影怒吼出聲來。
鳳千絮這纔回過頭來，目光沉靜的看着她，叫人看不清也猜不透半分思緒“這樣的結果不是最好的嗎？”
“啊……”惜千柔狠狠的將聖旨砸到她的臉上，不可置信的望着她，沒有想到這一刻她居然還能如此冷靜，她居然還能對她說這種話。
鳳千絮僵硬未動，任由聖旨自她的臉上掉落“我覺得這是最好的結果。”
“讓我做皇后是最好的結果……”惜千柔嘲弄出聲來，眼角的譏誚分明的叫人受不了。
“發生了這麼多事後，我們都在改變，而你早已經不
是當初的蕙妃惜千柔了，你的心變得簡單幹淨。”這是鳳千絮望着她亦是滄桑不已的容顏，爲何她們都會變成現在這個模樣。
惜千柔愣愣的盯着她，身子不知爲什麼止不住的顫抖着。
“你纔是真正適合皇后之位的女子，彷彿早已經註定一般，你由一個爲達目的不擇手段的蕙妃成長成一個通透明白，能容能忍的皇后。”鳳千絮微微一嘆，最重要的是她沒有私心，沒有野心，在後宮只有這樣的女子才能生存下去。
“你憑什麼這樣說，啊！憑什麼？”惜千柔忍不住朝她怒吼出聲來，有很多事情需要時間來消化的，而她正在一點一點的消化。
“御史大人主動願意交出兵權，天底下能勸動他的人，怕也只有你這個女兒惜千柔吧！”鳳千絮飄忽一笑，她識大理，懂得朝廷的生存法則，知道接下來皇上必定會削權臣的勢力，勸父急流勇退。
“他逼迫皇上立我爲後，你也覺是我的主意？”惜千柔冷冷一笑，卻是心尖顫抖。
“不……我從來沒有這麼覺得，後宮一瞬間風雲色變，每一個人都是朝不保夕，就算是位極至尊的皇后亦是如此，御史大人愛護女兒，在放下權力爲女兒做最後一件事，並不覺奇怪。”鳳千絮微微一笑，心下明白這個中三味。
“所以……爲了皇上，爲了我……你便是成全？”惜千柔嘲弄出聲來，誰要她成全來着，誰要她成全來着。
“不……我是爲了自己。”鳳千絮將她否定，她只是爲了成全自己的一顆心而已。
“你可曾想過自己，你處處爲君王，爲所有人都謀劃着，卻從來沒有爲自己想過，所以你落得今天這個地步，全是你咎由自取，你活該。”惜千柔根本不相信她爲了自己的說詞，在發生這麼多事以後，她已經徹底看明白了，這個女人一生都在爲別人而活。
鳳千絮微微一笑，終是未語。
哪知惜千柔陡然間撲到她的懷裡便是痛哭失聲來“一轉眼，我進宮已經二年多，這二年之以來，我們一樣都在後宮的泥沼之中掙扎，我們都是爲了一個男人爲了權力而鬥爭，可是到頭來，這一切居然都變得如此可笑……”
“是啊！一轉眼就兩年了，兩年來發生了太多的事。”鳳千絮亦是微微
一嘆。
“容安太后曾經拿我們相比較，也曾經警告過我，讓我轉告我爹，皇上給的東西，你揣得再緊也不是你的，棲太尉和施丞相便是前車之鑑，那時候我恍惚明白這後宮人人都是站在暗處將你窺探得一清二楚，當你以爲自己神不知鬼不覺時，便是天知地知，至到宮變，我才真正的意會到了我們每一個人都只是宮斗的犧牲品。”惜千柔頭一次將心聲吐露，可是誰又知道吐露的對象居然是她曾經一度想置之死地的人。
“不……”鳳千絮搖搖頭“你不是……因爲當你明白了我們每一個人都是宮斗的犧牲品時，你便再也不是犧牲品。”她像是在重複一個繞口令一般，叫人聽不懂。
而惜千柔亦是聽不明白，很多年後，當她年老之後再回想起這句話的時候，她才突然領悟，她所說的不過是宮廷的生存之道，而無形之中，這句話便是深植她的腦海，並且下意識的做着。
“答應我，做個好皇后，母儀天下，做個好妻子，照顧皇上。”鳳千絮懇切的目光細細的凝着她。
“那你呢？既然你這麼放不下皇上，爲何不自己來？”她不懂，這一刻，她突然間心疼起這個女子來了。
“我……”鳳千絮的目光變得悠遠且迷離“還有更重要的事，等着我去做。”
“我們……算是朋友嗎？”惜千柔哽咽的問，這一句話在她的盡中憋了很久，在她被打入長門冷宮時她來看她時便想說了，因爲這宮裡死的死，去的去，一片淒涼，便中剩下她與她。
“不……”鳳千絮搖搖頭，目光一片深幽。
惜千柔倒退數步，目光悽迷的望着她，她知道在宮裡朋友這兩個字多麼的奢侈，多麼的難得，這一瞬間她懷惴着滿心失落，轉過身，緩緩的離開。
她淒涼的背影刺痛她的眼，鳳千絮的目光有些迷離“我們……是好姐妹……”
這一刻，惜千柔的身子一僵，整個人僵立原地，身子止不住的顫抖着，終是沒有回頭，她一步一步的離開。
而鳳千絮也開始走向她既定的宿命：
傾世華殤恨相待，浴血鳳凰情自殤，不過是鏡花水月虛夢一場，
囚鳳折翼黯銷 魂，鳳御九天宿命盡，不過是霧裡看花銷 魂一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