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在周進濤的幫助下,敏敏總算妥善安頓下來,這讓邢雨明心安理得了一陣。他渴望着平靜的日子,不再發生半點波折和閃失,心力交瘁的他實在經不住半點波折了。
可是,突然一天教務處通知他去接電話。他抓起話筒的那一刻,橫身顫抖,萬般惶恐:喂喂喂,你是誰?電話裡只有一個女人的哭泣:喔喔喔……喔喔……
你到底是誰?你總得要說話啊!
邢雨明,我是馬芙蓉啊!馬芙蓉說完,接着就抽泣起來:喔喔……我們的孩子生了,是個男孩。
你說什麼?邢雨明驚恐萬狀:天啊!你怎麼能這麼傻啊,我早以爲你打掉了孩子,這該怎麼辦?我的處境你都知道,我怎麼能幫助你們母子啊?
邢雨明的叫苦不迭,反倒讓電話裡的馬芙蓉冷靜了下來:我知道你會有今天的處境,壓根兒就沒準備要你幫助我們母子二人,只要你心裡無愧就好……電話豁然摑下。邢雨明一時說不出是心酸還是喜悅,男孩,他堅信馬芙蓉的話,那絕對是自己的親身骨肉啊。此刻,他的心都碎了,那滴血的碎片飄散在那個美麗的城市——銀泉市,那個美麗的城市,才能養育出馬芙蓉這麼美麗善良的女人。
銀泉市是江南地區的一箇中等城市,依山傍水,山青水美,沒有污染的純淨的天空,碧藍空廓,白雲悠悠;尤是沿江大道,沿途花木蔥蘢,間或有石刻工藝點綴,風景叢林錯落有致,行人可觀清澈見底的江水,隨波逐流,放眼開去,好心情都因這迷人的景緻而生。當初,馬芙蓉沒有好高騖遠,選擇機械廠子弟學校任教,源於她喜歡養育自己的美麗城市。
馬芙蓉懷孕後,對外聲稱患病修養,一直躲在妹妹馬德嵐家。馬德嵐和丈夫都在江南造船廠工作,丈夫是船業工程師。剛畢業那陣,邢雨明免不了常在馬德嵐家出現,她爲能有個英俊逼人、才華橫溢的姐夫而自豪。可後來突然聽姐姐說邢雨明背信棄義,攀附了省委書記的千金,她比姐姐更難受。姐姐懷上那負心漢的孩子,她更是不可理喻。
江南造船廠職工宿舍樓,依江而築,掩映在蓊鬱森然的樹林中;中秋的細雨天,彷彿爲景物添上了深沉重彩,四面環擁的燈籠樹,一簇簇橘紅色燈籠煞是好看。馬芙蓉撩開淡青色絲綢窗簾,望着野外的景色難以回到現實中。
馬德嵐用乞求的語氣說:姐,我求你啦,把孩子打掉,啊,你想想,你個孤身女子,要拖着個不明不白的孩子,人家怎麼看你?生活的路還長呢。
馬德嵐這話說多少遍了,姐姐總是有她的足夠理由:孩子是沒罪的,就算拿出我畢生的付出,也得生下孩子,好好養育。馬德嵐急得就哭了起來:喔喔……姐,我疼你,我跟你急。我在醫院有熟人,打掉孩子不難,手術費都不會讓你出。
此刻,馬芙蓉反倒安慰着馬德嵐:我的好妹妹,你的心情我理解,在我最艱難的時刻,你給了我鼓勵和幫助,給了我生活的勇氣,你做到這一點真的難能可貴,可是,只有孩子才能證實我對愛情的忠貞不渝啊。
馬德嵐爲開化不了愚蠢的姐姐,傷心得放聲大哭起來。恰在此刻,馬德嵐丈夫走了進來,一見這情形,慌得不行,滿以爲姐妹倆發生了爭執,不知所措。馬芙蓉就望德嵐丈夫示意笑了笑,德嵐丈夫知道了怎麼回事,他早就清楚姨姐有這個超凡脫俗的決定,所以並不感到什麼奇怪,就安慰着馬德嵐:德嵐,姐姐有她的人格志向,你不必強求姐姐按你的意志爲轉移,再說,多一個孩子,就算姐姐養活他有困難,還有我們呢。
馬德嵐爲丈夫沒有幫助她開化姐姐,把滿腹怨氣就灑在了丈夫身上:就算姐姐一時糊塗,難道也糊塗了嗎?虧你還是工程師呢。在馬德嵐看來,丈夫有能力幫助開化姐姐,可是,這個能設計出多少巨輪遠航萬里的工程師,對開化一個人還真的沒有這本是,他只是傻傻地笑:德嵐,人世間的事兒,往往不是我們想象的這麼糟糕,就如姐姐要生下孩子,說不準將來還是一樁好事呢。丈夫這話,讓馬德嵐心頭豁然有了一絲安慰。
一個萬籟俱靜的深夜,馬芙蓉突然叫喊肚子痛,痛得差點在地上打滾。馬德嵐與丈夫立刻意識到這是臨產的前兆,趕緊撥打了120。一輛白色救護車,輕快地飛奔而來,停在樓下。馬德嵐丈夫是個靈動人,趕緊敲響了鄰居的門,在鄰居的幫助下,馬芙蓉迅速送往醫院。
兩小時後,就聽得產房嬰兒哇哇的啼哭聲,大夫情不自禁:恭喜你們!還是個公子呢,趕緊叫來孩子他爸,爲我們買喜糖去。
大夫的話,讓馬芙蓉嚎啕大哭起來:大夫……大夫,我們會買喜糖的……
大夫茫然無措:你怎麼啦,你該高興纔是啊。
大夫,我這是高興啊,孩子他爸在很遠的地方工作。馬芙蓉的慟哭,包含着喜悅、心酸和人生百味。
馬芙蓉和孩子一切平安,出院的這一天,望着睡夢中的小寶寶,馬芙蓉忘卻了一切煩惱,撥打了邢雨明的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