樑溫在馬車外一直站着,不期然的便想到雪晴那笑起時的容顏,竟是淡淡的暖了心,就連那無邊的風雪,都小了很多。
終於,等得車內的兩人都安靜了下來,樑溫的身上也落滿了雪花,拉車的馬打個響鼻,似乎也是冷得很。樑溫看看,默默想了下,便揚聲笑道:“朵兒,雪晴姑娘,你們兩個坐好了,我們現在就出發了!”
鞭子一揚,“駕”的一聲,馬車便跑了起來。
“哥,終於要上路了,雪停了嗎?”
樑朵兒不甚安分的掀開車簾,驚喜貪婪的呼吸了口冰冷又新鮮的空氣,眼珠子一轉,緊着把頭就縮了回去,誇張的叫着:“哇,好冷哇!這麼一會看我鼻子就紅了,我哥真厲害,他不怕冷!”
反正這小妮子不管說什麼,都要扯上她的哥。
雪晴聽得哭笑不得,這是恨嫁還是恨娶的意思?至於這麼明顯的向她推銷麼?
“朵兒!”
雪晴無視她的興奮,把身上的外衣脫下來,探出身道:“樑公子,這馬車裡很暖和,你要趕車,這衣服你穿上吧!”
樑溫擡手揚鞭,嘴裡吆喝了一聲,馬車便又走快了一些。這才轉過頭,清冷的眸底洋着溫和的笑。
“雪晴姑娘,你身子弱,穿上吧,我還能堅持,前面再不過多久就到萬花鎮了,去了,我們找間客棧再好好休息下!”
言之下意,這衣服,你還是穿着吧!
雪晴只一笑,卻仍是固執的捧着那件衣服:“樑公子可是嫌棄雪晴穿過了?”
“呃?哪能!雪晴姑娘言重了!”雪晴既然已經說到了這個份上,樑溫也只好接過,就着她殘留的體溫快速的打開,披上,清冷的眸底,便染上了幾絲熾熱的火花。
“雪晴姑娘,回馬車裡去吧,別再凍着!朵兒,你小丫頭照顧着點啊?”
樑溫高聲吩咐了一聲,好像聽到樑朵兒低低的嘟囔了兩聲,接着便是故意誇大的高聲,“知道啦!哥,我會好好照顧她,你放心!”
聽着這兄妹倆一唱一和,雪晴刷的紅了臉,又向樑溫笑着點下頭,便回了馬車裡。一眼便見樑朵兒正擠眉弄眼的看着她,忍不住的就啐一聲:“你這死丫頭!搞什麼鬼!”
“沒有沒有啦,姐姐,我將衣服借你穿?”
朵兒討好的湊上來,將那件白色的裘衣扯開了問。雪晴好笑的瞪她一眼,少不得又點她一指頭。
“少動些歪心思,姐姐我要冷了,不給也得扒了你的!”
咦?
樑朵兒驚訝的瞪大眼,又崇拜的雙手合十:“姐姐,我真的是太喜歡你了!你居然能說出這麼有魄力有氣勢的話來!”
雪晴哼了一聲,伸手捏她的臉:“怎麼?才發現?姐姐還會調戲你呢!”
雖說入鄉隨俗是必要功課,裝裝淑女也是很可以的,但跟朵兒這小丫頭混熟了,雪晴便不自覺的露出一絲本性來。
這還是她在穿越之後,首次對人這麼不設心防。
“姐姐你討厭啦!不許捏我的臉!”樑朵兒不依的拍掉她的手,正要再捏回去,馬車卻突然的的一個滾動,急切的停下。連帶着樑朵兒不設防的身子都一骨碌的撲到了雪晴的懷裡,還好雪晴手快,死命的扒着車門,兩人這纔沒有摔倒,但一番碰撞是少不了的。
伸手揉着頭,樑朵兒氣惱的掀開車簾:“哥,你搞什麼.......”話沒說完,愣愣的看着馬車前那一溜的人馬,驀的便寒了俏臉。
“姐姐,你在這馬車裡待着,不要出去!”冷冷的吩咐一聲,又將身上的裘衣解下,扔給了她,便飛身而下。那利索的身姿,驟變的性情,哪有半點嬌貴小姐的模樣?
雪晴呆呆的看着,驚訝的接着那件衣服,這人,果然都是有兩面性的。
雖然她不知道前面發生了什麼事,但從她的口氣中也能分辯出一二,加上她剛剛也看到那馬車的攔路人,心,瞬間便沉了。
她一直忽略了一個問題,她逃走後,那冷宮的屍體肯定是會少一具的,如果真的有人存心想殺光她們,怎麼說,也是會去檢查的。
難不成,是他們追了上來?
正亂想時,耳朵裡聽到一聲很細的聲音:“雪晴姑娘,外面來了仇家!一會我們兄妹若是不敵,你要儘快的駕車逃走,然後一直向前,到了萬花鎮尋到‘平安客棧’,將樑某的玉佩給那老闆看,他自會護你周全!”
說着,車簾已是微微掀動,遞進一塊半透明的羊脂玉。
是樑溫。
如此關頭,仍然惦記着她的安危,雪晴不由得心中一暖。
“好!”
關鍵時候,雪晴也不含糊,伸手接過,上面還有着他淡淡的體溫。心頭終也鬆了口氣,如果是宮裡派了人來,怕是會更麻煩!
幸好……只是一些普通的仇家。相信以這兄妹二人的身手,應該可以解決的吧?
“那好,雪晴姑娘,你要小心了!”
“我知道!樑公子,你也要小心,我在萬花鎮等你們!”她堅定的說,雖然不知萬花鎮怎麼走,雖然不知如何駕車,但她相信,這兩兄妹一定會吉人天相!
樑溫再沒有回聲,外面卻是已是響起了“乒乒乓乓”的刀劍撞擊聲。
她屏了呼吸,悄悄的掀了車簾,偷偷的望着,卻只聞怒吼聲聲,漫天風雪飛濺,間或着偶爾的慘叫,聽得心驚肉跳。
他們,不會有事的?對吧?她慢慢的咬了牙,手握了他送來的玉佩,對自己這樣說。但看那些人很是來者不善,再者人也不少,他們真的行嗎?
“唔!”
驀的,刀劍飛舞,又一聲悶哼響起,她聽得一驚,急忙凝神看去。
外面的打鬥已經停了下來,數十的蒙面黑衣人將兄妹倆圍在了中間。卻是樑溫一直心疼着妹妹,因此總是自顧不暇,讓敵人抽了空子,狠狠的從背上砍了一刀。
她眼睜睜的看着,樑溫那原本挺拔的身子一個踉蹌,繼續一篷鮮血由他的脣角,狂亂的涌出。
“哥!”
樑朵兒嬌喝一聲,也不顧得敵人在側,徑自上前,心急的扶着樑溫:“哥,你怎麼樣?沒事吧?”
“我......沒事!”樑溫咬了咬牙,卻是看向馬車的這裡,無聲的嘴脣反覆的蠕動着一個字:“走!”
走?!
雪晴打個寒戰,瞬間,淚流兩行。
一個素不相識,萍水相逢的人,能這樣捨身處地的爲她着想,她已經不知道說什麼纔好了。
她身無武功,留下終是個累贅,只好先走,讓他們放開手腳,或許,還有個逃走的機會。
“快走!”
正想着,樑溫又突然一聲吼,驚得她慌忙看去,那包圍着他兄妹的黑衣人,已是分了兩人出來,劍尖拖地,飛快的撲向馬車。
卻正是樑溫那擔憂的目光令得那些人知道,這馬車裡,還有人!
“你們一定要活着!”
說時遲那時快,眼看兩人撲到馬車前,她驀的咬牙高喊,又不顧一切的撲上前,手握着一支銀釵,狠狠的刺向了馬屁股。
“咴兒!!!”
馬疼得一聲叫,前蹄跳起,帶動着馬車向前狂奔。雪晴一個跟頭,倒在了馬車裡,卻正好躲過了黑衣人那猛然刺出的一劍。
劍刃貼着頭皮揮灑而過,她驚得一聲冷汗,死死的爬在馬裡裡,摳着車前的門板,死也不撒手。
黑衣人追了兩步,便放棄了。她露臉的那一剎那,他們已是看清,這女子,面生得很。有了樑溫兄妹倆也不差她一個。
……
雪晴,一定要平安啊!
她最後的喊聲,深深的刻在他的心底,樑溫總算是鬆了口氣。
咬牙忍了背上了疼,與樑朵兒背靠背的互相照顧着。
“玉兒,你怎麼樣了?”
“沒事!哥,有機會逃走,不要管我!你一定要活着回去,一定要讓那個賤人生不如死!”朵兒狠狠的說,明媚的眼底是那刻骨的恨。
“朵兒!”樑溫皺眉斥她一聲,卻是再不說話,他的一忍再忍,換來的是什麼?
一路上的追殺,隨行的人都死了,只剩他們兄妹二人了,難道真的要趕盡殺絕麼?想到那些熟悉的人,一個個的死在眼前,那心,就徹骨的痛!又想到疾奔而去的雪晴也差一點便死在他的眼前,那眸底的猶豫終於塵埃落定。
“朵兒,你說得對,不止哥要活着,你也一定要活着!”他堅定的說,心裡盡是雪晴那嬌豔的笑。
爲了再能見到她,他也必須要活下去!
朵兒瞬間淚涌滿眶:“哥!朵兒陪你!”
哥哥終於想通了,她還有什麼好顧忌的?大不了殺了那個賤人,翻出那個家!
“哼!樑公子,我勸你還是少做無謂的抵抗!你已經受傷了,再不是我們的對手,不如商量一下,你們交出玲瓏玉,我饒你一命,否則,我讓你血濺當場!”領頭的黑衣人聽得不耐煩了,少得便嘲弄一聲。
樑朵兒鳳眼一怒:“我呸!你算個什麼狗東西!我們豈會向你求饒?”
“閉嘴,死丫頭!等收拾了你哥,我們哥幾個就輪到享受你了!”黑衣人兇狠的說,蒙着面的臉上,那餓狼般的目光閃着邪惡的色彩。
樑朵兒氣極,正要挺劍而上,樑溫拉住了她。以只有兩人才能聽到的聲音道:“朵兒!稍安勿燥!”
隨之藉着那一拉的動作,悄然的從袖筒裡滑出一根極細的竹筒。竹筒的頂端有着密密麻麻的針眼,尾端連着根細繩,細繩裡牽着一個極小的鐵圈。
“萬針筒!”
黑衣人裡有人識得這東西的厲害,立時有人叫了出來,卻已經晚了。樑溫冷冷一笑,厲喝道:“去死吧!”
猛的那一拉那鐵圈,身子一個旋轉,竹筒裡猛然爆發出成千上萬根細若牛毛的銀針,個個淬着劇毒,呼嘯着射向了所有的黑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