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也就在黃娜思考如何把李三娘挖角過來的同時,在距離黎陽直線距離差不多六百里外的晉陽,李家的人也正聚居一堂,只是氣氛有些不太熱烈。
晉陽大明宮內,原本作爲隋帝避暑的寢宮,如今已經變成了李淵的天子行宮,雖然此時宮人的數量比之從前大爲減少(大部分都讓始畢可汗帶走了),但瞧着各處高懸的吉羅天子旗、突厥的狼頭大旗和李唐的絳白色戰旗,看着卻也熱鬧。
只是,如今在大明宮正殿一側的一間不大的宮室裡,卻是彙集了李家的十幾口子人,但瞧着這間宮室左右也就百來個平方的樣子,坐北主位上擺着一張碩大胡牀,牀上躺着一個面目蒼白全無血色陷入昏迷的久病男子,而圍繞着胡牀的男男女女雖然有十幾人,但瞧着一個個臉上雖然悲切,卻沒有人發出什麼不雅之聲。
而牀頭處,一個年約五旬的健碩老者,此時也正是愁容滿面的捋須不語,並時不時的扭頭望向前門方向,眼中期盼神色不言而喻。
瞧着老者雖然一身華服,卻是在額上戴着一頂舊款襆頭,長髯齊胸,卻是捋得一絲不亂,雙目之中憂思雖甚但精光不泄,似有神力不怒而威,不用多猜此人正是如今李唐主事之人李淵是也!
“家翁,夫君怕是熬不過了!”
良久,也就瞧着一屋子人都是寂靜無聲之際,一名跌坐在胡牀邊上的年輕婦人卻也才幽幽起身,來到李淵身邊行了一禮,便也道:“妾請家翁,爲夫君賜……賜福!”
李淵聞言一震,低頭來看那婦人,見她目中淚如泉涌,頓時於心不忍,便道:“再等等!怎地也得等二郎回來!毗沙門自小命硬,當吉人自有天相纔是!”
也是巧了,但聽得李淵話音才落,門外便起了喧譁,很快便有宮人高聲報道:“報!右領軍大都督歸!”
不一會,就聽的甲葉嚯嚯之聲響成一片,竟有一隊甲士打着小跑一路而來,領頭的乃是一個身穿白底藍繡勁裝,着一身爛銀明光鎧的少年將領,因爲不及結冠的年紀,便將一頭秀髮梳做了馬尾墜髻,但見他一面打着小跑,一面喝道:“讓開!讓開!莫要阻了道路!”
待得他衝過門階之時,更是左右兩腳把宮門哐噹一聲踹開,也才瞧見他身後跟着的整隊甲士手中居然架着三個鬚髮皆白的老人,就這高舉着託進了宮室之內!
“還好!果真叫某趕上了!”少年將領幾步搶之胡牀之前,瞧着牀上之人尚有呼吸,這也才抹下一頭虛汗,抱拳與李淵道:“阿爺,孩兒幸不辱命,將終南山的孫老神仙,太陰山的荀老神仙和王屋山的周老神仙都請來了。”
李淵忙也道:“二郎辛苦!快!快請三位老神仙與爾兄醫治!”
“帶老神仙!”少年將領一聲輕喝,甲士們便把三個舉着的老者輕輕放落,然後便推攮着三人上前,只是三個老者都是一臉無奈神色,不得已對視一眼後,便也齊齊來拜李淵道:“見過唐公!”
拜見之後,見事已至此三人也推辭不得,便來胡牀邊上探看。
三人經過一番望聞問切,很快也就得出了診斷結果,也就聽那太陰山的荀老神仙先開口道:“外傷入邪,金毒入體,病邪已入膏肓,湯藥難救!”
隨後王屋的周老神仙也是點頭附和,更指着病人前胸道:“肌膚已腐,膿毒攻心,若不是年輕血盛,也撐不到此刻!”
倒是那終南山的孫老神仙看來看去,撫須沉吟不語,待得兩位同行都給病人下了死刑判決之後,也才聽他試探着問道:“某倒有一法,或可救治,只是此法勝算不大,恐有九死一生之險,不知……”
都到了這個時候,李淵當然是死馬當成活馬來醫,忙也急忙拜請這終南山的孫老神仙出手醫治,孫老神仙也不推辭,忙也道:“速備刀針、羊腸、烈酒、淨帛等物,還請荀兄、周兄出手助某一臂之力!”
荀、週二人聽了孫老神仙要求的東西后,也都是眼前一亮,當即二人便也答應下來,待得三人準備好以後,便也把宮室中的人都請了出去,這纔開始料理起病人的傷勢來。
而這個病人,不用說正是當初在清河城下吃了一記“毀天滅地之神機箭”的李建成,雖然得劉文靜機智救出,並且靠着親信拼死護衛返回了晉陽,可他的傷勢實在太重,回到晉陽後尋邊周遭名醫也都無濟於事,最終還是李家二郎李世民親自出手,把晉陽邊上的終南、太陰和王屋三座山上的久負盛名的老神仙給“請”了過來。
這孫、荀、週三位說起來到也是大名鼎鼎,來自終南山的孫老神仙也就是大名鼎鼎的孫思邈,太陰山的荀桓也是荀子(戰國時代著名思想家),還有王屋山的周保也是當代赫赫有名的道醫。
當下三人聯手,先是由荀桓配置麻沸散與李建成內服,又由周保施針封閉他的五感,然後孫思邈這才用刀把李建成的傷處全部切割打開,剜去裡面的腐肉和膿毒,並用烈酒反覆清洗,最後用羊腸針線縫合,前後也不過用了兩個時辰的功夫,就把李建成身上三處本已經潰爛腐敗的箭瘡處理完畢。
待得手術完畢,麻沸散的藥效也過了,想不到李建成竟也幽幽轉醒了過來,這一下李家的人自然喜不自勝,只是待得李建成神志略清之時,卻是拿眼反覆在人羣中找尋,最後落在了角落中的一大一小兩人身上。
這兩人李建成自然認的,大的是自家三妹的夫婿柴紹,小的是三妹兒子柴哲威,只是如今柴紹抱着柴哲威,卻是縮在人羣一角,臉上也無甚喜色,便也猜到了什麼,於是李建成鼓起餘力伸手指了指柴紹父子倆,拼盡全身的力量問道:“三妹何在?”
這話問來,尤其是衆人聽明白了李建成問的是誰之後都是愕然一愣,李世民更是雙眼一紅就要開口,卻是被李淵一掌拍在後背打斷,而後道:“大郎勿要多心,三娘自然在鎮守葦澤關,脫不開身!”
可李建成是什麼人,他自然從衆人的表情瞧出了問題,加上他當初被親衛護送返回晉陽時被人攆着屁股追到葦澤關前也還是清醒的,對此事記憶非常深刻,如今見衆人的表現那還不知道,不由急道:“阿爺休要哄我,三妹是不是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