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天寶很是納悶的看着眼前的這道矮矮土牆,作爲左家軍的右軍先鋒將軍,他此時覺得自己在打完這一戰後,自己前不久才積戰功獲得的雷公將軍封號,極有可能會被自家叔父左孝友給擼了去。
遙想自己與叔父本都是齊郡的府兵,大業七年起便隨官軍兩次次奔赴遼東參加討伐高句麗之戰,可恨那皇帝楊廣因爲不通軍務胡亂指揮,使得這幾次征戰皆都以敗退而告終,而不少隨他們父子出戰的齊郡老卒,皆被留在了遼東未能轉回。
這到了去歲秋末,好運也算爆棚的左天寶與叔父左孝友也纔算是終於結束了他們的遠征,役期結束的他們卸甲之後便歸了老家臨淄。本想着從此安安穩穩在老家做一農人,從此侍弄田地,哪知道今年的二月皇帝楊廣又下旨要三徵高麗,雖然這次也不徵召他們這些老兵,但卻把各地縣府之中的兵丁甚至衙役都給抽調一空,所以不甘寂寞的叔父左孝友也從中瞧出了可乘之機,便也召集了解象、王良、鄭大彪、李畹等同期卸甲的老卒聚衆起事,就在臨淄城下揭竿而起,數月間便發展到了萬餘人的規模。
只是,可恨那齊郡的郡丞張須陀,從大業六年擔任齊郡的郡丞開始,就不斷出剿各地的起義隊伍,先後擊敗了王薄、裴石、郭方預等數支義軍,更在臨淄與叔侄倆親自率領的義軍接得一戰,結果倉促成軍的義軍自然不敵官軍只能戰略轉移,六月底這才堪堪逃離官軍的包圍圈,迂迴到了黃縣的蹲狗山(今山東招遠東北)苟延殘喘。
不過,畢竟左天寶和他叔父左孝友原先都是正兒八經的府兵官軍出身,甚至左孝友也曾做到過大隋軍中的軍府校尉,所以他們左家這支義軍的組織能力和領導能力自然要比其他純屬泥腿子農民組成的義軍要強太多了,抵達了蹲狗山後左孝友便將殘餘的六千義軍分爲六部,命左天寶、解象、王良、鄭大彪、李畹各領一部,向着蹲狗山東南西北四個方向掃蕩拉丁,清空附近村落、收集糧草並裹挾民衆,用以再次壯大自己的隊伍。
而左天寶所分配到的區域,正好是這蘆山村北面的蔡家坳、黃村和韋家窪子一線,這眼前寨牆下倒伏的接近三百俘虜便是這一路上掃蕩數個村子後存留下來。
只是,左天寶自己是萬萬沒想到,他今日居然在蘆山村這裡一腳踢到了鐵板,這之前他掃蕩的數個村子雖然也有抵抗,卻真沒有一個抵抗得如蘆山村這般激烈,往往就是戰鼓一敲,牛角一吹,將俘虜們驅趕着往上一衝,村民的抵抗立即就會如土雞瓦狗般土崩瓦解。
可是,誰知道今天在這蘆山,由三百俘虜組成的決死大軍居然在這一道矮矮的土牆前碰了個頭破血流,前後不過短短的大半個時辰,竟然是拼了一乾二淨。
不過,雖然這三百俘虜是拼光了,但左天寶並沒有十分的心痛,因爲這蘆山村今日給他的驚訝不單單是抵抗堅決這一項,似乎這村落持有着大量可堪比軍中制式弓弩威力的武器,而僅是這一點就讓他很是興奮。
如果一會打破了蘆山,俘獲了村中懂得制此武器匠人,或許這次敗績機會變成勝績,他的雷公將軍封號也不用擔心被擼了。
瞧着日頭還在中天之上慢慢向西,左天寶雖然不是很急,但也知道打鐵需要趁熱的道理,便也下令擂鼓吹號,準備親自率領自己本部的二百先鋒精銳玩上一次“一波流”,一鼓作氣把這蘆山攻破了便是。
不然再過半日,當後隊押送着沿途劫掠的物資趕到時,沒了地方落腳過夜玩笑可就開大了。
“嗚!嗚嘟嘟!”
左天寶聽着牛角號聲,一振衣甲翻身下了戰馬,便來到了軍陣最前,抽出腰下的寶劍便領着整個軍陣慢慢往城寨方向走了過去。
“箭陣!三列!三發!”
領着戰陣來到距離城寨之前約七十餘步之處,左天寶便大喝指揮號令,頓時位於第一陣列的六十餘弓箭手便停步整隊,自發變陣組成三列,然後在各隊隊將的指揮下,以此對寨牆方向進行拋射。
進過剛纔的接戰,左天寶這邊當然已經算出了蘆山村人手中弓弩的最遠射程,而他的手下大多都是由隋軍老卒組成,所使用的器械也都是軍中制式武器,軍制弓箭的標準射程更是遠達百步,所以這個時候肯定要好好發揮一下制式武器的遠程打擊優勢,對殘存的守軍進行一波毀滅性的打擊。
然而,任誰也沒有想到的是,這也纔剛剛拋射第一輪,也就見得蘆山背後的山樑上突然狂風大作,山上的林木都是瞬時被大風吹得東倒西歪,在所有人都還沒反應過來之前,便瞧得一片無邊無際的烏黑雲朵,突然就從山頂上噴涌而出,猶如水銀瀉地一般席捲而來。
這前後不過十來個眨眼的功夫,鋪天蓋地的烏雲便已經將大半個天地都完全遮住,並且當烏雲如潮水一般越過了城寨之後,冰冷的雨珠夾着黃豆般大小的冰雹便鋪天蓋地灑了下來。
這突然的變故,別說是左天寶了,寨上寨下都是傻了眼,急切間左天寶忙也讓刀盾手就地用盾牌結成盾陣遮護住衆人。
然而,這驟雨和冰雹卻不是一蹴而就,反而竟有越演越烈之勢,也不過盞茶的功夫居然越下越大,從原本的黃豆大小竟變作了雞蛋一般,密密麻麻急墜而下,噼裡啪啦打得盾牌炸響連連。
原本還想着硬扛過這場驟雨再做攻城打算的左天寶左右一看,發現此時再去強攻蘆山城寨已經沒有了勝算,只能等到這暴風驟雨冰雹停下之後再做研究,於是前後一尋,便也下令急速向後撤退。
而這蘆山寨前約二里的地方正好有一座疏林,正好可供左天寶他們撤入林中避雨。
但當左天寶領着衆人慌慌張張退入疏林之後不久,肆掠的冰雹倒也慢慢漸弱消失,不過大雨卻是一直傾盆而下,並且毫無停歇的跡象,竟足足從中午時分一直下到了日落,直到夜幕降臨也才略微有所漸弱,並淅淅瀝瀝的下足了整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