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自得見令狐行達和李覆二人時,由於黃小剛並未提前在心目中建模,因此失望感大大降低。
令狐行達出身山西令狐氏,而且瞧起來祖上也沒什麼混過外族的血,便也是一付地道漢人的模樣,頜下一部山羊鬍子打理得十分精細,微末之處更顯出幾分儒雅,讓人當真難以相信這傢伙是古往今來少數幾個能夠親自拿下“真·弒帝者”成就的人!
當初這令狐行達隨宇文化及、司馬德戡等發動江都兵變,楊廣當時說:“天子自有天子的死法,怎麼能對天子動刀,取鴆酒來!”
結果馬文舉等人不答應,讓令狐行達按着楊廣坐下,楊廣無奈自己解下練巾(白色頭巾)交給令狐行達,於是令狐行達便用條練巾勒脖絞死了楊廣。
而根據後來市井之間的傳聞,令狐行達絞死楊廣的過程十分的暴力,也就是將練巾在楊廣脖子上纏繞幾圈後,一手扯着一頭,單憑一雙手臂的力量活活把楊廣給勒死,據說楊廣的死相極其難看,不但雙目瞪出眼眶,舌頭也吐出老長……當然“據說”的事情能不能當真還得另說,但令狐行達“手絞皇帝”的成就肯定是沒跑了,這是要上史書的!
“你二人領軍投獻,不使刀兵塗炭生靈,與我、與天鳳軍、與你麾下軍兵和百姓都有大功!”
黃小剛在身受了二人下拜見禮之後,忍着本該禮賢下士上前攙扶的衝動,淡淡示意二人起身後,也才沉聲以極其嚴肅的表情說道:“只是,你二人做下弒帝、謀叛的大逆之事,雖事出有因,但有悖於今日世間通行之禮法良俗。是以,天鳳軍受你二人之降以免干戈是仁,不以弒帝、謀叛罪責是義,因此你二人萬萬不可再領兵卒爲將帥了,日後只可從居於高密做富家翁或歸鄉隱居田園二者之間擇其一,如此你二人可有怨言?”
令狐行達和李覆之前與曹豹探投獻的時候,便早就得知了這個大前提,到了如今自然是早就做好了心理準備,畢竟他們倆幹下的事情確實過了份,用“有悖於今日世間通行之禮法良俗
”來描述算是客氣話,真要直白一些來說,反叛、謀逆、吃飯砸鍋……這些都遠遠不夠啊!
然後,都不用讓別人拿膝蓋去想,一個倆個有這樣前科的人,誰又真幹招納在手下帶兵,萬一某天他手又癢了想來個“比扣……肯等,打波凸”(雙殺)怎麼辦?
所以,當富家翁並且還是去新朝的國都當富家翁,也就是他們必然的選擇了,回鄉隱居這種事想都不要想……雖然這天下恨楊廣人比喜歡他的人多,但保不齊還真有想要爲他報仇的二愣子啊!
於是,便也見二人再次抱拳,由令狐行達開口道:“某等行下大逆,自是無言辯解,今得鳳軍庇佑檐樑,深感五內如波,去國之人何處不安身矣!”
一聽這令狐行達說話,倒也是個有文化的,所謂的“去國”既有離開本國或沒了國家、歸屬的意思,聽他以“去國之人”來表述自己,倒也說明他該有過深刻的自審了,黃小剛便也安慰道:“無妨!天地且寬,新朝豈能不容人自新?汝二人投獻之功甚大,待國朝立鼎之後,自當有所表示,或會封敕爵位,以示恩容優待,汝等後代亦可科舉、從軍,與國民無異。”
聽得黃小剛這般許諾,二人心中忐忑也才放下,便自帳內落座之後纔來報上此次投獻的詳細數目。
數字方面倒也沒有寫得太過詳細,大致就是隋軍水師計有四千八百五十二人,大小水師戰船二百三十七艘、江南府兵一萬六千三百人、裹挾百姓、船伕、民壯等兩萬六千二百餘人,民船、漕船、躉船計三千二百餘艏……此外,若干公私財物不算,船隊中尚有存糧約六萬石(大石),駑馬、馱馬及驢騾三千餘匹。
而自令狐行達和李覆以下,共有三百七十六名郎將,其中超過半數願意卸甲爲富家翁或歸鄉,其餘則希望繼續效力軍中。
在大業九年的時候,楊廣搞了一波軍制改革,簡單點可以理解爲他把原本文帝時期繁瑣複雜的各級軍官稱號、官職與武官階級做了簡化歸納,分置虎賁、折衝、果毅、武勇、雄武等郎將官職來統領全軍,而各級郎將大致也就可以分爲五十人將、百人將、二百人將、五百人將和千人將等層級,然後由更高級的將領鷹揚郎將、鷹揚副將統領。
對於這批人,黃小剛自然是不可能全部留用,也不可能全部都放他們卸甲歸田,如今既然他們自己做出了選擇,黃小剛倒也好順水推舟。
不過,不管是想要卸甲歸鄉,還是要留任繼續吃軍糧,都不可能由着他們自說自話,因此黃小剛也就定下了這批中高級軍官必須要和麾下接受整編軍兵一起組團前往高密接受爲期半年的集訓,待得集訓完畢完成了考覈,纔可根據實情況自由選擇是否除役卸甲。
再說了,天鳳軍這邊的軍官待遇可是不低的,加上這天下還沒統一,以後還有的是仗打,離開了軍隊損失的可是他們。
待得將雜七雜八的事情最後敲定,黃小剛又好好的安撫了令狐行達和李覆二人之後,也才讓二人退下,把曹豹一個人留下說話。
待得二人又把一些雜事議定,黃小剛也纔拿起一封軍情文書與曹豹道:“曹帥,閒話咱倆剛纔也說完了,如今說兩句正事。一個是未來半年一年之內,你必須要在南邊待着,呂星北的南路軍或將遷到下邳來,尋機南下入主江都,但在此之前沿運河一線都將靠你來主持大局,你的任務很重,一定要扛住了!”
說着黃小剛纔把軍情文書交到曹豹手裡,笑道:“再一個就是,高密那邊是真炸鍋了,我不回去是不行了,你看看這個……現在每天都有好幾百讀書人堵在東華時報的門口,我再不回去處理,指不定就有人得死那給我看了!”
黃小剛說的這事,其實就是他之前讓人把黃娜弄出來的童生、秀才、舉人和進士科舉的模擬試卷用手抄報的形式在東華時報上刊登,頭兩月刊出考童生、秀才的試卷時還沒什麼問題,等到舉人和進士卷隨後一刊出來,直接就炸了鍋……後世國考所涉及的知識量和難度,可比明清時候的八股難多,再說隋朝還處在初開科舉的時期,主要搞的還是“時務策”,哪裡見過這般需要翻文山蹈題海的恐怖戰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