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源道觀的陣法,原本看起來是十分粗淺的,正如顏老先生所說,只是風水之學,例如樓房格局,又如栽種花草,物事擺放等等,勉強可算陣法。
而真正高深的陣法,大多是處處玄奧,如道術,如光芒,如紋路,如殺機,如幻覺,諸如此類等等。
然而這一次來,清原知曉這道觀之中的陣法可以壓制蛟龍,心中便是明白,這陣法看似簡單,實則有異。
明源道觀的祖輩,並不是沒有佈置高深陣法的本領,而是因爲這一種陣法,更容易壓制蛟龍。
只因這種陣法,乃是以風水爲學問,暗合天地大勢,就如同廣元古業天尊凝聚地龍的手法一樣。
“大道至簡。”
清原遍觀明源道觀陣法,心中有些感慨,“最粗淺之中,蘊藏着最玄奧的妙處。”
正如一幅栩栩如生的畫卷,也正是用一筆一劃描繪而成,但這明源道觀的陣法,不是任何繪畫的技巧,而是最基本,最簡單的一筆一劃。
學會了粗淺的這一筆一劃,若心有領悟,那麼將會畫出什麼來,也就看自己了。
……
“井院方位陰涼。”
清原指着上方,說道:“須是拆開上方,讓烈日不受遮掩,可以照入下方,炎炎烈日正是屬火。”
水源道長沉吟着不語。
顏望老先生微微撫須,搖頭道:“這樣會破了道觀格局,再者說,走廊上方無遮無掩,你見哪家是這樣?”
清原笑道:“待得降服蛟龍,再重新建造一番也無妨。”
“這……”顏望老先生愕然片刻,然後道:“如此變通,似乎也無不可。”
說罷,顏望看向水源道長,畢竟這纔是道觀之主。
水源道長微微施禮,道:“貧道已幫不上忙,此前已經說過,道觀存亡,全仗二位了。”
清原微笑道:“我會盡力。”
實則他把握不小,只是他也知曉,但凡做事,話不能說得太滿就是了,畢竟凡事總有意外。
“清原先生。”
這時,啓元匆匆而來。
清原見他來了,便從懷中取出符紙來,道:“這是火符,你下山去,讓鐵匠打造鎖鏈,在打造之時,將符紙燒下去。”
啓元恭敬接過,點頭應是。
水源道長叮囑道:“今日要用,你多帶些銀兩,讓鐵匠停下手中所有活計,盡力趕工。”
啓元道:“弟子明白。”
清原指着那符紙下方一張,道:“這張是打造鎖鏈的圖紙,按照上面的形狀,乃至於花紋,都不能粗糙。因爲這花紋便是符文的軌跡,須得精細。”
啓元仔細把符紙連同圖紙一併收入懷中,於是告退,去取銀兩,讓啓銘相伴下山。
顏望老先生看了片刻,待啓元離去,才道:“其實打造鎖鏈,以水源道長的本事,乃至於上面的紋路,都應該比城裡的鐵匠,好得多罷?”
“因爲我們還有更重要的事情。”
清原說道:“晚輩要鎮守井院那邊,儘管陣法勉強修復少許,也怕那蛟龍發難,從而脫困,只有等到烈日之時,勉強纔可脫身。至於水源道長,有着類似於打造鎖鏈,但是要比鎖鏈更爲重要的物事。”
不論是顏望,還是水源道長,只對視一眼,俱有訝色。
“清原先生不是要用鎖鏈去鎖住井院那邊麼?”
水源道長問道:“還有什麼物事比鎖鏈更爲重要?”
“鎖鏈哪裡是能起到大作用的?”清原微微搖頭,說道:“井院在道觀北邊,北邊屬水,而蛟龍屬水,這頭蛟龍乃是龍龜,而龍龜是玄武之狀,更是水的象徵。明源道觀的前賢,便是用這種排序,定下井院位置的,那麼現在,就該用南方去壓制北方。”
水源道長問道:“如何壓制?”
清原說道:“在南邊立下一座神像,該是用朱雀火鳳之形,並要繪畫火符紋路。最終,還須道長自損修爲,分裂一縷陰神入內,姑且算是爲朱雀生出靈智來。”
說到後面來,清原靜靜看着水源道長。
修道之人,自損修爲,無異於常人自斬一臂。
顏望聞言,也不免皺眉。
水源道長平靜道:“但憑先生吩咐,貧道全無異議。”
清原點了點頭,然後說道:“鎖鏈就是連接朱雀神像,壓制井院的,但鎖鏈的另一頭,還有一樁同樣重要的物事。”
“還有?”水源道長怔了一怔。
“這是一頭臨近妖王的大妖,而明源道觀的陣法幾乎已經快要不起作用。”清原笑道:“你以爲還能夠輕易壓得住它?”
“那物事該是什麼?”
“這一樁事物,用來直接鎮壓深井。”
清原說道:“所以此物品階不能低了,其實仙蓮根莖沾染仙家品階,自是最好。只不過,仙蓮根莖終究不是法寶,難以直接運用,所以還要一件寶物。”
“仙蓮根莖?”水源道長聽到這裡,心中驀然升起些許如同洶涌翻騰般的感覺。
原本道觀將毀,水源道長已是答應,可以將仙蓮根莖贈與清原,但此刻,清原不僅相助道觀,卻也將仙蓮根莖一併用上。
再想起他此前心中憂慮,不禁深覺羞愧,心中只有一個念頭: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清原隱約察覺他念頭變動,但不知確切想法,也不以爲意,只是問道:“道觀多年傳承,且道長道行深厚,遊歷多年,想必也有所獲,應該留下了不少法器?”
“本門確有幾件法器。”水源道長點了點頭,隨後細數來,道:“一件是拂塵,一件是道衣,一件是法劍,一件是蒲團。”
說着,雖說此時氣氛凝重,可他也不免露出些許笑意,並不是任何一個宗派,都有法器的。
清原微微皺眉,眼中露出訝異的色彩,沉吟道:“只是如此了?”
只是如此了?水源道長立時一怔。
顏望雖非修道人,也知修道之事,聽到這話,也是同樣驚愕。
“這個……”水源道長回過神來,才苦笑道:“法器之流,實則已經是尋常修道人夢寐以求的物事了,本門多年傳承,也不過這幾件罷了。”
清原怔了半晌,旋即才恍然。
南樑那邊,短短時日,從白皇洞,從青牛,從無生公子那裡,見了許多法器,甚至法寶也都似乎不稀罕了。
說來,他在紫霄宮的日子中,實則接觸仙家寶貝都不算少,但因自身未得修行,懂得不多,見識粗淺,反而沒有太多的感觸。待到下界之後,混跡塵世之中,對於法器法寶都少有接觸,反而略微有了寶物難得的念頭。
而此次,只因爲無生公子這等真人,道行太高,故而眼界也高,不知不覺間,反倒是受到影響了。
“也罷。”
清原說道:“晚輩在南樑那邊,僥倖得了幾件法器,先擇出較爲合適的一件,再作改變一些,姑且算是煉製一番罷。”
“這……怎麼好?”
“晚輩也想壓下這頭蛟龍,並且……”
清原帶着些笑意,說道:“晚輩此次相助,實則獲益亦是不少。”
五重樓,山河樓,重山河大勢之變化,重大地之因果。
這一次,可算是一場難得的感悟。
尤其是蛟龍的龍威,對於跟自身融爲一體的地龍,有着喚醒本能的一種效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