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稀記得小時候,每次見到何嫁衣,她都跟在何老爺身後。她不愛與人多說話,眼神裡總是一股一般孩子沒有的鎮定。有一次何老爺外出採貨,揚知縣帶着揚子蕭過來看何嫁衣姐弟,遠遠的隔着窗子,就看見何嫁衣學着大人的樣子,將何雲亦抱在懷中,哄他入睡,那樣子讓揚子蕭有些哭笑不得,畢竟何嫁衣那時候才七八歲。
“揚伯伯,子蕭哥哥!”那是何嫁衣第一次開口和揚子蕭說話,也許是因爲揚知縣的關係,何嫁衣沒有顯得多見外。揚知縣從小就喜歡何嫁衣,說她有她爹的脾氣和骨子,又有她孃的聰慧,便在她娘死後,順便爲安撫兩家的心,親口許下了何嫁衣和揚子蕭的婚事。
“混賬!”看着躺在牀上昏迷不醒的何嫁衣,揚知縣臉上掛上了少有的怒氣,“嫁衣是你心甘情願娶進門的,你竟然坐視不理,嫁衣要是醒不過來,你讓我如何跟他死去的爹孃交待!”
對於揚知縣的責怪,揚子蕭沒說什麼,只是埋着頭。
“爹,大夫說…”揚子蕭微微看了一眼何嫁衣,聲音有些蒼白無力,“嫁衣傷到了…以後恐怕很難爲揚家延續香火。”
這消息猶如當頭棒喝,揚知縣看着揚子蕭無奈的搖搖頭,一耳光狠狠的落在了揚子蕭的臉上。揚子蕭沒有反抗,只覺得心裡有種暢快感。
“不要告訴嫁衣,無論怎樣,她都是我的揚家的媳婦。”揚知縣仰了仰頭,倒抽一口氣,輕輕拍了幾下揚子蕭的肩膀,“都是我害了她,如果不是我堅持要她進我揚家的門,答應幫她支撐着何家,她也不回和卓城毀約,也不會發生今天這種事。”
“既然知道,爹你爲什麼還這麼做。”
“爲什麼?爲了我那不爭氣的兒子!”揚知縣的情緒有些激動起來,“他爲了一個舞姬荒廢學業,不去參加科考,自毀前程,除了給他找個好女子在身邊,爲父已經無能爲力。”揚知縣嘆息着離去,揚子蕭沉默了片刻,才輕輕走到何嫁衣的牀邊坐下本來何嫁衣就白皙的臉,現在顯得慘白。
“嫁•••嫁衣,對不起。”直到現在,揚子蕭依然感覺叫出何嫁衣的名字是那麼彆扭。知道何嫁衣無法回答,揚子蕭摸出腰間的玉簫,想起來這玉簫還是蘇嬙送的。
第一次遇到蘇嬙,是三年前,揚子蕭被幾個公子哥硬拖到鳴一坊看舞姬跳舞,而蘇嬙便是其中的一個舞姬。那時候,蘇嬙的舞姿還平平無奇,但揚子蕭一眼就看出了她的不一般,因爲她的眼裡很是晶瑩透澈,很是熟悉。
從此,揚子蕭便天天來看蘇嬙跳舞,爲蘇嬙吹奏,此等風花雪月,畢生難忘。只可惜好景不長,一年後,蘇嬙成了鳴一坊的頭牌舞姬,揚子蕭正要爲她慶賀,誰知剛好侯二公子侯晉生來千葉鎮遊玩,也是一眼,就被蘇嬙妙曼的舞姿迷了去,而蘇嬙,竟然也自己投懷送抱了。
“我不信,蘇嬙不會這麼做的!”剛聽說的時候,揚子蕭以爲大家在騙他,獨自跑到鳴一坊去找蘇嬙。
看着被人揍倒在地,連爬都沒有力氣的揚子蕭,鳴一坊的姐妹不禁嘲笑起來,“你就死心吧,人家侯二公子是侯將軍的兒子,有錢有勢,你爹就是個小知縣,還裝清廉,你就窮酸一輩子吧,還想蘇嬙跟着你?”
“讓我見蘇嬙!”
“見不見還不是一樣,揚公子,我們有緣無份,你走吧。”待蘇嬙出來親口出來說出這些話的時候,揚子蕭幾乎有些崩潰。
“爲什麼?”
“爲什麼?因爲我是舞姬,我們做舞姬的不求別的,只求有朝一日能被達官貴人看上,下半輩衣食無憂。侯公子說了,明天就帶我回京城,你走吧。”
就這樣一別兩年,再也沒有了蘇嬙的音訊,可能她已經是侯府的少夫人,每天過着錦衣玉食的生活,早就忘了兩年前跪在她面前求她別走的自己了吧。
揚子蕭細細撫摸着玉簫,不由的冷哼一聲。但看看何嫁衣,心裡又平靜了下來,揚子蕭以爲,這些日子看着何嫁衣總是想起蘇嬙,是因爲她眼眸裡有蘇嬙曾有的晶瑩透澈。想起來,這種眼眸,是何嫁衣先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