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先回屋去,陪着夫人,昭威將軍府的安危,有我負責,請您放心,只要有我在,就不會放一兵一卒一顆子彈到這個院子裡!”說着,雷振春還向我正式的敬了一個軍禮。
這是我見到雷振春開始到現在這麼久的時間裡,他第一次如此正式的軍禮。雖然不知道爲什麼,我的心裡不由的也對他產生了一種尊敬,而且同時也讓我感覺到了今天的事態,是真的並非往日那般的情形。
見雷振春如此,我也不由得回禮道:“雷將軍,蔡鍔當與將軍同處一處!在我的家裡,風險、危機不該讓將軍一人承擔!”
“不!”雷振春一擺手,嚴詞回絕我道:“蔡將軍,雷振春是奉大總統的命令到這裡來保護您的;你我都是軍人,這是軍令,請蔡將軍理解。”
深深的嘆了一口氣後,我決定接受雷振春的要求,當然,如果我堅持的話,我想他還是會讓我留在院子裡的,但是如此一來的話,恐怕真的就浪費了他的這份心意,當然了,更重要的是,我不能給袁世凱任何一個藉口,對我,亦或是對別人,都不能有。
“那好。”我對雷振春道:“這裡就交給雷將軍了。”而後,我便向臥室走去,而敏麟則是留在這裡,幫着雷振春對將軍府進行防衛。
京畿衛戍司令部軍營。
雷存修看着公案上的地圖,以及作戰計劃不由的笑了起來,自言自語一般的道:“這樣一來,剿滅了通縣的一幫慫貨的話,想必下一個,就該輪到……”雷存修沒有繼續說下去,但是他眼神中的意味卻是足夠叫人捉摸的。
看着地圖,對比着作戰圖,正此時,雷存修好像突然明白了什麼,猛地一拍桌子,連忙喚衛兵進來。
衛兵一進門,就被雷存修呵斥一般的吩咐道:“你現在,馬上到憲兵公署去,通知那裡現在的作戰指揮,馬上把隊伍撤回來,向北靠近。馬上就去!”
雖然衛兵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是見雷存修如此,也不敢耽誤,應了一聲便飛快的跑了出去。
雷存修一下子就坐到了椅子上,看着被他緊緊攥在手中的作戰圖,不由的感覺到一種巨石臨頂的感覺。這份作戰圖,實在是僞裝的太完美了。要不是他多年征戰的經驗的話,那麼恐怕今天京畿衛戍司令部的衛戍陸軍部隊、憲兵部的主戰力量,怕是就要被人一網打盡了!
雖然他不願意承認這個事實,但是沒辦法,事實就是這樣的,當然了,如果剛剛那個衛兵能夠及時趕到的話,還有一線之機,可要是等全部主力投入進去的話,那麼,結果會是怎樣的,他實在是無法想象。
雖然這一次投入的總兵力不值一提,但是若是他們全部被擊潰亦或是陷入到“作戰圖”這個圈套的話,那麼整個京畿的衛戍力量,在京的人員安全,甚至是政,權,可能都要淪落到他人之手了!
天津車站。
徐樹錚一身戎裝,面色嚴峻的指揮着士兵,迅速的,有序的登上運兵的列車,與此同時,他的手中還在不停的比劃着什麼,雖然不知道其中的含義,但是可以可定的是,他的一切手勢必然是有意爲之的。
“將軍!”一名士兵走到徐樹錚的身旁,報告道:“將軍,第二旅、三旅、獨,立火炮支援營已經全部轉載完畢,武器輜重也已經全部裝車!”
“好。”徐樹錚對士兵道:“傳我的命令,列車即刻出發,支援、後援、補給三部按計劃,準時出發,不得延誤。列車一旦進入北,京境內,即刻向通縣運動,以最快的速度,包圍通縣警備大營。”
“是!”
北,京南城,一處街道上,剛剛被雷存修安排送信的士兵,不知道怎麼,此時竟然一個人坐在這街道上,喝起了小酒,而就在此時,突然一名身穿軍服的男人,走到了他的面前,衛兵看到這個男人的時候,不由的一怔,而後便立刻站了起來,連忙就要說話。
不過那人卻在他開口之前攔住了他,而後看了看四周,對其問道:“怎麼樣?雷存修那邊發現了什麼,是嗎?”
衛兵點點頭,道:“是的,雖然我不清楚雷將軍是不是發現了什麼,不過從他的表現、以及他安排標下的任務來看,您的計劃恐怕是唄發現了。”
那人點點頭,卻顯得並不在意,沉思了片刻之後,又開口道:“你現在就回家去吧。帶着家人,離開北,京。”說着,這人從口袋裡掏出一沓子美金,交到了衛兵的手裡。
衛兵看到了這麼多的錢,激動不已,連忙接來,不住的道謝,而那人顯然對他的表現有些不耐煩,道:“快走吧,快點。”
衛兵又是再三致謝,這才轉身離開,不過這名衛兵還未走出三十米,砰的一生槍響,士兵在驚愕與不甘中告別了這個世界。
以此同時,通縣警備大營。
要不是,時機已然成熟,他是絕不會將這麼一批狼放出籠子的。剛剛他接到的加密電文,無疑給他吃了一顆定心丸的同時,有給他這把乾柴上,點了一把大火!
電文破譯原文爲:三岔河口以通航,三船棉麻已如期而發。
“你們!快!快一點!”林灃澤親自揮着刀,指揮着這五百精銳,自己這一次也是披掛上陣,行在隊伍的中間位置上。
林灃澤的隊伍,進軍的速度並不快,卻也不慢,但是相比之於此時的緊急情況來看的話,不管他是去勤王救駕,亦或是渾水摸魚,看起來都是趕不上的,雖然不知道他這樣做的目的,但是還是可以肯定,他是有意爲之的。
京津鐵路此時已然有兩輛運兵的列車在以最快的速度疾馳,列車的轟鳴好像是野獸的咆哮,亦或是獵人在收網前最後的喘,息一般。
徐樹錚一個人待在天津衛戍司令部裡,看着桌子上的地圖,不時地指指點點的同時,還在不住的點頭,他如此行爲是可以理解的,畢竟,一切事情的“根源”已經全部搞清楚了,而且他的部隊也已經進軍。
要是不出意外的話,這場兵變最大的贏家,就是他。
可是雖然如此,他的計劃周密,作戰計劃詳細,可是他依舊還是十分的緊張,雖然他早已是飽戰之士,而且京城內此時雖然還在不斷的各方增加兵力,但是依舊算不得是大規模的戰鬥。
但是雖然如此,可是這一次的戰鬥卻是有着改變全國局勢,政,權所在的可能的,當然了,也只是可能罷了。
其實未必人數少就一定會戰敗,自古以來以少勝多的戰例比比皆是,有言曰:兵在於其氣,用兵即使氣,氣盛則勝,氣衰則敗。
當然了,雖然是這麼說,但是未必就全準確且恰當,可是僅是如此,也可以說明一些問題了;通縣警衛大營此時就是這句話最好的寫照。
通縣警衛大營此時以備包圍了一個水泄不通,而且在包圍圈的外圍,還有重型火炮,以及密度較高的機槍攻勢。
東天以發白,水舞雲,卻也無風。
通縣警衛大營中,因爲林灃澤的離開,所以暫時由其副司令米真負責。
米真此人,原是北洋海軍中的一名統領,雖然沒有參加過甲午海爭,但是也是有着不小的威名的,在北洋海軍中也算是一個人物。
只不過此人雖然才幹出衆,奈何卻天生好,色,常言要閱遍人間春、色,而且此人有吸食大煙的癖好,袁世凱練兵時曾因此將其驅逐出軍隊,而後當年設立通縣警衛大營的時候,他又被袁世凱以“勞苦功高,雖有癖,卻無錯,當優而從之。”再次任用。
通縣大營其實就是一個可有可無養老的地方,包括林灃澤在內,其實都是徐樹錚一手安排的,可是唯獨這個米真,是袁世凱親自調用的。當時調用米真的時候,其實徐樹錚還曾一度諫言袁世凱,請求他不要將老骨頭塞到新軍中。
可是袁世凱卻非常強硬的告訴他,必須按照他的要求,妥善安置米真。
如果說袁世凱如此的理由只是因爲那一句“勞苦功高,雖有癖,卻無錯,當優而從之。”的話,恐怕不必他老人家如此。而且就算是他承認了,徐樹錚,甚至是段祺瑞,乃至整個知道這件事的每一個人,怕是都不會相信的。
所以袁世凱如此安排的肯定是另有心意的,不過雖然都是明知如此,卻也找不到任何證據,亦或是線索,所以也就明知“口是心非”卻也無話可說了。
包圍通縣警衛大營的,是從天津趕過來的隊伍,足足有兩萬餘人,他們不但包圍了通縣警衛大營,而且還將附近的各處要道,盡皆堵死,同時撅斷了通到大營中的水路。看這個架勢,他們並不想與之交火,而是想以困兵之計,不戰而屈人之兵。
這一方的隊伍其實雖然是從天津出發的,但是說到根上,卻是湘軍的分支,與段祺瑞還有着不解之緣,與此同時,其中還有大部分來自徐樹錚家鄉的兵勇,這麼一說起來的話,其實他們甚至是都可以算是段祺瑞和徐樹錚的“親兵”、“子弟兵”了。
這一羣子弟兵的指揮者,要是北洋中一員赫赫有名的戰將——吳光新!
吳光新,安徽合肥人,清光緒三十年畢業於日本陸軍士官學校,後又入陸軍大學學習,民國成立後,任陸軍二十師師長,兼任長江上游地區防衛總司令,又兼任四川查辦使、湖南督軍。
其與徐樹錚、靳雲鵬、傅良佐三人,並稱段祺瑞手下“四大金剛”,而且其還有一個特殊的身份,那就是段祺瑞的妻弟。
按道理說,此時吳光新應該在湖南亦或是四川,而他卻之所以此時率軍出現在通縣,而且還徹底包圍了通縣警衛大營,其原由,不言自明。
吳光新此時一身戎裝,軍刀被他攥在手裡,來回的劈砍着身邊的一根木樁,這不是他無聊的表現,而是這樣的動作,是他每一次準備發動進攻前的,習慣。雖然此時的態勢,看起來,他們有不戰而屈人之兵的意思,但是歸根結底,他吳光新接到的命令中有這樣的四個字“速戰速決”!
而之所以又要撅斷水路,那不過是他的障眼法不了。
兵法,雲:兵者詭道也!
用兵實際上是在拼耗國力,而與此同時,硬碰硬的方式不是沒有,但是更多的還是在對比雙方的實力、謀略。所謂的謀略也就是作戰計劃、戰術戰略等方面。
雖然吳光新的兵力是米真的數倍,而且武器上的精良程度,也絕不是米真可比的;而就算是如此情況下,吳新光也不敢有絲毫的怠慢。
我不責備雷振春,因爲這本就不是他的過錯,可以攔住亂兵,可以守護住宅院,可是唯獨只有這流彈是無法預料,無法阻擋的。總不能爲了擋住一顆子彈,就要消了一名軍士的性命吧?
可是即便如此,我依舊對雷振春充滿了怒意。昨晚那一顆手雷,炸開了我將軍府的大門,雷振春非但沒有追究,反而還收攏了院子裡面佈置的防禦線路,把大門口直接讓了出來!我雖看在眼裡,卻也沒有說出來。
我知道雷振春一致認爲我在寢房裡面,只是和蕙英卿卿我我,放心大膽的就把府邸的守衛全權就給了他。他認定我不信任他,但是現在的情況卻也無可奈何,畢竟兵在他的手裡,而且他還是奉命行事,雖然是保護我,可實際上卻是公務。
既是公務,我一個閒職之人,自然也就沒法干預其中了。
當然了,雷振春如此行爲,雖然我並不清楚到底是不是無心之爲,亦或是故意爲之,總而言之,他是認定了我這個昭威將軍,就是屁!
人爲刀俎,我爲魚肉!
雖然我從未在袁世凱面前展露過我強硬的一面,但是總不至於誰都認爲我是一個軟柿子吧?而且一夜時間都過去了,袁世凱那邊竟然一點動靜都沒有,還有就是段祺瑞,作爲陸軍總長的他,出現了這樣的兵變,他竟然沒有出面。
怎不令人質疑?
我將手中的槍,交到副官陳敏麟的手中,而後面色不改冷峻的對雷振春問道:“雷將軍,怎麼非要我出來,才能肅清我門口的這羣‘家賊’那?雷將軍,是不是太巧合了點?還是上一次豐臺校閱場上,雷將軍有什麼不滿?對蔡鍔要是有什麼不滿的話,還請將軍說出來,不要用我的家人的性命,來開玩笑。”
雷振春可能是被我的氣勢壓迫住了,亦或是他真的懼怕了我的面色,雷振春一改往日囂張跋扈之色,眉宇間略有唯諾的對我致歉道:“蔡將軍贖罪!雷振春不敢拿將軍家小的性命開玩笑。雷振春護衛將軍不利,使得夜有手榴彈破門臨晝又有流彈飛入,險些傷了將軍夫人,此雷振春之罪!我不求將軍原諒,只求將軍暫且記下振春過錯,待到危機形勢肅清以後,再在大總統面前,領受責罰。”
我冷冷的看着雷振春,嘴角上揚,冷笑着對他道:“雷將軍說的過了些吧。”
雷振春忙到:“將軍贖罪!”
“贖罪?”我冷笑着道:“你有什麼罪?”而後我又不陰不陽的對他道:“雷將軍實在是太高看蔡鍔了,我是一個閒職之人,勞煩大總統掛念,又委派雷將軍這樣的重將大員親自護衛,蔡鍔怎麼還敢不自足那?雷將軍快別這麼說了。蔡鍔承受不起!”
“蔡將軍您……”雷振春還想要解釋下去,不過卻因爲通訊兵的傳話,而打斷了,傳訊兵來到我們面前,看了看我,又看了看他,顯然是搞不清楚到底該把自己接到的命令亦或是傳話對誰報告好了。
看着傳令兵,又看了看我,雷振春果不出我所料的給了那名傳令兵一個響亮的耳光,而後破口大罵道:“蔡將軍在這!這裡軍銜最大的就是蔡將軍,你個狗才,瞎了眼不要緊,聽聲還不知道誰是頭嗎?快點,有什麼事,先報告蔡將軍!”
“是!”捱了一個嘴巴的傳令兵,雖然滿臉的委屈,可還是乾脆的敬了一個軍禮,而後對我道:“蔡將軍,陸軍部傳話,說兵變以平,匪首皆已拘捕或就地誅殺,叛軍也已全部得到有效的控制;段總長要我來告訴二位將軍,請二位將軍於十時準時達到陸軍部開會!”
我點點頭,而後對傳訊兵問道:“那段總長又沒說有說,這次開會是因爲什麼啊?而且還將我這麼一個賦閒的人也叫去了,是不是……你說。”
我的話其實並沒有說完但是卻不是有原因如此的,而是我故意爲之,既然在雷振春的面前,剛剛一直冷着臉,所以也就不妨讓他知道一些“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