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唏噓噓噓,。”黑暗中,隱隱傳來一陣戰馬的嘶鳴,中隊長松本大介敏銳地向身後做了個止步的手勢,豎着耳朵四下觀望。
身後輕裝前進的鬼子兵們迅速停住腳步,半蹲在地上,順勢從肩頭取下步槍,透過準星的圓孔,他們看到幾顆碩大的星星像鑽石一樣懸掛在不遠處丘陵頂端的草尖上,璀璨奪目,有微風從正南方徐徐吹來,將草地吹出一層層波浪,星光和月光也隨着波浪緩緩起伏,靜謐如夢。
如此寧靜荒涼的地方,怎麼可能有馬隊出現,沒有發現任何敵情的鬼子兵們不滿地從背後瞪了松本大介一眼,將步槍放在地上,偷偷地開始捶打自己痠軟的大腿,從昨天早晨到現在,大夥已經長途奔襲了近三百里,雖然其中有一段路用了汽車代步,但是至少有二分之一的路程,是硬靠着兩隻小短腿量過來的,北中國實在太大,也太荒涼了,很多地區,居然連條像樣的土路都沒有,非但大日本帝國的運兵車無法通過,就連當地老百姓的毛驢車,都得有專人跟在車尾後面推。
如此簡陋的交通條件,這三百里走得有多辛苦,只有趕路者自己知道,而帶隊的中隊長松本大介偏偏是個立功心切的傢伙,非得重現一次晝夜奔襲兩百里,直接鎖定勝局的奇蹟,壓根兒不管上次大夥在山西境內基本上走得全是公路,而這次在察哈爾境內卻要自己披荊斬棘的殘酷現實。
“原地休息五分鐘,補充水分和熱量。”鬼子中隊長松本大介聽了半晌也沒聽到第二聲馬嘶,猶豫着朝身後吩咐,可能是太勞累了,導致耳朵裡出現了幻聽現象,找不出馬嘶聲的來源,他只好這樣判斷,同時難得的開了一次恩,准許麾下的士兵們補充體力。
小鬼子們登時如蒙大赦,坐在地面上,慌手亂腳地從揹包裡往外掏水壺和壓縮餅乾,根本顧不上屁股底下傳來的一陣陣陰寒,這個季節,地面根本沒被陽光烤暖,特別是到了夜間,草原上的平均氣溫只有零上四度左右,稍微在地上坐得久了,兩腿膝蓋處就會變得像木頭一樣堅硬。
中隊長松本大介自己也累得兩腿發飄,但想到臨出發前頂頭上司下村敏雄對自己的承諾,他心裡又涌起一波熱浪,下村大隊去年的戰績已經引起陸軍部的重視了,很快,整個大隊將與其他兩支同等規模的隊伍合併,升格爲特戰聯隊,聯隊長的職位,當然是百分之百會落在下村敏雄的手裡,至於下面的三個大隊長,下村敏雄希望松本君最近能在戰鬥中有所表現,以便他向上頭做推薦時,能夠更爲理直氣壯些。
在戰鬥中有所表現,當然就是要他做出一些別人根本做不到,或者說看起來會令人覺得不可思議的事情,比如像現在這樣晝夜不停的急行軍,穿插到七金河畔,搶佔橋樑,卡斷那支中**隊的退路,難度係數非常高,並且還要保證穿插到位之後,立刻能投入戰鬥。
好在沿途遇到的晉軍都很識相,都遠遠地躲在掩體後面,連出來騷擾一下都不敢,如果九十三團也像他們的老前輩一樣窩囊就好了,自己除了行軍之外,就不用再耗費更多力氣,晉升大隊長也成了順理成章的事情,畢竟整個蒙疆駐屯軍高層,都在盯着這次行動,一旦能如願從九十三團身上將失去的顏面找回來,自己這個關鍵人物想不被上頭重視都難。
國民革命軍新編三十一師九十三團,它們到底是一支什麼樣的隊伍,一邊用手電照着地圖,確認自己目前的位置,松本大介一邊在心中拼湊對手的形象,戰鬥力似乎比晉軍略強一些,作戰意志很頑強,膽子也大得有些出奇,居然在幾路大軍的圍追堵截當中,還敢掉過頭來將川田大隊給一口吞下,雖然戰報裡說川田大隊傷亡很小,稍作休整就能重新恢復實力,但熟知自家吹牛習慣的松本大介卻知道,川田大隊在那一仗當中傷亡肯定超過了三分之二,否則,上頭根本不可能讓他們直接返回原駐地待命,也不可能讓下村大隊從張家口千里迢迢趕過來救火。
在松本大介的印象裡,如此膽大的對手,只有一個,那便是活躍在太行山區的第十八集團軍,雖然他們的武器裝備非常低劣,卻經常主動出擊,給帝**隊製造了很多麻煩,不過九十三團的武器據說非常精良,達到甚至超過了同等級別的帝國的一線部隊水準,那可是中國重慶政府的嫡系才能享受到的待遇,一個重慶嫡系和十八集團軍的混合體麼,,那可真是有點兒意思!
“據晉軍給咱們的消息,九十三團昨天上午的位置在綠柳坡附近,再根據他們最近一段時間的平均行進速度,昨天日落之前,應該在這裡。”小隊長高島一雄湊上前,幫鬆村大介掌握手電筒,按照軍中慣例,如果鬆村大介能順利升任大隊長,他們幾個小隊長也能搭着順風車將軍銜和職位向上挪一挪,所以此時此刻,任何討好上司的機會都不能放過。
“是啊,咱們再走七、八公里就到了,準能搶在九十三團前面。”其他兩名小隊長也湊上前,大拍鬆村大介馬屁,“中國人肯定想不到,您會帶着一中隊勇士,飛到他們前頭,到時候,他們的反應一定非常精彩。”
“嗯。”鬆村大介笑着點點頭,眼中涌起幾分欣賞之意,“你們說得對,九十三團即便連夜行軍,也要明天早晨才能抵達七金河東岸,咱們屆時就在河西岸等着他們,狠狠給他們一個驚喜。”
“咱們可以在提前橋下埋好炸藥,等他們上了橋”高島一雄揮了下胳膊,獰笑着提議。
“嗯,辦法有很多,咱們到了目的地再說。”鬆村大介將地圖交給勤務兵,慢慢站起來,活動手腳,“下去整隊,讓士兵們收起乾糧和水壺,準備出發。”
“哈伊,,。”三名小隊長齊聲迴應,跑下去收攏隊伍,才跑了幾步,卻突然又不約而同地停了下來,望着隊伍正前方距離自己三百餘米的一處土坡,滿臉恐慌。
幾匹披着星光的戰馬,從山坡頂部躍了出來,緊跟着,是數以百計,雪亮的鋼刀高高舉起,圓月下,默默地匯成了一道鋼鐵洪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