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寅候連忙雙手抱拳恭敬的行了一個極爲標準的禮節,陪笑道:“是這樣的,達兒他天生體質虛弱,那天牢條件極差實在是不適合他生存。有次竟在裡面昏過去了三天三夜,老臣實在是不捨就拿錢將他給贖了回來。”
他說到這裡還不忘抹了一把縱橫的老淚,繼而開口:“還請姑娘您大人有大量,宰相肚裡能撐船,就饒了他吧!”
這時黎夫人也開始求情,夫妻二人一唱一和倒是精彩絕倫。
鬱堇離的心裡升騰起一抹冷意,大人有大量?你們當初殘害我爹孃時可曾想過這點。再不濟那也是血親,竟能冷漠如斯!
她雖心底一萬個冷漠,但臉上淡然依舊:“我當然可以饒了他。”
“此話當真?”黎寅候的眼睛一亮連忙問道。
鬱堇離的嘴角勾起淺淺冷意:“當然,不過看起來老天似乎並不打算放過他呢。”她的話意味深長極了,
黎寅候與其夫人的面色一白,當即明白了何意。
兩人互相對視了一眼,然後像是商量好似得,齊刷刷的跪在了地,說白了就是央求鬱堇離無論如何都要救人,不然他們就會長跪不起云云。
而鬱堇離向來最討厭的就是這種。
“我今天來的目的是拜訪老夫人,至於其他的事情並不太想管。”鬱堇離淡淡說道,說着轉身就要離開。
“等一下!”黎寅候徹底怒了,他忽得站起來冷聲道:“說吧,你想要什麼,哪怕是我整個黎府也在所不惜!”
霎時,所有人都被這話給嚇了一跳。
但鬱堇離卻忽得轉頭,脣角的那抹笑意更深了,她淡淡道:“好,這話可是您說得喔。既然你們這般盛情,我也就不好推辭了,就勉爲其難的要這處宅子吧。”
“什麼?!”
黎夫人搶在黎寅候之前尖叫了起來,因爲太過於激動連聲音都變得尖銳了起來。她簡直不可置信的望着鬱堇離,她的那雙眼睛幾乎要掉出來,而那目光更是像淬了毒似得,定定的望着,眸色如針。
不過鬱堇離卻是整個房間內最爲淡然的人,彷彿周圍本因她而起的一切波動,卻又都與她無關。
“好,我們給!”
那夫妻兩人商量了一陣子,最終還是咬牙同意了。比起兒子的命來,這些全都是身外之物啊。
若是換成旁人,治一次病就能得到這般家產,估計造就樂瘋了。
但鬱堇離的面色卻淡然依舊,彷彿情緒沒有受到半點影響,她淡淡道:“不僅如此,我還有另外一個要求,只有答應了,我纔會救治。”
黎夫人,也就是婁氏,氣得全身直哆嗦。
她在心裡暗罵,好一個的得寸進尺的小婊子,一處家產還不夠竟還要東西!要知道黎府是百年世家,平時就算是給座金山也不換吶!
“你說!”
黎寅候沉沉答道,他的面色極爲凝重那雙深邃的眸子定定的望着鬱堇離,誓死想要從中看出端倪來,不過終究還是讓他失望了。
“老爺!”黎夫人一把抓住了黎寅候的衣袖,那模樣簡直比生割她的肉還要痛。
黎寅候低聲呵斥了婁氏一頓,難道這麼快就忘了剛纔是誰揚言不惜一切代價也要把給人就救過來的!
“你說!”
鬱堇離臉上的笑意更濃了,她悠悠一指旁邊的黎裳兒,淡淡道:“上次那丫頭伺候不錯,我很滿意。所以這次還是她吧。”
黎夫人怒了,瞪着鬱堇離憤憤道:“你是說還讓她做你的丫頭?”
黎裳兒一聽這還了得,本來她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呢。但這突然來了這麼一下子就將她給拉進了漩渦,她立刻就怒了,誓死表示不同意。
“多久?”黎寅候沉默了片刻,聲音像是從牙縫中擠出來的。
“爹,我纔不要給這惡毒女人做丫頭呢!”上次的事情就算是過了這麼久,黎裳兒直到此刻還心有餘悸呢,簡直不要太過於恐怖了好麼?
黎寅候也很無奈,他壓低聲音道:“裳兒,你就委屈一下又怎麼了,難道打算眼睜睜的看着你哥哥沒命嗎?”
“可是誰能保證她就一定能治好?”
黎裳兒委屈極了,她想要發怒,但這人卻又是她的親爹孃,那麼也就只能暗暗忍下了。只是那雙拿着帕子的手卻在微微顫抖着,默默把這筆賬記在了鬱堇離頭上。
“你們可以慢慢商量,當然也可以另請高明,不過我先走了。”鬱堇離可沒這閒工夫在這裡看兩人糾結,她的時間金貴着呢,
不過卻被黎寅候給叫住了。
“姑娘這是說得哪裡話,信,又怎麼會不信呢。來人吶,把地契和房契拿來!”
黎寅候深刻記得上次鬱堇離給老太太施診的場景,所以打心眼裡還是相信的。再者,眼下也實在是沒辦法了,連宮裡的太醫都沒轍了,總不能眼睜睜看着兒子死了吧?
當然,他心裡也是暗暗有想法的,既然她要,那就給!只是若救不了人的話,那麼後果…
這突然來的轉變倒是讓鬱堇離有些意外,她臉上那抹笑意更濃了,不再多言,派朱兒回去取了藥箱後便開始施診了。
足足兩個時辰後,才見到鬱堇離與朱兒緩緩從房間內走了出來。
黎氏夫婦趕緊迎了上去,小心翼翼的詢問着情況。
鬱堇離這時淡淡道:“第一個療程已經治癒完畢,接下來的一個月每天扎一針就可以了。”
黎夫人驚詫,立刻不滿道,怎會需要這麼
久的時間,不會是鬱堇離故意忽悠人的吧?
聽到這話,鬱堇離的眸子一寒。
而黎寅候則是趕緊呵斥自家夫人,並向鬱堇離各種說好話。
其實還真被黎夫人給猜對了,其實這種毒對於鬱堇離來說,算不上什麼難度的,尤其還是經過她親手改版的。如果快的話,一個時辰就能保人醒,不過她並不打算這麼便宜了他們。
所以剛纔那兩個時辰,她們把所有人都趕出房間,然後鬱堇離就施了大約一刻鐘的針,然後主僕二人就坐着喝茶了。
但爲了製造這種毒很難解的錯覺,她們硬是在裡面坐了一個半還多的時辰。說起來現在就算是騙人也是真不容易呢。不過好在取得效果還算是不錯的。
鬱堇離看了他們一眼,淡淡道:“好了,現在人的命已經保住了,你們可以回去收拾東西了。”
“收,收拾什麼東西?”黎夫人愣是一時沒反應過來。
鬱堇離淡淡看了他們一眼,就把頭轉向了一側。
反倒是朱兒涼涼道:“我說黎夫人您是真傻還是裝傻呢,現在這房子已經是我們的了。”
霎時,上至黎寅候下至旁邊站着的小丫頭,大家都呆住了。是啊,才這麼一會的功夫,他們好像就無無處可去了。
“寅候、夫人,請吧?”朱兒微笑着做了個請的姿勢,臉上掛着濃濃笑意。
黎夫人不死心道:“我們答應過你,但現在我兒還沒有完全治好啊,你們這樣做豈不是太過分了?”
這時候鬱堇離淡淡開口了,涼涼道:“好啊,看來黎夫人還是不太相信我的醫術,那這樣好了,剩下的診治就算了。”
她這一說話,就將黎寅候給嚇了個夠嗆。他連忙是個各種央求、好話說盡,最終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終於把鬱堇離給留下了。
不過雙方經過商量調解,最終達成了一個對於彼此來說都還算是滿意的答案。
規定以後黎家人可以暫時先住在這裡,不過每個月都是要交房租的,當然還有另外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那就是要聽鬱堇離的話,不然隨時都有可能被趕出去。
至於黎裳兒,就更好辦了,以後就要常伴鬱堇離左右,同朱兒一樣安心伺候主子。至於限期嘛,說不定哪天鬱堇離高興了就把她給放了呢。
黎夫人心裡那個惱怒啊,她恨不得立刻將鬱堇離給千刀萬剮了,不過眼下兒子的命還攥在人家手裡呢,所以也就只能忍下了。想想大約這輩子都遇到過這麼憋屈的事了。
一切都按照鬱堇離原定的計劃來,今日奪走房子,只是其中的一小步。她要讓這些人爲曾經犯下的罪行付出慘重的代價!
黎老夫人的身體硬朗依舊,不過她並不知道爲了這安全有多少人付出了怎樣的代價。
鬱堇離之所以會留黎寅候那些人繼續呆在這房子裡,除了方便報仇外,當然還有老夫人的原因。她可不想讓年紀這麼大的祖母跟着黎寅候他們再去奔波,遭那份子罪。
當日,鬱堇離就讓朱兒回原來的府邸把一些行禮、物件之類的全都取過來了。就算是有在豪華的宮殿,只怕也比不上自家好。
不過朱兒並不是一個人來的,還有南宮玄。
“堇離,難道那院子住的不好嗎?”南宮玄不解的問。
但鬱堇離只是淡淡看了他一眼,低聲道:“有些事情我就不解釋了,相信你自會明白。日後我報仇的事情就不勞玄公子插手了,你也可以安心去找鍾離漫的下落了。”
南宮玄的眼底抹過哀傷,當然明白,因爲黎府就是她的家。
他發現自己無論自己現在說什麼、做什麼都無濟於事了。 最終他選擇了離開,只是還不忘交代了一句:“若是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儘管開口,無論如何我都會一直站在你身後。”
他是真的很想幫她做點什麼,哪怕只是微不足道的事情也好。可惜,她只怕再也不給機會了。
“慢走,不送。”
鬱堇離破天荒的微笑道,眼底是淺淺的傷色。其實這件事情她也想通了,左不過只是一件小事罷了,比起報仇來,這又算得了什麼呢?
*
是夜,鬱堇離把看完的書卷放下,而後將黎裳兒喚了進來,淡淡道:“去準備洗腳水吧。”
黎裳兒起初是不情願的,不過還是應着頭皮照做了。
只是當鬱堇離示意她伺候洗腳的時候,黎裳兒再也受不了了。
“我,”黎裳兒簡直驚詫極了,她用手指了指自己,眼底是濃濃的詫異。
鬱堇離看了看兩側,淡淡道:“怎麼,這房間除了你我之外還有別人麼?”
黎裳兒氣得險些沒抓狂,但當看到鬱堇離深邃而有駭人的眸子時,身體微微一顫,霎時恢復了理智。她收起了張牙舞爪,整個人變得乖巧了不少,非常小聲地問道:“恩,你看這樣好不好,我找兩個專門伺候洗腳的丫頭,手藝保管比我好!”
鬱堇離淡淡看了她一眼,用手摸着下巴佯裝思考的樣子。而黎裳兒則是眼巴巴地望着她,只盼着那個好字出來。
不過,終究還是讓她失望了,因爲鬱堇離壓根就不會同意。至於剛纔的思索,也只是故意爲了逗逗她而已。
黎裳兒一聽這話立刻火了,這次是真的怒了。她不肯,死都不肯!堂堂一個黎府的大小姐,怎麼能做這麼下賤的事情呢。
上次也沒這樣啊,只是端個茶、打個水之類的。可是這次,她想想就覺得委屈極了。
鬱
堇離卻淡然依舊,她玩弄着掌心內的一顆小藥丸,那模樣就像是在觀賞什麼絕世珍寶似得。
“你知道這是什麼麼?”她問。
“恩?”黎裳兒一時沒反應過來,不是應該吵架爭執的麼?卻還是很如實的回答:“不知。”
鬱堇離的脣角勾起一抹淺淺笑意,她淡淡的開口,把那天對霍天星的話同樣說了一遍。只是沒給黎裳兒吃而已。
“什,什麼?你不會是想給我吃吧?”黎裳兒嚥了咽口水,並下意識的後退了幾步。目光直勾勾的望着那東西,眼底盡是恐懼。
“你說呢?喔,也不一定,我只給不聽話的人吃,畢竟這一粒也是蠻貴的。”
黎裳兒的臉“唰”一下子白了,身體一軟,竟很沒骨氣的癱在了地上。
“這腳是洗還是不洗呢?”鬱堇離適時問了一句。
“洗,我洗,當然會洗的!”黎裳兒像彈簧似得嗖的一下從地上彈跳了起來,擼起袖子開始幹活。
這時候朱兒從內室走了出來,掩面笑道:“主子,奴婢今個兒纔算是真正領教了您的手段。不過是不是有點…”
“有點過分了是吧?任何打算對我祖母有歹意的人,無論是誰,都要受到懲罰!”鬱堇離的手暗暗攥成拳,眼底的寒光一閃而過。
朱兒沉默。
有了這顆花葉萬年青,關於調教黎裳兒的許多事情就變得迎刃而解了,倒也省了鬱堇離的不少心。
她依然每天去給黎達施針,不過三日功夫人就醒了。
要知道在救治之前,黎達那可是全身黑紫,臉腫的連長什麼樣子都認不出來了,遠遠的看上去就像是豬頭似得。
如果說黎夫人之前還各種懷疑,那麼此刻也就真的閉嘴了。
不過她也沒什麼時間再去說三道四了,黎達醒雖然醒了,但身體內的毒素依舊是諸多存留,所以每天都需要專門的藥浴。
至於這藥材,則是需要九九八十一種不同類型的,而其中的大半都是珍貴難得的。所以現在的黎夫人每天都忙着東拼西湊、從各處蒐集藥材呢。
其實,根本不需要這樣,又是鬱堇離的小手段而已。無傷大雅,有時候逗逗他們倒也挺有趣。
不過如果鬱堇離每天都把精力放在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上,那可就真的是大錯特錯了。
她還是在暗中調查有關蛟派的事,畢竟那纔是個真正大對手。
其實她還是非常好奇的,爲什麼那些人要綁架鐘離漫?他們究竟想要什麼?宮燈麼?若是那樣的話就真的好笑了,畢竟那還真是個傳聞中不知在何處之物呢。
算算日子,或許他們也應該有動靜了,目前就拭目以待了。
根本霍貴妃派人暗中傳來的消息,宮內平靜依舊,她問要不要除掉毓妃肚裡的種?
鬱堇離初看到這消息的時候就笑了,這個霍貴妃,還真是把自己當她的主心骨了,這種事情都要商量。難道就真的不怕將這封信給蕭辰,只怕到時候她這個貴妃的位子就做不成了。
不過鬱堇離當然不會那樣做,因爲她還需要霍貴妃這個眼線,當初只是無意整整她,卻不料竟給自己埋了只有用的眼睛。
雖然鬱堇離非常恨蕭辰,恨到想要將之扒皮、拆骨。對於毓妃那個人接觸不多,但對於她姐姐毓月卻並不喜。
但終究鬱堇離還是沒有贊同霍貴妃的建議,因爲她知道一個母親失去孩子的那種痛。她曾經切身的體會過,所以不想讓其他人也去承受這些。更何況那個尚在腹中的孩子終究是無辜的。
鬱堇離這次回來雖然是報仇的,但只針對惡人,並不會傷及無辜。不然和他們又有什麼區別?
而目前一切平靜就好,這就意味着還有更多的準備時間。
鬱堇離拿出一張宣紙,提筆在上面淡淡寫了幾個字後,便吹乾墨疊好交給了朱兒。
夜又深了,這天氣似乎也越來越冷了。
鬱堇離躺在牀上,但卻沒有半點睏意。她索性起身披了件衣服就向院子裡走走。
外面的夜很靜,偶爾有風吹過,夾帶着幾分的涼意。
鬱堇離斜靠在假山旁,定定的望着頭頂的圓月。當年那些相識的人,只怕無論如何都想不到黎芙兒非但沒死,反而是又回到了黎家,坐在這裡安靜的賞月吧。
現在的她越來越喜歡一句話,那就是在這個世界上從來就沒有什麼是不可能的。以前不太信,如今是真的信了。
她又想到鳳兒,這次並沒有將之於高公公一同帶來。畢竟黎府這種地方從來都不適合人養病,更別提休養了。
鳳兒的身體差不多已經好了有八成了,只需要再過些時日,好好調養着就能完全無礙了。而鬱堇離打算等過段時間,找個機會好好與她談談,關於以後的事情。
鬱堇離要做的事情太過於危險,就算是身手如朱兒,也難免經常受傷,甚至有時候連命都要搭進去了,那就更別提手無縛雞之力的鳳兒了。
所以現在的她對於鬱堇離而言,不是幫手而是拖累。
之前鬱堇離還憂心如何安置鳳兒呢,但想到旁邊的高公公,也才稍稍放心了些。或許可以…
也不知道坐了多久,鬱堇離只覺得身上有些涼意了,厚厚的大氅也被寒風給吹透了。
她舒展了下筋骨,便準備回房間去了,卻就在這時,忽得聽到了什麼聲音。窸窸窣窣的,像是有人的腳步聲,走的很慢也很緩,不過就算是這樣,但對於有武功的人來說還是太亂。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