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黎府後面不遠處的一條小溪邊的石頭上，鬱堇離果然發現了程肆的身影。
他獨自坐在那裡，背影是說不出的孤單與落寞。
鬱堇離的眸子沉了沉，緩步走過去，順勢坐在了旁邊。
河岸兩側是隨風微微飄動着的垂柳，如髮梢般散落，更如流蘇般帶着美感。溪水潺潺流動着，發出悅耳的聲音，微風吹動着水面帶來陣陣清涼…
兩人誰都沒有說話，只是安靜的望着流水的河面，凝視着在裡面快活遊動着的魚兒、蝦兒。
若是人都能如它們這些無憂無愁，不用去想那麼多的事該是有多好啊！可惜，生而爲人煩惱就是太多。
也不知過了多久，彷彿連太陽都偏西了一點。
程肆這才轉頭凝視着她，低聲道：“我心裡真的好難受，彷彿就是我害死程貳的。”
他說着捂住了心口處，這裡面有什麼東西在隱隱抽痛着。
鬱堇離苦笑了一下，低聲道：“別這樣，這件事情不能怪你，畢竟誰也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個樣子。”
是啊，誰都沒有預知未來的本領，也都想好好的。
卻往往事與願違。
程肆痛苦的閉上了眼睛，卻始終沉沉搖頭。有些話全都知道，但是真正能做到卻總需要太多的勇氣。
鬱堇離沉然，自然也明白一時半會兒程肆很難消化這個噩耗，那麼最好的辦法就是等時間去撫平這傷口了。
“好，咱們暫時先不說這個問題了，走吧，去送他最後一程，不然就真的沒機會了。”
她起身向他伸出了手，面微笑。
程肆擡頭便看到了這永生難忘的一幕。
夕陽下，她身披着金紅色的餘暉，整個人猶如自帶光暈的仙女，那笑容很柔和，幾乎能攝人心魂般的溫柔，美得令人窒息。
程肆不由自主的便伸出了自己的手，輕放在她的掌心上…
只是當兩人趕到墓地的時候，程壹他們已經完畢離開了。
一冢新墳向黃昏，那孤孤單單的影子拉得老長，老長…
卻不知爲何鬱堇離看着鼻子一酸，前幾日還是活生生的人呢，卻在恍然間變成了躺在荒野的冰涼屍體。
或許人生就是這般無常吧！
程肆竟直接跪在了地上，憋了良久的淚才總算是緩緩落了下來，一滴滴啪嗒啪嗒的打在地上，沒入塵土之中不見了蹤影。
人說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罷了。
鬱堇離倒是沒有再去打擾，因爲他現在需要的只是沉默的陪伴罷了。有時候難過的人需要一處宣泄感情的地方，不然就永遠好不了。
就這樣，程肆跪在地上哭泣，而鬱堇離則是站在較遠一些的地方靜靜望着。
人只道這個男人從不多言，面色冷漠如霜，卻又怎知越是這樣的人，往往越是存在着一顆火熱充滿感恩與熱情的人呢。
一個時辰後，兩人回去。
而此刻夜幕早已悄然而至，遠處的夕陽不見了蹤影，取而代之的是天空不斷閃爍着的
繁星。
鬱堇離擡頭望着上空那眨呀眨的星星，夜幕很暗，像是被水洗過似得，更好似只要伸手就能摸到它們似得。
兩人並肩走在小道上，四周很靜，能聽到的就是兩人腳踩葉子娑娑作響的聲音。
夜微涼，而兩人之間的氣氛在莫名之中多了幾分的沉默，當然還有些許微妙在其中。
程肆的這才緩緩開口低聲道：“今天讓你見笑了。”
鬱堇離搖頭，哪裡的話，朋友之間不就是互相幫忙的麼？而且報答救命恩人無論怎樣都不會過分的。
程貳是程肆的救命恩人，而程肆則是鬱堇離的救命恩人。
不過若是這般盤算的話，他們四個全都是鬱堇離的恩人，這些日子若非他們的存在，只怕鬱堇離現在還不知道能不能活到現在呢。
程肆輕笑着搖頭。
鬱堇離微微挑眉，調侃道：“其實你笑起來還是蠻好看的，但爲什麼平日裡總是喜歡板着臉呢？”
程肆彷彿做壞事被抓到了的小偷，趕緊將那彷彿不應該存在的笑意給收了回去。甚至那張俊臉上還帶着幾絲的侷促，好在此刻天色暗，倒也沒有被發現。
其實他也並非故意板着臉，只是性格內向，始終都做不到能如那些能在各種場合如魚得水般的人，漸漸的，也就只能用沉默來替代所有的情緒。
好在鬱堇離倒也能理解。
生活在這個世上的人，總是有着各種各樣的性格，不過正是因爲如此，纔有了這美妙多姿的世界。
反之，若所有人都千篇一律，倒是了無生趣。
其實鬱堇離並不知道，在這一刻程肆的心跳動得極快，撲通撲通的像是要從心臟裡蹦出來似得。雙手下意識的暗暗握緊，似乎連呼吸都變得有些不均勻了。
好在他平日裡更多的是僞裝，在這一刻倒也能成功矇混過關。
兩人走着回到城內，正好是個夜市。
鬱堇離望着喧鬧的街道，一時恍然，甚至都不記得有多久沒有逛過街了。隱約記得上次還是在元宵節的時候，卻可惜發生了那樣的慘劇。
至於幕後兇手，據說直到現在都沒查出來。
鬱堇離真的很想去質問蕭辰究竟是做什麼吃得，這都半年了，難道不應該 給百姓們一個交代麼？
“要不要買點什麼？”鬱堇離轉頭笑着問他。
程肆微微搖頭，倒是不需要，他需要的東西不多。
卻不知爲何鬱堇離每次看到他這個表情，便隱隱覺得好笑。不，更多的還是覺得可愛。
鬱堇離也並不需要什麼，眼看着時間也不早了，若繼續耽誤下去只怕朱兒和程壹他們會擔心的。
兩人需要穿過這條夜市再走上一會才能到達黎府，倒也不遠。
只是剛剛走了十幾步，便有個衣衫襤褸、身體佝僂的老婦人走了過來，她的手中還端着一隻破了角的髒碗。
“好心的公子、婦人，老身連着好幾日都沒吃東西了，求求賞口飯吃吧。”老嫗說着，聲音中滿是祈求。
鬱
堇離一愣，倒也不多言，便立刻去袖子裡翻錢，她隱隱記得身上還剩些碎銀子呢。
卻不料變故就發生在這一瞬間，就在鬱堇離伸手拿東西的那一刻！
那老嫗的眸子裡劃過寒光，嘴角勾起冷笑，那一直縮在袖子裡的另一隻手才終於伸了出來，卻不料竟握着一把泛着寒光的匕首，正直直的刺傷鬱堇離的腹部！
“小心！”程肆見狀大驚，立刻退了鬱堇離一把。
好在及時，纔算是避開了一難。
但那老嫗卻極爲不悅，她那陰辣狠絕的目光惡狠狠的瞪了程肆一眼，一計不成卻並沒有放棄，反倒是發了瘋似得衝着鬱堇離再次刺去。
不過經過剛纔那麼一遭，鬱堇離已經有了防備，快速拿出金莽鞭與那老嫗打鬥在了一起。
程肆正欲上前幫忙，卻不料這時竟從四周出現了七八個人。
他們有的是剛纔賣糖葫蘆的，有得是賣燒餅的小販，還有普通的“過路人”。
之前他們個個臉上掛着笑意，彷彿是世界上和善的人。
而在此刻，每個人的臉上皆泛着濃濃的陰狠毒辣，他們手中更是各自拿着武器，殺氣十足。
原本熱鬧、平和的街道，因爲這變故的出現，而打破了應有的寧靜。
不少膽小的行人尖叫着跑開了，還有些原本守着攤販兒的，也個個抱頭縮成了一團。瞬間所有的美好全都發生了改變。
到了這一刻，鬱堇離與程肆便明白，今日是着了人道了。
“你們究竟是什麼人？爲什麼要害我！”趁着簡短的空隙時間，鬱堇離恨恨問道。
老嫗冷笑，聲音冰冷：“還是等到了陰曹地府問閻王爺去吧！上！”
鬱堇離與程肆兩人背靠背，將平生所有的招呼全都使了出來，因爲他們知道，今日算是徹底遇上大困難了。
雖然剛剛纔只是試了幾下招數，但基本可以斷定這些人全都是高手中的高手，鬱堇離甚至沒有把握自己能堅持多久，能不能等到援兵來。
她着實後悔，之前不應該自信不會出事，所以沒有帶那些白衣手下的，不然至少眼前的形勢不會這般狼狽。
以那老嫗爲首，其餘的人皆衝了上來，下手穩準狠！
鬱堇離和程肆也已經做好了準備，卻不料這時竟出現了四名黑衣人，但卻並沒有動他們，反倒是衝着老嫗那些人而去了。
這倒是令人意外，鬱堇離並不知道這究竟是怎麼回事，不過既然是來幫忙的，便就是好事。
多了那四人的幫助，形勢好轉了許多，不過卻並不能高枕無憂。
倒是那老嫗竟不知對鬱堇離有着怎樣的深仇大恨，拿着匕首始終衝着她而來，大有不將之殺掉便決不罷休之意。
鬱堇離根本不是這老嫗的對手，眼下唯一能做的就是匆忙應對着，儘量不讓她傷到自己。
“我知道你們是毓王派來的殺手，對吧？”
長鞭靈巧的捲住了那匕首，雙方僵持，而趁着這短短的時間，鬱堇離冷聲問，言語中盡是篤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