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玉卿知她話中有話。
“彤師父。”蘇玉卿重新看向那參差小道,“您在爲大師父求情?”
彤落寞的一笑,又擡眸看她一眼,眸子裡閃過一抹難言的複雜情緒,半晌,她才長嘆一聲,悲哀的道:“他做的事,任誰也無法原諒。我只是希望,你心裡能好受一些。”
蘇玉卿微微蹙眉,卻也不再多說什麼。彤今日的言語,有些奇怪,似是在說她自己,但又像意有所指。
“你去看他麼?”蘇玉卿淡淡地問。
彤癡癡地望着那條小道,神情落寞而憂傷,那目光,似乎早已望穿這條小道,早已落在了山頂之上。
“不去了。”最後,彤深吸了口氣,勉強笑了笑,“太子妃剛醒來,要小心身子骨,走慢些纔是。”
蘇玉卿點點頭,便提着裙子邁上青石階,一步一步的向上走去。
一刻鐘後,蘇玉卿站到了一個山洞前。
她整個人僵在那裡,一動不動,一對濯濯的鳳眸圓睜着,怔怔地瞪着黑乎乎的山洞。
山洞裡,一個頭發胡須全白的老者顫微微地坐在地上,面色萎黃,眼圈及兩頰深深的凹陷進去,人餘鬆馳的皮膚,尤其是下巴到頸子,似乎只剩下了皮包骨,身子佝僂,一身雪白飄逸的長袍如今變得皺皺巴巴,染着一片黑一片黃,白髯白髮也打着縷的垂着,蓬亂不堪。他懷中抱着一個竹編的枕頭,緊緊地抱在懷中,嘴裡還喃喃地不停道:“琦兒,我的琦兒……”
這是那個仙風道骨的大師父?
過了許久,直到她的身子整個僵硬住,那個老人才緩緩的擡起頭來。
澄澈犀利的眸子已變得渾濁不堪,有如魚目般呆滯無光,乾癟的脣角處,不斷的流下長長的口水,生硬的望着她。
當目光接觸的那一刻,蘇玉卿原本的恨意竟突然間化成了的迷茫,消散在虛無之中。
“琦兒……琦兒……”沐狂歌更加抱緊了懷中的枕頭,似乎怕蘇玉卿上前搶走他懷中的寶貝。
蘇玉卿向他一步步的走去,沐狂歌的身子明顯向後瑟縮,眼中也現出了恐懼的神色,嘴裡突然道:“不要過來,你不要過來,我什麼都沒有了,你不要過來,你不要搶她……”
蘇玉卿停下腳步,看着身前蜷縮成一團的沐狂歌,她緩緩蹲下身子。
“你,什麼都沒有了……”她輕輕地重複了一句。
沐狂歌拼命地點頭,又不停的顫抖着:“老天搶走了我的妻子,又搶走了我的孩子,我只有這個孫女,只有這個孫女了,求求你,放了我吧,我只有琦兒,只有琦兒了……”
蘇玉卿心中一痛,她顫着聲音,輕輕地問道:“你只有琦兒了……那,御宸呢?”
沐狂歌怔了下,似乎有些困惑,他瞥了眼蘇玉卿,更加的瑟縮着,將懷中的枕頭摟的幾乎變了形,卻仍是念叨道:“只有琦兒了,只有琦兒了……”
蘇玉卿怔怔地望着他,鳳眸中升出水霧,模糊的望着沐狂歌,喃喃地道:“在你心裡,就沒有他一丁點的地方嗎?你一點都不記得他麼?”
沐狂歌只是哆嗦着,口中不停念着“琦兒”,對她的話竟是充耳不聞。
蘇玉卿只覺心中憋悶的厲害,也不知哪裡來的力氣,伸出手一把將他扯過來,兩隻手緊緊抓着他的肩膀,瞪着他驚慌失措的臉龐,厲聲問道:“你真的不記得嗎?你不記得你還有個玄外孫嗎?你不記得琦兒的孩子嗎?他是琦兒的孩子啊!他一直敬你愛你,以達到你的要求爲目標,他爲了你的願望去奪天下,你卻不記得他?你竟然不記得和琦兒血脈相連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