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城的門是火紅的,如地獄業火般熾烈。僅是這座城門,冷御宸就看了半晌,鬼城的城門與普通的城門不同,不僅僅是顏色不同,更是因着城門上有緩緩的陰森之氣在流動,即使是普通人靠近,都有種發自內心深處的膽寒之意油然而生,彷彿看到了這座城門,就已看到了鬼門關。這,應是鬼城對世人的震懾吧。
剛剛入城,冷御宸就看到了一條蜿蜒曲折的環城溪流,清澈的溪水如銀光閃閃的緞帶,散發着幽幽地哀傷之意,貫穿了整座城池。冷御宸沿着兩邊的青石小道緩緩走着,這裡的建築均是黛瓦白牆,古樸而不失繁瑣,典雅而不失幽靜,竟令人不由生出一種來自心靈深處的靜謐之感。
此時的鬼城完全不像西北的苦寒之地,依舊是滿城緋花。
冷御宸雖在古闐生活了二十餘年,卻從不曾進過鬼城。外界總是把鬼城描述的恐怖陰森,彷彿進來的人,都已成了冤魂殘魄,連他都不曾想到,鬼城竟是個不弱於十九國的四季如春的好地方。此時,緋花如雨,裹着清幽的馨香,緩緩的飄落,地面上,屋瓦上,皆成了火紅的顏色。
冷御宸玉冠束髮,玄金錦袍,氣度雍容,且俊美如仙,走在這火紅的花雨之中,再加之那一頭如瀑飄灑的白髮,讓他看起來更增添了幾分舉世無雙的清貴之氣。
這樣的他一路行來,曾引來無數或崇敬或迷戀的目光,然而在這裡,卻是冷清得很,每個人都在專心做自己的事情,或讀書,或下棋,或在井旁洗漿,或聚在一起笑着閒聊,就連無所事事的發呆之人,也不過看上一眼,便神色如常的轉過了頭,唯有一些情竇初開的小姑娘們,纔會多看上幾眼,但那眼中,也僅是欣賞之意。
冷御宸暗暗稱奇。
這座城池,從外邊兒看,似是鬼氣森森,讓人觀之生厭,但如今行至城中,卻只覺難得的悠閒舒暢,這裡的人,神態間皆悠然自在,無悲苦之意,似乎皆堪破了生死,認命着芸芸衆生的天道倫回。
這時,他止步頓住,因爲他發現,原本不怎麼注意他的鬼城百姓,竟突然間全都轉頭看向他。
怎麼了?
冷御宸有些意外,剛剛還在只顧着自己事情的城中百姓突然全都轉過身來,直勾勾的望着他,臉上現出了不悅甚至是不敬之色。
“奈何橋不是什麼人都能登上去的。”這時,一個清朗如泉的聲音突然在前方響起,“有資格站在奈何橋上的,要麼是這鬼城之中即將亡故的百姓,要麼就是鬼王,除此之外,就算是天玄的太子,也沒有資格站在上邊。”
冷御宸擡眸,只見前邊不遠處,正站着一個身姿挺拔頎長的男子,他身穿火紅的錦袍,長眉舒展着,不帶一絲多餘的情緒,清澈明亮的狹眸中隱着難以看透的深邃,矛盾而又協調,高挺的鼻樑,如棠的薄脣,一張如妖如月的臉上掛着幾分譏諷的笑意,而那笑,卻又是那般的無情、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