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九冰寒,滴水成劍。
南川揚州的軍營裡,旌旗烈烈,赫然昭彰。
一座軍帳門口,南宮若冷麪寒眸,手持匕首,橫在頸間,聲聲怒然的以命要挾:
“璃洛在哪兒?我要見他!讓他出來跟我說清楚,爲何要騙我至此!”
一路周折,到了邊關,只是入目所見,除了萎靡不振的兵卒,便是慘不忍睹的血腥。孩子,王爺,此生她最親,最愛之人,絲毫沒有蹤影。
兩名兵卒面面相覷,對準南宮若的長矛,隨着南宮若面容上愈來愈烈的憤恨,霎時間有些慌張的一番動搖。
“皇妃娘娘,您別爲難小的了!我們……我們不過是奉命行事!”
南宮若怒然運力,下一刻,她雪白的勃頸上,頓時溢出絲絲血紅:
“讓開!”
兩人聞聲踟躕,心中懊惱鬱悶到了極點,正不知該如何是好,忽聽得軍帳外,陡然間響起一聲無限妖媚的男聲:
“棄妃娘娘,好大的脾氣!”
南宮若聞聲一怔,一霎時只覺得這聲音有些熟悉,待得那兩顆明光閃閃的萬歲子,赫然在目,南宮若不覺驚步而退:
“墨月公子!”
墨月挑眉一笑,“棄妃娘娘,別來無恙!我們又見面了!”
南宮若怒然揚起匕首,徑直對準了墨月:
“是你,是你騙我至此!你,你到底想要幹什麼!”
墨月擺手秉退那兩名小卒,徑直落了帳簾,一臉詭異的看着南宮若,須臾佯作惋惜的嘆道:
“棄妃娘娘,當真是貴人多忘事!難不成,娘娘當真忘了,還欠在下什麼?!”
南宮若憤然搖頭:
“山莊的匣子,你搶都搶了,如今爲何還要騙我到這邊關,我南宮若試問,從未虧欠你什麼,你爲什麼要如此大費周折的騙我至此!我只是想見見我的孩子,你……”
“恐怕娘娘想見的,不僅僅只是孩子吧!”
墨月一針見血,南宮若霎時警惕:
“你……你什麼意思?!”
墨月盤轉萬歲,勾脣冷笑:
“娘娘明知故問,在下的意思,當然是指那舉世無雙,智勇雙全的南川凌睿,閬邪軒!”
南宮若聞聲沉吟,須臾驚喜上前,急聲問道:
“你的意思,王爺當真在這邊關軍營?那,他到底在哪兒?你快到我去見他!”
墨月踱步轉眸,心生詭計,口中卻徑直虛僞的應承到:
“能爲娘娘引薦,墨月不甚榮幸!只是,睿王爺願不願意以真容示人,那就要看你的造化了!”
南宮若聞聲卻步,又是一番沉吟,須臾轉眸生憂,悲聲斷續道:
“他若不願……我……孩子……我見見孩子總可以吧!”
她無力的妥協,心中卻依舊懷抱着最後一絲期冀。
或許,或許,因了那失子之痛,他會可憐我,或許他一時心軟,就回心轉意,願意見我了呢!
“哦?既如此,那勞煩娘娘起駕!”
墨月看似殷勤的恭敬裡,滿是冷嘲熱諷,南宮若的悲傷,在一剎那,再次翻涌。可只要能見到他,就算是這樣卑微到塵埃裡的愛的乞討,她都願意承受這份沉重。
舉步擡足,急急隨着墨月,輾轉營帳,滿懷期許的快步遠行。
不遠處的一頂淡藍穹窿的軍帳中,銀甲生輝,寒眸生威。
“島主的意思,是要於今夜子時,再次發兵突襲那東楚巫尊的軍營?!”
璃洛一身戎裝,端坐主案,對着那負手立在一側的島主,發出一聲不屑的質疑。
“侯爺,以爲如何?!”
一聲嘶啞不慌不忙的響起,璃洛瞬目一笑:
“切莫說,這幾日,那東楚巫軍,連戰連捷,如今士氣正旺,而我方軍卒,經得一番慘敗,早已沒了鬥志!若不經一番休養,實在難以上陣!但若是島主監軍,執意今夜偷襲,那本候從命便是!只是還望島主監軍,三思後行,畢竟上陣殺敵,不同於排棋佈子,只有紙上談兵的空論,怕是贏不了敵人!”
島主凝眉擺手:
“侯爺此言差異!正是因爲那東楚巫尊,連戰連捷,是以眼下生驕而傲,放鬆了警惕!侯爺若能把握良機,親帥精兵,一舉殺入那巫尊的軍帳,將他生擒,我軍豈不是一舉功成?正所謂,擒賊先擒王,只要那巫尊被擒,不愁那東楚巫軍不退兵!到時候,收復揚州失地,豈非指日可待!”
璃洛暗眸之中生出一抹冷笑,面容上卻依舊佯作一番沉吟,須臾搭手嘆聲道:
“監軍若執意如此!本候聽命便是!本候現在就去準備!”
言罷,正要舉步走出軍帳,忽聽得賬外一陣騷亂。
璃洛凝眉威聲:
“何人喧譁?!”
言罷,早有兩名軍卒,壓着一名滿身綾羅的女子,赫然進了軍帳。
“回侯爺,這女子擅闖軍營,屬下正準備將其……”
島主一見那女子,不由得凝眉驚聲,徑直打斷了那軍卒的話:
“雪兒?!”
“雪兒”聞聲垂淚,徑直跪地,對着那一面銀甲,哀聲急切道:
“島主,求你,求你讓奴婢見見我家夫人吧!我知道,夫人就在軍帳!你便是要殺我,也要讓雪兒再見我家夫人,最後一面!雪兒就算是死了,也甘心了!”
璃洛見她一語悲聲,滿面垂淚,霎時擺手凝眉,將那兩名軍卒秉退。
“雪兒姑娘,你先起來回話!至於你所說的卿蕊夫人,本候可以告訴你,她根本不在這裡!”
“雪兒”聞聲驚愕,連連搖頭,旋即猛然上前,一把匍匐抱住那島主的腿,聲聲哀求道:
“島主,我不相信,我家夫人一定在這裡!您就發發善心,讓奴婢我見見她吧!”
島主聞聲哀嘆,不覺蹲身,毫無防備的伸手便去攙扶那跪在腳邊的“雪兒”,卻不料,說時遲,那時快,島主的手剛到得她身側,那“雪兒”的眼眸便陡然見生出一抹陰冷,緊接着一把短刃飛速出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一把刺在島主的掌心。
島主怒然翻掌,璃洛也在一瞬間飛身上前,一把將那“雪兒”踢翻在地。
卻不料,那“雪兒”轉身踱步,霎時翻掌運力,一把將齊步而攻的兩人,生生震退。
“波山掌!”
璃洛暗眸生恨,“原來是你!”
“雪兒”一番先前的悽哀,瞬目冷笑,發出一聲沙啞:
“太子好記性!後會有期!”
言罷,飛身轉步,遁霧迷蹤。
璃洛咬牙切齒,憤然運力,徑直朝着島主打去:
“原來一切都是你在興風作浪!”
島主撤身仰面,避過璃洛的飛恨一拳,旋即瞬目冷笑,不屑道:
“這賊喊捉賊的遊戲,侯爺還沒玩夠!”
璃洛轉眸思量,須臾撤掌:
“這麼說,雪兒不是那函谷鬥亂之中的黑衣人?!”
島主幽幽一笑,眸生詭異:
“她,根本不是雪兒!但是不是那夜波山函谷的黑衣人,在下無從知曉!也不想知道!”
璃洛聞聲凝眉,暗自思量,正要說什麼,忽聽得門外又是一聲通傳:
“啓稟侯爺,墨月公子帶了一位女子,求見監軍!”
璃洛冷眸生威,想也不想,怒喝道:
“拉出去,亂棍打死!”
“慢着!”
島主急聲而喝,璃洛面露不悅:
“監軍閣下,若再有個三長兩短,本候概不負責!”
島主冷笑揚脣:
“你們都是聰明人,同樣的失誤,絕對不會在同一個人身上,犯兩次!”
言罷,不待璃洛回話,徑直啞聲道:
“傳!”
話音剛落,墨月已然晃動的兩顆明黃,悠然踱步飄身而進。
“我道是誰,口口聲聲不離殺戮!沒成想,似楚侯爺這般儒雅清新的小白臉,如今也被亂世烽煙,薰染的如此殘暴!唉,怪不得我家卿蕊娘子,便是舍了命,也要擺脫你的糾纏呢!她呀,最不喜歡的就是兇殘暴戾的僞君子!”
璃洛不屑冷聲:
“我南川聖女,豈容你這不男不女之人,出言褻瀆!你若再敢囂張,本候定要知道,不修口德,是何下場!”
兩人一番脣槍舌戰之際,南宮若早已按捺不住心中的期待,是以尚未等得挑起帳簾,看個清楚,便急切的朝着那一面寒甲,匆匆呼喚道:
“睿王爺,我……”
璃洛聞聲循眸,徑直將眸光在南宮若和島主身上一番遊移。
島主不屑他的打量,只是徑直上前,自然而然的是伸出手,輕輕撫上她一頭的慌亂的烏髮:
“若兒,你怎麼來了?!”
南宮若聞聲,霎時淚如雨下,先前所有的惴惴不安,和一路的委屈艱難,都伴着這一聲關切,和輕柔的撫摸,在頃刻間消散無蹤。
“我……”
南宮若張口欲言,墨月卻趁機發出一聲感慨:
“小別勝新婚!我這個外人就不打擾兩位了,至於侯爺您是厚着臉皮留下來做燈泡,還是另行他計,來探得他人的*,墨月就管不着了!告辭!”
言罷,不待島主回話,便徑直盤轉萬歲子,疾步走出了軍帳。
璃洛滿是疑惑的雙眸,再次將南宮若和麪覆蓋銀甲的島主一番打量,須臾垂首轉身,幽幽而出。
……
“怎麼樣?血玲瓏打開了嗎?!”
一聲急切響在身後,黑衣人緩緩轉身,微微搖頭,徑直對着面前一臉失望的墨月公子,幽幽道:
“看來,我必須親自到冀州去一趟了!”
……